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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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随心

    尚环珍轻拍她胳膊,笑道,“我们恩霖去年已经是秀才了!”

    傍晚,陆宅。

    陆华刚从屋里出来,就看到林素向她走来。

    “你这一觉睡得久啊。”

    陆华揉着脖子,“我好像落枕了。”

    “让阿秀给你抹点药酒,再给你来壶烧春?”

    陆华无力与她拌嘴。

    “要不让人把饭摆你屋里?”

    “别了,一股子饭味。”

    两人相对而坐。

    田素心不在焉,陆华梗着脖子用膳。

    待用完膳,陆华准备回屋继续躺着,田素一把给她拉住。

    “你是不是要憋死我!从城主府回来你就回屋睡觉,好不容易出来了,吃了饭又回屋?”

    “大姐,我脖子疼啊。”

    “这有软榻,你靠这儿歇着不行。”

    “行行…”陆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斜靠在软榻上。

    田素直接开口,“那个柏郎君…”

    就知道她要问这个。

    陆华举起一条胳膊。

    田素问,“什么意思?”

    “我渴了。”

    “不是刚喝完汤吗?”

    “烧春。”

    “你个酒鬼!”

    待婢子端上烧春,田素殷勤的帮她倒上。

    陆华拿起酒盏用一种很别扭的方式喝了一半。

    “你问吧。”

    “柏郎君他…他真的是个聋人?”

    “嗯。”

    “那你…”田素想问,他是个聋人,那你还会心悦他吗?

    “我也不知道。”

    田素给自己也倒上一杯,“是失望了?”

    陆华用晶莹的指甲轻轻敲击杯沿,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有一双特别特别干净特别特别好看的眼睛,却是个聋人,实在没想到,哎…可惜…”

    田素想起那人的样貌,心叹,白玉有瑕,确实可惜,“那块黄翡是不是得还给人家了?”田素这会儿子觉着她俩当时有点欺负人。

    只听陆华道,“我昨天跟他书写交流,其实,也挺顺畅的。”

    田素刚举起的酒杯顿在唇边,“等会儿,你等会儿…什么意思?”

    陆华把杯里的酒喝完,没说话。

    “你疯了吧,他是个聋人,你一辈子就跟他书写交流?路上呢?黑灯瞎火呢?遇到什么危难呢?

    陆华见她那炸毛的劲,“他那小厮不就一路跟着他吗?那默契,咱不也没看出来人家是聋人吗?”

    “你阿爹不会同意的。”

    “我阿爹听我的。”

    “脑子清醒点!那是一辈子的事!不是一双眼睛好看就行的!”

    陆华直起身来,“哟,我们家素素懂得不少呢!”

    “你上哪去啊?”

    “我脖子真的疼,我想回屋躺着。”

    “你回来!”

    “哎呦,我真不行了,阿秀,阿秀,快来扶我一把…”

    牟莹冰立在宁王府门前,她穿着浅紫色夹袄胡服,发梳堕马髻,髻上两支碧玺金钗,两鬓各簪一枚红色玛瑙华胜,一身行头华贵逼人。

    待门房进去没多久,李承余便出来了,他一身绣金蟒纹紫袍,牟莹冰低头浅笑,上前福礼,“见过宁王。”。

    李承余身形健硕,站定在牟莹冰身前,高大的影子倾斜在地上,“上午我要去都护府,午后得空,牟娘子过了午正再来吧。”

    说完,他步下石阶,接过小厮手里得缰绳,翻身上马,走了。

    牟莹冰身边的婢子不悦道,“午后才得空,怎么不早告诉娘子,这么冷的天,让娘子起了大早。”

    牟莹冰面带笑意,“无事,是我没问清楚。”

    午后,牟莹冰再到宁王府,门房直接请她进去。

    由一个婢子领路,一路往王府操练场。

    没多会儿,李承余来了。

    牟莹冰红唇轻启,欲寒暄几句,可李承余已经转身去拿弓了。他走到弓架旁,随意看过后,拿出一把一石的弓,递给牟莹冰,“试试能不能拉动。”

    他身形高大,牟莹冰正仰头看他,一把弓忽的横过来,她双手接过弓,默默使劲,尝试多次,右手的指节已经泛红,但始终是拉不动。

    李承余转身对立在一旁护卫道,“找人做一把八斗的弓。”又对牟莹冰道,“可以把这张弓带回去练练臂力,等新的弓做好了再来吧。”说完便要离开。

    牟莹冰见他又要走,心里着急,“八斗的弓,妾能拉开吗?若是还是不行怎么办?不如让人做些,三斗,五斗的?”

    李承余面容冷峻,“不如做些弹弓子?”

    李承余的身影消失在操练场的入口。

    牟莹冰脸颊微红,她看着自己手上的弓,“我一定能拉开!”

    星光点点,偶有烟火染天。

    烛火透过彩色的花灯染成不同颜色柔光,落在院子里,落在两人的身上。

    陆华把脸缩在白色狐裘里,双手放在袖筒里摩挲着手炉,暖意自手心传来,空踱着步,心思不知飘在何处。

    田素唤她,“想什么呢?”

    “在想,江宁府是什么样子的?”

    “你想去江宁府?”田素心跳一乱,是因为...田素问的直接,“因为柏郎君?”

    “不是,只是听人说江宁府繁华,天下第一都,我还没去看过。”

    田素一口气还未吐尽,又听她开口,“诶,他虽然是聋人可他家世显赫,江宁府的娘子们可愿意嫁他?”

    田素被自己呛住,咳出眼泪来。

    陆华帮她拍背,“吃冷风了?差不多也消食了,回屋吧。”

    “你…等…等等。”田素顺了气,“别人愿不愿意嫁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跟我说实话,你…”田素戳了戳她心脏得位置,“这里,是有他了?”

    陆华打开她的手,“别瞎戳!”

    田素拉着她,不让她再走,“你能不能跟我句实话,你到底怎么想的?这两日我问你几回了,你老敷衍我!”

    陆华叹气,“不是敷衍你,我自己也没想好。”她转动着手炉,“我知晓他是聋人时,我真的动摇了,可是,他单单坐在那儿,就让你想去接近他,就算知道他不会说话,你也想跟他交流。”

    田素不得不承认,柏祁生的实在太好,好的让人可以接受他所有的缺陷。

    “前两日我们在城主府,我见到四姐姐…”陆华轻轻呼出一口气,“四姐夫身子不好,没几年就去了。四姐姐是被家里接回来的,我那时候小,只记得她一直哭,全家都在劝她,可她还是一直哭。但我前两日看到的四姐姐,像是从悲伤里走出来了。”

    田素没见过哭着的尚环珍,现在的尚环珍,田素虽然与她交流不多,但她给人的印象是个怡情悦性的娘子。田素轻叹,“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此话不假。”

    陆华嘴角扬起,“在前门山的客栈里,才初识柏祁,时间太短,我还想再认识他,了解他更多,与他是不是聋人无关。”

    田素拧眉,“什么意思?”

    “交给时间吧,或好或坏都是时间结的果。”陆华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如果他真的在我这里,那也是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