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门总舵主打穿清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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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歃血

    “元城书院”又称“梅州书院”,是北宋名臣“殿上虎”刘安世谪贬梅州时候所讲学的地方。因刘安世号“元城”而得名。

    只是如今书声琅琅之地已是没了驻地的总督临时官衙。

    黄宗汉从浙江巡抚的任上直接调任过来接替死了叶名琛,自然是个在咸丰帝眼里能干的官员。可是越能干,对于洪门这样的反清势力来说就越该杀。

    李春初拿着幡旗慢慢地走着,他随意地打量着周遭的人。虽然人很多,但是却很难见到普通人,来来去去都是办事的官员和军官。

    不错,这里普通人都是尽量不来的,来的都是去衙门里办理各种事情的人。

    那就好办多了。附近不会有什么普通民众就可以避免了不必要的误伤。而且这样一来天黑之后,这里除了黄宗汉的亲兵卫队,一般的衙役和士兵也不会在这里出现,同样避免了耗费力气在这些人的身上。

    嘉应州驻军有潮州左营游击,统领全州绿营官兵。下有随防千总,协防外委,分防把总,分防外委各一员。有马兵、步兵、守兵等共三百零五名。加上黄宗汉的督标营一千人,其他各路派到这里的援兵和广东陆路提督、水师提督的营头加起来有三千多,五千人马分了几十个部分,互不统辖,这个战力就比较弱了。而在“元城书院”内外也只能驻扎五百多人,看上去不会特别难。那么通过长风镖局的交割货物入库房后的混乱,就可以直入书院,刺杀黄宗汉。

    旁边有街巷十二条,可以从这些街巷逃走,这个时候发出信号,让埋伏在城墙附近的排帮的人拿下城墙,这样,嘉应州就基本可以拿下来了。

    他心中拿定了主意,就头也不回地朝客栈而去。正走着,却见面前两个穿着一身普通服饰的牛、杨二位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齐齐朝他抱拳。

    李春初微微有些诧异,笑着回了个礼道:“二位仁兄,咱们这么快又碰面了?怎么?有生意看顾一下老朋友?”

    杨礁看了一眼牛定,满脸堆笑,道:“故人重逢,我们兄弟俩可是很久都没有跟道长亲近过了,相约不如巧遇,今天我们兄弟俩作东,请道长去小酌几杯,如何?”

    李春初一捋胡子,道:“好!”

    牛定大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也堆着笑道:“是啊是啊!老牛不会说话,老杨说得就是我想说的!嘿嘿,嘿嘿!”

    三人就随意在附近寻了家酒楼,要了个雅间,三人便进去坐下。

    小二送上热茶后退出雅间。杨礁便急不可耐地问李春初:“李爷,李道长,你怎么跑来嘉应这么个地方?”

    李春初轻轻呷了茶问道:“这嘉应来不得?”

    杨礁苦笑一声道:“不瞒李爷,我们兄弟在湖南混得不济事,就双双约了投太平军去,结果太平军跑的快,我们也没赶上。

    后来听说,不信那个什么‘拜上帝教’就在太平军里混不开,只好一咬牙投了四川按察使胡林翼,在他身边充任护卫,现在胡大人调任湖北布政使署理巡抚,我们哥俩就被保举做了守备和千总,一起被派过来广东助战。

    不瞒您说,这一来就被黄制台把我们放进了他的督标营,因为黄制台也手底下没有人,督标营才刚建立,没人哇!”

    杨礁喝了一口酒,道:“跟着黄制台固然是吃香的喝辣的没错,但说不准就要跟广东天地会的人拼命。

    我们哥俩也是心里惴惴的。毕竟这班家伙厉害得紧,连叶名琛都被他们摘了瓢去,黄制台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对付上百万这些天地会的会众,就凭我们这里几千老弱病残,就是人家站在那里给咱们砍也砍不动呀!”

    “您老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您看这,我们哥俩儿该怎么办才好?”

