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五日，瓦剌大军围城的第十一天，大同镇的官家粮仓渐空。

    郭敬估摸了一下，再过二十来天，大同镇的军粮便会耗尽。

    军粮没了倒不足为虑，郭敬实在不行能搜刮一波民户存粮，真正的大隐患是骚乱。

    东城门在一直放人不假，可被放跑的人没几个是穷苦百姓。

    东城门的将校是认银不认人的，穷苦百姓哪来的银子？

    围城让穷苦百姓的干粮耗尽，他们也没有积蓄去购买高价粮食，

    为了求生，穷苦百姓们只得去大同镇官衙求粮。

    随着围城时间的增加，官衙附近聚集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换做正常的情况，守城将领一般会开仓放粮，以此收拢民心。

    若如此做了，除了守城军队的士气更高外，也会有不少壮勇主动参军。

    郭敬也懂这些基础兵法，问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同镇没那么多粮啊！

    起初只是有穷人闹事，郭敬大可动用大棒撵走这些人。

    人对生的渴望，要大于对官的敬畏。

    为了活下去，不少百姓翻入粮仓，盗取粮食。

    郭敬也公开处决了不少盗粮者，可盗粮者如同田地中的草芥一般，除不尽。

    郭敬有预感，这些刁民早晚闹出大事。

    “这帮刁民，不能体慰一下大同镇的艰难吗？”

    “不怪咱家无情，全然是你们逼得咱家出重拳。”

    郭敬早想好了如何处理刁民，只是兹事体大，他要去“咨询”一下代王的意见。

    咨询只是委婉的说法，郭敬是要去找代王背锅。

    郭敬见过几次代王，在前者眼中，后者不过是一愚昧贪欲的暴虐之人。

    郭敬向代王府走去，远远便看见一块屏风与倒影池，

    此屏风为一块龙壁，上面的龙是四爪龙，可数却是九。

    九龙壁上的七彩琉璃瓦，在阳光的反射下颇为刺眼，吸引了郭敬的注意力。

    郭敬对着九龙壁愣登了几秒后，坚定了走入代王府的步伐。

    全大明境内，没有比代王更适合抗锅、也更能抗锅的人了。

    这块九龙壁便是最有力的佐证。

    郭敬进入了代王府，与大同镇内灾民遍地、食不果腹的样子极反，代王府内歌舞升平、宴席不断。

    郭敬来的时候，代王朱仕壥正在与几名亲眷饮酒作乐，享受着舞池中央舞妓的献媚。

    代王见郭敬进门，赶忙招呼郭敬来自己身边。

    “郭公公，怎么今日才来孤的王府。”

    “孤不是邀请你好多次了吗？”

    “奴婢也想来您的王府夜夜楚歌，只可惜军务繁忙，奴婢实在是没有时间。”

    “难不成郭公公瞧不起孤，只有需要时才想的起孤。”

    半问半责的玩笑话让郭敬警觉，郭敬也见过几次代王，之前可没见代王说过这种话。

    代王什么时候会用话拿捏人了？

    这还是郭敬印象中的代王吗？

    郭敬没时间多想，赶忙搬出来了圣上，代王也是龙脉，还是最重要的支脉，郭敬不敢得罪。

    “殿下莫要说笑，奴婢只不过是皇命在身，属实是没有时间。”

    “这几日瓦剌按兵不动，奴婢才有时间来殿下府上参宴。”

    代王知道郭敬要聊兵事，如今主动权已被代王掌控，代王不想聊兵事。

    “来了便好，来了便好。”

    “你帮孤看看，台上的舞女哪个更有姿色，帮孤选几个过夜。”

    “你也可以带走几个，让她们晚上帮你舒缓放松一下绷紧的东西。”

    “你懂的，春宵一刻值千金嘛。”

    话题已被代王带歪，郭敬也只能顺着回答。

    “殿下莫要取笑奴婢，奴婢是可以自称‘咱家’的人，怎么能和‘春’字挂钩？”

    “无妨、无妨。”

    “现在商队受阻，于神仙的仙丹也进不来，”

    “孤也是人，也常常心余而力不足，只得感叹人力有限。”

    代王恢复了玩世不恭、目无礼节的样子，伸出了两个手指快速拨棱。

    “可孤不是一个服输的人，孤为此研发了不少颠龙倒凤之法，”

    “哪怕是你，也有的是法子放松。”

    “要不要孤教你两手？”

    代王眉羽轻佻，十分戏谑的调侃起了郭敬。

    “代王殿下急于为龙脉开枝散叶之心，属实让奴婢敬佩。”

    “奴婢有一计，定可助力代王立下丰功伟绩，为大明产下源源不断的龙脉。”

    “快说来给孤听听。”

    郭敬见代王上钩，赶忙将话题引回兵事。

    “殿下若想在床场上战无不胜、攻城拔寨，定然需要于神仙的灵丹妙药。”

    “可惜现在瓦剌围城，此药属实难以获取。”

    “只要瓦剌之围解决，于神仙的药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奴婢今日来，便是和殿下您商讨破敌之策的。”

    代王也听出来了，郭敬不好糊弄，

    今天代王不与郭敬聊聊兵事，郭敬是不会离开代王府的。

    “郭公公但说无妨，只要是孤能帮上的，孤一定全力援助。”

    “只不过提前说好，孤对兵事完全不懂，不一定能给出什么见解。”

    代王只是用暴虐愚昧来粉饰自己，才不是真的蠢，兵事封王不能碰。

    “殿下放心，奴婢不需要殿下在兵事上帮忙。”

    “那便好，你快快说来。”

    “殿下，如今瓦剌围城，又正好赶在了夏收、秋收之前，城中避难百姓多没有足够粮储。”

    “奴婢希望代王可以开仓放粮，用代王府的存粮接济百姓。”

    “有了代王府之粮，城中百姓一定会心向我军，”

    “届时，奴婢再率军出城厮杀，民心军心所向，奴婢定然可杀个瓦剌大军片甲不留！”

    郭敬的话令代王汗颜，之前大同镇将领轮番上阵，五万大明精锐，都没伤也先皮毛。

    难不成孤放个粮，你郭敬便能带着一万多残军，直接攻破五万瓦剌大军？

    “郭公公莫要说笑了，大同镇按制乃是九镇之最，城高墙厚粮宽，”

    “怎么可能孤放个粮，便能左右战争局势了。”

    “更何况大同镇十余万人，不比孤王府的寥寥几百人。”

    “孤也没那么多粮，去供养整个大同镇的人。”

    郭敬也知道自己这是口出狂言，但郭敬的重点不是攻破瓦剌大军，而是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