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客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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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恩将仇报

    那姓范的脸色顿变,怒道:“胡说八道!我与那逃犯赵承志仅有数面之缘,根本不是至交!更不知他去了何处!”

    顿了一顿,毒骂道:“他那个混世魔王,整日价花天酒地、一无所长,原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他那爹爹啊,更是不自量力,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总兵,竟敢通敌叛国?哼哼!他们全家早死早好,死了活该!”

    此人姓范,单名一个“胜”字,正是赵承志的狐朋狗友之一。

    前年冬季,范胜遭遇变故,手头甚紧。赵承志得知内情,一口气借给范胜五十两白银,助他度过危机。

    然而,事后范胜只字未提,若无其事。赵承志一来家境甚好,二来面子甚薄,懒得去张嘴讨债,是以亦故作不知。

    昨日,范胜此人尚且与赵承志在醉仙楼中饮酒作乐、把酒言欢。这才过了一日,竟翻脸不认人了!非但如此,还出言不逊,将赵承志全家痛骂一番。

    赵承志念及于此,心下气愤不已,紧紧攥住右拳,恨不得抡起拳头,将这忘恩负义之徒暴打一顿。

    转即又想:“此刻我尚处于逃难之际,官府正四处拿人。我若暴打此人,固然出了一口恶气,但也暴露了自己,枉自惹上麻烦、丢了性命。此举不值得,根本不值得!”

    又自忖道:“爹爹常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此言甚是有理,我须得时时刻刻谨记在心!”

    忆起往日里爹爹赵德昭的一言一行,赵承志愈发觉得爹爹待他甚诚甚好,奈何他自己总是执迷不悟,将爹爹的一番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赵承志悔恨不已,禁不住抬起右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这一打,响声甚大,真真切切传入范胜二人耳中。二人已然步出十丈之远,听得响声,纷纷转过头来,查探究竟。

    赵承志当即吓得魂飞魄散。

    正心惊肉跳、无可奈何之际,他忽然急中生智,压低嗓门,变声怒骂道:“这只该死的苍蝇!惊乱了老子的美梦!该打!该打!”伸出双手,不住扑打。

    范胜二人见状,纷纷骂了一声“臭乞丐”,皆不以为意,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赵承志暗自苦笑道:“幸亏我足够机灵,以拍打苍蝇之事遮掩过去,否则露了馅,那可大大不妙了!非但我自己人头落地,还白送人家三百两白银……”

    待范胜二人去远,消失于巷道一角,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此刻,“咕咕,咕咕”的鸣叫之声复又响起,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势。显而易见,那不争气的肚子正高声抗议许久未曾进食。

    赵承志蹙起眉头,寻思:“我平日相交的好友之中,谁人住在近处?”

    左思右想一阵,忽然一拍脑门,道:“哦,是了!魏少简魏瘸子便住在右前方,距离此地不过两里路,我暂且投靠他去,美美地吃上一顿饱饭!”

    说着说着,不禁喜笑颜开,道:“那魏瘸子先前借了我四十两银子,我借此机会正好讨要回来,解决燃眉之急!”

    一思至此,立时来了劲头,麻利地站起身,未顾及拍打身上的尘土,便兴冲冲地朝右前方发足狂奔而去。

    过不多久,到得魏瘸子住处,正遇一人出门。那人走路一瘸一拐,不是魏瘸子却是谁?

    赵承志大喜,当即加快脚步,飞奔至那人近前,连喘三口气,拱手作揖,和颜悦色打个照面,道:“魏兄!”

    魏瘸子蹙眉道:“你,你是?”似乎并未认出来。

    赵承志急道:“是我啊!魏兄!怎么,你不认得我?昨日咱们尚在醉仙楼中一起饮酒呢!”

    他这一番话犹如连珠炮般射出,但为谨慎起见,嘴里始终未吐出“赵承志”三字。

    魏瘸子瞪大双目,将赵承志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一番,轻声问道:“你,你是总兵赵德昭的长子赵承志?”

    赵承志大喜,连连点头,道:“是!是我啊,魏兄!”

    魏瘸子一怔,转即压低嗓门,道:“赵老弟,你家之事我已知晓!速速去我家避一避风头!”

    赵承志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爽快地答允下来,当即眼圈一红,泪水盈眶,忙道:“多谢!多谢!”说罢,推开门,兴冲冲地朝院内走去。

    怎料,赵承志方才走了十数步,冷不防后脑勺中了一记闷棍,当即身子一歪,倒卧在地,不省人事。

    赵承志醒转之时,兀自头晕目眩,极不好受。睁眼一瞧,但见自己五花大绑,背靠于一根柱子之上。

    一边苦苦思索,一边喃喃自语道:“我,我这是被抓了么?啊哟,我命休矣,我命休矣!这下,唉,当真神仙难救!”

    环顾四周,只见附近放了不少干柴,左右并无栅栏与狱卒。显而易见,此处并非牢房,而是一间柴房。

    他沉吟道:“然则,这里既非监牢,我又为何待在此处?”苦思冥想了好一阵,方才忆起自己进魏瘸子家避难之时,后脑勺仿佛吃了一记闷棍。

    当即幡然醒悟,道:“该死的魏瘸子,好心接待我是假,报案邀功却是真!唉,我当真瞎了眼!亏我古道热肠,当他是手足兄弟、挚爱亲朋,一直以来真心实意地关照他、接济他,万万没想到这厮原来竟是如此货色!他娘的,这厮恩将仇报,当真猪狗不如!”

    赵承志胸中愤怒难平,不禁破口大骂。骂了一通,胸口恶气吐出,心绪稍稍平和,脑子亦随之渐渐清醒。

    转即自言自语道:“我纵然问候了魏瘸子的十八代祖宗,能把他咒死么?即便咒死,那又能如何?只怕过不了多久,官府寻至此处,我岂非束手就擒?不可,不可,决计不可!我须得设法自救才是!”

    然而,他手足皆缚,身体困住,自救谈何容易?

    心道:“我若会武功便好了,只须用力一绷,便重得自由……”悔恨之余,不由得轻叹一声。

    转即又自言自语道:“赵承志啊,赵承志,这都几时了?你兀自没边没际地胡思乱想!”

    苦笑一声,随即瞪大双目,将柴房仔仔细细搜索一番,终于找到一块瓦片。那瓦片正藏于一堆干柴之下,如若不仔细查看,当真不易瞧见。

    又抬眼一瞧,屋顶之上有一个巴掌大的窟窿。显而易见,那瓦片是从上头掉落下来的。

    赵承志喜道:“天不亡我赵承志!天不亡我赵承志!嘻嘻!”

    竭力伸展双足,去够那瓦片。够了一阵,怎料每次都是相差一寸半寸,为山九仞,终究功亏一篑。

    他又急又气,忍不住叫骂道:“上天啊!你好狠心!你明明施舍了一块瓦片,教我心中燃起星星之火,怎料你又下一场瓢泼大雨,将之浇灭!你若果真要我死,那便让我早点死好了!早死早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