    李春初冷笑一声道:“你二位都是练九拳出来的人物,这还不清楚吗?”见这二人眼光迷茫地看着自己,便悠悠地给自己挂上金钩,然后挟了块酿豆腐放进嘴里,嚼了嚼道:“想当年,你们在青帮当护法的时候跟我过了手,也是知道的,这个世道已经变了。”

    杨礁和牛定两个像小鸡啄米般点点头。李春初拿起杯子举起来道:“我们来走一个。”

    二人忙举起杯子,三个杯子“叮”地轻轻碰了一下,酒杯里清亮的酒液在屋顶明瓦照射下来的日光里一漾。

    “滋溜”三个人都将这火辣的酒液喝入口中,滋味却是各不相同。

    杨礁把筷子放在嘴里吮了吮,挟了一块肥大的扣肉放在李春初的碗里,脸上全是讨好的笑容。李春初拿起筷子,毫不犹豫地将那块扣肉吃了下去,看他的样子就是狗嘴里拿出来的他一样能吃得津津有味,毫不嫌恶。

    杨礁见他吃下,脸上笑容更盛了,道:“我和老牛两个在这大清军营里混久了,觉得这个世道真的是他娘的坏得极了,造反的造反,贪污的贪污,活的就是一个怎么都不得劲!您老是知道我们两兄弟的,一对浑人,虽说那次过招得了您老的指点教训,算是懂了点儿事情,但对这个时局还是想不明白,您老今晚再指教指教,我们两个听您老的!”

    李春初大笑道:“老杨,你还说你是浑人,你这浑人其实看得比谁都明白。”他停下笑声道:“大清气数将近,这是天意。”

    牛定和杨礁两个苦笑着对望了一眼,道:“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么大个大清朝也不是说完蛋就完犊子的呀!何况,我们湖南的曾公、胡公这些有能为大才都纷纷出山,扶保大清。就是南京城的洪秀全杨秀清也不是什么能得天下的样子,顶了天也就是个黄巢,那沙陀国要是一出来,黄巢还不是就得完?”

    李春初道:“此话不假,不过你两个想不想未来能够当个开国元勋,公侯万代的?”

    “那感情好!谁不想谁是大姑娘养的!”

    李春初道:“那就记得回去抓住你们手里的兵,你们两个手里兵越多越强就越好!”

    “为啥?”牛定问道

    李春初拿起筷子在两个人脑袋上各敲了一下,道:“笨到姥姥家了!不管你打仗是输是赢,你们手里有一号自己的兵,就是咸丰小儿也要看你们的颜色,怕你们叛变投了哪一方去!就算到了太平天国那里,你手下有几万人马,你怕洪秀全不封个王给你们?你们打的时候就跟对面的通好气,大家都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这样你不就有自己的强兵了,还可以问咸丰小儿要补给要兵器,他还不能不给你们。知道不?”

    “呃呃,这样也行?”

    “不错,你们现在要投哪一边都不好,因为你们自己的实力太差了,太平军只会拿你们哥俩当炮灰,去了曾国藩手底下也是一样。等你们做了总兵将军,手里抓着几万人马再做选择。哪个官儿都得跟你们好声好气说话!”

    “嗯嗯!没错!”

    “我教你二人一个乖,如果有天地会的兵打过来,你们就假模假样地打两下,带着黄宗汉那个书呆子跑,如果带不了黄宗汉就带这嘉应州最大官儿走,保你两个没罪有功。打败仗不要紧,没有兵没有上峰你们两个就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有兵有上峰就是死了黄宗汉也跟你们没有半根毛的关系。懂不懂!”

    “不懂!”两个人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李春初又气又好笑道:“你照我说的做就没错,只是一样,对着洋人兵的时候要多动脑筋,要跟他们打到底,千万别退。”

    “为什么?”

    “大清朝完了是咱们自己改朝换代,洋人打过来就是亡国灭种,就跟当年金国打大宋朝一样,你们是做岳爷爷还是做秦桧?”

    “秦桧是做不得的!臭一辈子还不行,要臭千秋万代,那可做不得!”牛定说。

    “那不就得了!”

    “那,李爷您呢?”

