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马车载着陆华和田素去往城主府。

    陆华掀起帘子一角，看沿路街景，心情不错的样子。

    田素轻轻戳她的手臂，“那个…”

    陆华回头，看她欲言又止，“怎么了？”

    “你昨日见到那个…人了？”

    陆华放下帘子，“见到了。”

    昨晚，陆华回房后就泡在热气腾腾的浴桶里，待田素去找她时，她已歇下，昨日从尚源那里得到得消息，田素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田素沉了一口气，“那个好看的郎君，他不是顾家亲戚。”

    陆华好奇，“你从哪里知道的？”

    “昨日听八兄说的。”

    陆华了然，“顾家郎君告诉八兄的？”

    田素点头，“八兄还说，还说…”

    陆华见她开口艰难，替她说道，“他叫柏祁，是个聋人。”

    “你知道？”

    陆华把昨日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田素道，“听八兄说，他是盛国上柱国的嫡孙。”

    “上柱国？”

    “嗯，盛国很大的官。”

    说话间，城主府到了。

    车夫递了帖子，门房看过帖子后，对照记薄，核对后便让人去前院传话。

    来城主府送拜年礼的一天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没一会儿的功夫，有两个婢子来门口迎人。

    上了软轿一路行至后院，锦禾堂里，尚沈氏已静候多时，见她们到了，笑着招手让她们进来。

    说吉祥话，送拜年礼，屋里仆婢多，尚沈氏心里再欢喜也克制着。

    “两朵花一样的丫头，让人看着高兴，午膳就留在我这院里用吧。”

    唤坐在不远处的尚环珍，“四娘，领着她们在府里转转。”

    两人走在尚环珍身后，陆华看着眼前人的背影，云髻疏的一丝不苟，白貂绒裹着她清瘦的身体，步履间仪态端庄。

    陆华对这位四姐姐的印象很浅，只记得她丧夫后便回来了，前两年玉娘子来回纥时曾说过，四姐姐也跟着她学管家，已经能交托许多事，让她清闲不少。

    尚环珍差走跟着的婢子，只余她们几人。

    尚环珍语气温柔，“府里的婢子换了好几波了，放心。”

    陆华笑着点头。

    尚环珍走到陆华身边，“前几日四叔又寻来几株绿绒蒿种在东山院，我还从未见过绿绒蒿，不知她的花长什么样子。”

    陆华驻足，“我想去看看。”

    再进东山院。

    院里安静极了。

    轻轻抚过门廊，小时候她曾无数次在这里穿行。

    曲流里的锦鲤聚在一角不爱动弹，陆华伸手搅动冰凉的水，惊的鱼群四散。

    尚环珍笑道，“听祖母说，这曲流里的锦鲤被你祸害不少，东山院每年不知要买多少锦鲤。”

    陆华也笑了，“后来我嫌东山院里的锦鲤小，想去抓中庭湖里的大锦鲤，不知不觉凫水到了前院，阿爹正在水榭同人谈事情，我从水里浮出来，吓得阿爹茶盏都摔了。”

    田素掩唇，“原来你在回纥惹事的本事竟远不如你以前。”

    围着假山绕了两圈，假山缝中落着枯枝碎石，绿绒蒿的种子埋在其中，没看见开花绿绒蒿田素有些失望。

    “这花什么时候开？”

    两人均是摇头。

    花期是无期。

    三人坐在凉亭里小憩，阳光落在白玉桌上，陆华伸手抚过桌上的刻线。祖父说山茂脾气不好，输了棋会摔棋盘，便让人置了这方白玉棋桌，就算是两个山茂也摔不动。

    “阿野。”

    陆华回神。

    尚环珍道，“记得夫君去世后我被接回家里那日，你才这么高，”尚环珍伸手比划，“塞了块甜糕在我手里。那会儿你还小，以为甜糕能治愈心里的苦。”

    这事情陆华已经不记得了，“如今四姐姐心旷神怡，我那块甜糕真的一点用没有吗？”

    尚环珍笑了，“有，自然是有的。”

    院外有脚步声传来，尚怡沁笑着走近，“你们来的这般早，我以为，”看了一眼陆华，“怎么也得午膳后才起的来呢。”

    田素笑着见礼，“五娘子，刚刚没见着你。”

    尚怡沁上前拉着田素的手，“府里来了戏班子，就在前院，走，我带你去看戏。”

    田素回头看陆华，询问是否要一起去。

    陆华摆手，“你们去吧。”

    两人走后，尚环珍和陆华也离开东山院，往望皎阁的方向去。

    阿爹难得在府里，陆华自然是要去看看。

    穿过月亮门，小厮也没拦着，像是知道她们要来似的。

    陆华走在尚环珍前面，房门轻掩着，屋里有说话声。

    “西境那边已经安排妥当，咱们商队进出无碍。”

    “今年已是第三次加税了，哎，耗费如此代价灭林胥国，到手却是个烫手山芋，如今丢也不是，拿着又伤自己…”

    “是因也是果，看好两端便出不了大问题.”

    “…”

    陆华停下推门的手，退后一步。尚环珍上前轻叩房门。

    陆华坐在阿爹身边，挑选着桌上的果子，尚怀英语气温和，“可是不合口味，我让人备份樱桃酪来。”

    “不用，一会儿就用午膳了，吃多了点心午膳吃不动，祖母又要担心了。”

    穿着银色圆领长袍的尚恩业夸道，“阿野懂事了。”

    尚怀英容欣慰，“再过些时日，给你送些好东西去。”

    “什么好东西。”

    尚怀英目光柔和，“现在还不能说。”

    咚咚咚~~

    来的是玉娘子，她怀里抱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团子。

    玉娘子把怀里的小人给她瞧，笑嗔道，“刚刚还醒着，就进院这会儿功夫又睡着了。”

    陆华看着酣睡的小奶娃，睫毛又细又长，脸蛋和小嘴唇睡得红扑扑的，陆华轻轻唤他，“恩念~”

    小奶娃睡得香甜，眉头都没皱一下。

    “想抱抱吗？”

    陆华有些紧张，双手比划好几次，才从玉娘子手里接过尚恩念。手里抱着软乎乎的小奶娃，陆华十分紧张，她全身僵硬，连呼吸都憋着。

    回锦禾堂的路上，陆华问尚环珍，“恩霖没在府里吗？”多年没见到他，不知道他如今有多高，是什么模样。

    “恩霖在江宁府，夫子让他参加明年春科，他便留在书院了。”

    “他才十二岁，已经能考科试了？”陆华不敢相信那个惹事精竟能读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