郭敬刚刚稍微试探，便知道代王不算愚笨，故而临时起意，换了套适合让代王入坑的话术。

    “奴婢也知道代王府之粮不够，奴婢并不是要开代王府的粮仓，而是希望代王殿下出面，去发放官粮。”

    “让孤去开官仓放粮？”

    代王渐渐回过味了，有点明白郭敬话中话是什么了。

    郭敬是想让代王获得民心，这可不是帮代王。

    让郭敬去放代王府的粮，只会影响代王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

    可若是让代王去放官府的粮，代王这个封号都会直接没了。

    对于大明的封王们来说，民心，比兵事都需要避讳莫深，是万万不可触碰的话题。

    怎么，你对封王之位不满，想要获取民心更进一步？

    想通其中关窍，代王瞬间眉头紧锁，赶忙推脱了起来。

    “郭公公不要说笑，按九镇制度，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藩王去开仓放粮。”

    “奴婢也是无奈之举，按殿下所说的九镇制度，军粮更轮不到奴婢去放。”

    “现在五品以上的武将全员战死，奴婢一名监军有权代管军事不假。”

    “可让奴婢去开仓放粮，奴婢可没胆子，这事不符合法制。”

    代王听得双目冒火，你一个贪赃枉法、勾结也先、倒卖铁粮的宦官，也配说“没胆子”和“不符合法制”吗？

    “现在大同镇中，不论于情于理，都是龙脉所承的殿下您，最适合担起开仓放粮的旗号。”

    “只要殿下您点头，奴婢保证把这事办的妥妥当当，让代王您收拢大同镇全体军民之心。”

    “奴婢若能借上代王殿下您的民心大势，定可轻取一切顽敌。”

    郭敬这不是在说好话，而是在要挟代王。

    代王当然听得明白，脸也渐渐黑了下来。

    舞池中的舞女依旧起舞，附近的皇亲国戚也依旧说笑，

    在场之人也只有郭敬，察觉到了代王情绪的变化。

    郭敬要的便是此效果。

    “代王殿下，奴婢也是实在是没法子了，才出此下下策。”

    “若不是被他们逼得无奈，奴婢也不会来求殿下您出面。”

    “谁人逼迫的你，和孤说说。”

    郭敬见代王入计，赶忙向代王继续说导。

    “殿下您有所不知，城中不少百姓缺粮，已经开始盗窃、哄抢官仓存粮。”

    “老奴自太宗起便服侍天家，深知太宗爱民如子，”

    “奴婢受太宗影响，见百姓饥渴也于心不忍，若不是老奴无权放粮，老奴早就开仓放粮了。”

    “今日老奴前来，参宴是假，为民请粮才是真。”

    “还请殿下出面，为大同镇城中百姓开仓放粮。”

    代王也听出来了，郭敬是假借放粮之由，逼迫代王出面平息这些乱民。

    地朝人都是折中的，郭敬若是直接让代王出面，代王定然拒绝。

    可若是先威胁代王获取民心，再试着提一下剿灭乱民，代王便要好好想想了。

    代王闭眼沉思，开始分析利弊。

    首先是放粮一事，代王是万万不可放粮，此事百害而无一利。

    若是放粮，代王事后绝对会被嘉靖惦记上，按上一个励精图治、以图大业的“贤王”之名，

    这名别说代王背不动，整个大明也没人能背的动；

    若是不放粮，老百姓填饱不填饱肚子，关他代王什么事？

    代王只需要过了皇帝那一关，又不需要过百姓民意这一关。

    至于借郭敬名号去杀人一事，代王也不介意给他。

    反正代王一脉自分封大同镇以来，从来没干过人事，也不差这一件了。

    代王甚至比郭敬还想的深、想的远，想到了郭敬想不到的东西。

    郭敬怕屠虐平民后，被嘉靖问责，所以来找代王背锅，

    而代王想到了更深一层，如果让郭敬下令杀平民，很可能会激起军中哗变，

    可如果是郭敬借刀杀人，由代王出面下令杀乱民，最起码军中不会因此记恨郭敬，

    郭敬还能从中做做动作，顺势收揽军心、稳固城防。

    想通了一切，代王长出了一口气。

    “唉。”

    “郭敬，咱们都是聪明人，你也别和孤绕弯弯了，孤知道你什么意思。”

    “你放手去干，你觉得哪里需要孤的名号，直接用便好。”

    代王神情凝重的看向了郭敬，这可能是代王人生第一次神情凝重，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孤知道你有分寸，知道什么地方用孤的名号更好，只要是利于城防，孤也不多做过问。”

    “苦一苦大同镇的百姓，骂名孤来背吧。”

    “代王殿下大义！”

    郭敬伏身给代王磕了三个头，便要离开这里去处理乱民。

    郭敬还没走出大厅，代王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色眯眯的看向台上的舞女们。

    “孤今夜也不挑了，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来孤的房间。”

    “孤要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大明的龙脉之根。”

    “哈哈哈~”

    代王的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全怪暴元余孽围城，害的咱们都不能找新女人了。”

    “为何不能找，派人去入城百姓中找找便可，有哪个良家妇女能拒绝的了进入王府当妓？”

    “你们能想到，以为孤想不到吗？”

    “入城的百姓中，凡姿色尚可者，已经全被孤收入囊中了。”

    “再找，就要去城外的瓦剌军营中找了。”

    “要去你们去，孤可不喜欢不洗澡的臭汉子，即便是玩男人，孤也要精挑细选几个肤白肉嫩的尚品。”

    “还是代王殿下会玩儿。”

    “不说了，吃酒，喝肉！”

    在代王的引导下，大厅内再一次完全浸入醉生梦死之中。

    刚刚严肃无比的代王，可能只会出现那一刹那吧，

    代王也不敢多出现，要是出现的多了，代王便要面对严肃无比的嘉靖了。

    郭敬领了代王的名头后，对外宣称是代王戏谑无常，要城中变成无乞丐的圣城。

    听起来荒谬无比的事情，又很符合大同镇百姓心中的代王形象。

    大军开始为代王“服务”，围剿起城中的“乞丐”。

    可在县衙附近游荡的百姓，只是没粮讨粮，他们算不上乞丐，也算不得乞丐。

    等等，

    你说你不是乞丐，你就不是乞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