    “我?我的事情你们就暂时别打听了,反正过个几年你们自然明白!来,喝酒——”

    “好嘞!”两人都把酒又喝了。

    牛定伸手拔了个盐焗鸡的鸡腿下来,放在嘴里大嚼道:“其实,今天在城门洞里见到您老,我就想明白了,您老说一句话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就是让老牛我倒反天罡宰了黄宗汉那个书呆子给您做投名状,老牛也不会含糊半个字。

    我老牛武功练得还可以,别的东西不会想,也想不明白,反正您是我们湖南各大门派帮会的总大龙头,青帮,您也是高辈人物,洪门,不用说,焦亮对您都快当神仙供着了。衡山剑派虽说被骆秉章剿灭了,但都是您的徒子徒孙,也都是英雄好汉。排帮、粮帮这些孙子哪个敢不服您?我老牛反正没啥说的,您说怎么办,我老牛就怎么办,就是您要当皇帝,我老牛第一个给你披黄袍!”

    李春初哈哈大笑道:“老牛爽快人啊!来,走一个!”

    牛定慌忙捧起酒杯举起来,一口饮尽。

    李春初道:“好,我的话你们回去好好琢磨琢磨,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就行了!”

    杨礁道:“李爷,我说句打嘴的话,您来这嘉应城可是冲着黄宗汉这个老小子来的?这本不该我打听多事,只是我们兄弟都是青帮您的孙子辈,别的不说,就是冲着青帮的家法,我们也该帮李爷您一把。李爷说出您的想法,我们兄弟都是赴汤蹈火也给您做到!”

    李春初拿起一个大碗,把里面的菜都倒了去其他碗里。用茶水涮了涮,把一坛酒倒了满满一大碗,然后用手指甲在腕上一划,一道血箭落入酒碗里面,将酒液染得通红。

    那牛定、杨礁两个一见这样,立刻站起身来,也各自从靴筒里拔出匕首,在手腕上一划,也是同样将血滴入酒碗。

    李春初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牛、杨二人也自喝尽了酒,然后三人一起坐下。

    李春初肃容道:“我来这嘉应是有自己的事情,若是你们二位愿意,就把今夜的巡防放松,明天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们二位就安心在大清当官,当得越大越好。时间不会太久,几年之后,你们二位,听我的号令起兵反正就是了!我只说上一条,这大清气数尽了,我老李也不是只要逐鹿中原,而是要逐鹿这整个世界天下,为我华夏争一份气数来!”

    “好!只要李爷一句话,我们两个就随着李爷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来,绝不含糊!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生孩子没屁眼!”

    表完忠心发完誓,杨礁又道:“不过,李爷您老也要小心,那黄宗汉身边有个道姑小娘们带着个孩子,那道姑小娘们武功好生厉害,我瞧过一回,那剑法和拳法就是我们两兄弟一起上都走不出十个回合。据说,这小娘们儿是黄宗汉的表侄女,跟来广东找人的。”

    李春初点了点头,浑不在意,道:“那我就加点小心,不过也没有啥大不了的,她找她的人,我做我的事情,井水不犯河水。”

    “那就好!待会我们回去就把各个方面都放松了。李爷多加保重!”

    回到客栈,李春初和张广盛两个准备了一下,漱了漱口就倒头睡觉,养足精神。

    夜,有雨。

    雨不算大,却细细密密。

    “梆——梆!梆!梆!”极远处传来了低低的梆子声,想必是隔着一两个街坊,打更的老人披着蓑衣溜着墙根慢慢走过。

    李春初朦胧中听到有四更的梆子报时的声音。

    午夜因为夜雨而变得湿涩的梆子声向着嘉应的每个角落播撒,那梆子报时的声音,每个午夜敲响,也许已经超过百年千年了,从未停下过。

    李春初朦胧想起自己曾经十分不解为何要在梆子报时,让人不能安睡。

    可他忽然明白了,人对于午夜梆子报时的声音并不觉得烦扰,因为他们听着这梆子报时的声音渡过了许许多多的日夜,甚至是一生一世,那梆子报时的声音是响在他们生命中最安宁的梦境里,告诉他们一切平安,他们只会在卧榻上舒服地翻个身,继续酣睡。

    这也许就是现在的中国现状吧!

    他猛然坐起。

    张广盛那边已经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声音。

    但没有灯光,漆黑的夜里无需灯光,只需要熟悉和清晰自己要做什么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