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机之前，胡老师号召着所有的学生们，站在操场上做总动员。

    陈波站在外围，看着陈楝和冯信宇轮流站在升旗台上和孩子们作“约定”，孩子们的回应则是一致且响亮的。

    看着一切进展都顺利的陈波，也终于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看到你很适应这里，我放心了。电影的话，还是好好拍，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陈波坐在摩托车后座，在冯信宇耳边唠叨。

    “我能有什么心理负担，有心理负担的是你。”

    “是是是，是我。”

    “钱有的是机会挣，不要急。往好了想，咱们现在拍了电影，有一份电视剧合约，这不比几个月之前被扫地出门的时候强上百倍了？”

    夕阳斜照在冯信宇身上，公路上拖出二人长长的影子。

    “你说的也对——是我太着急了。”

    陈波扶着冯信宇的肩膀，心里的结，似乎终于被打开。

    把陈波送到镇上的酒店，冯信宇也要驱车返回。

    陈波要赶明天上午的飞机，如果从山村里往外赶，是肯定赶不及了，只能提前一晚到镇里住下。

    “好好照顾自己，我不会拖你的后腿的。”

    陈波把行李从摩托车托架上搬下来，看着这个一个月之前还在电视节目上神采奕奕的演员。

    “好了，别说这个，什么拖不拖的。我回去了，太晚了天色就黑透了——”

    冯信宇撇撇手，示意自己要赶路。

    没等陈波反应过来，冯信宇轰轰一溜烟地就开走了。

    村里到镇上没有什么公共交通工具，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冯信宇开车把他拉到镇子上了。

    原本陈波还怕耽误剧组的进度，但第一天却意想不到的顺利。

    陈波都惊讶陈楝到底是用了什么魔法……

    居然真的能拍！？

    看着摩托车消失不见的方向，陈波摇了摇头——

    这两三个月比自己工作的这么多年都要魔幻。

    从被扫地出门，再到冯信宇成为演技之星，再到冯信宇莫名其妙地走了龙立导演的路子，认识这个看似不靠谱的陈楝，到深山野林里拍什么电影——

    这还不够魔幻吗？

    哪一步，不都是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回途的路上，路过散落在道路两边的村屋已经炊烟袅袅，时不时有着犬吠之声。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但天色并没有完全暗下来。

    冯信宇对于今天开机拍摄其实也是心怀忐忑的，但是他也没有想到今天拍的镜头居然那么顺利，甚至自己因为没反应过来还NG了好几次。

    陈楝到底是做了多少前期工作？

    现在冯信宇很好奇，陈楝到底是早于自己多久进驻到这座山村小学的，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备这个项目的——

    他是怎么能够让这些孩子以及完全没有演戏经验的两位老师在镜头里那么“泰然自若”的。

    看着镜头里的回放，冯信宇也惊异于入镜的老师和孩子们的状态——就活生生地和他们日常生活里、平时上课的状态那般无二。

    冯信宇饰演的是一名名叫“陈信”的山村支教教师。

    这对于陈信一个没有经验的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光是执教就是一大考验，更何况是来到一个偏僻穷远的地方。

    初来乍到得陈信面临的第一大挑战，自然是来自于生活和物质层面的。

    年纪轻轻的他，是真的没吃过什么苦——真要论起来，最苦的也不过是高中三年为了学习，为了冲刺大学所吃的苦，仅此而已。

    但是现在，他单枪匹马地就闯入了这个小学里。

    小学中仅有一名老师，姓胡——他已经在这所山村小学里执教了超过30年，也在这里迎来送往了许许多多支教的新老师们。

    山里的孩子野，不仅是天性上更野，在日常行为上也要更狂放一些。

    他们就像散养在这延绵广袤的群山里的鸟，来去都是自由的。

    在第一天上课点名的时候，陈信就发现课堂上只到了三分之二的学生，问了问作为班长的学生后才发现，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孩子们家里时不时总有些事，习惯就好。”

    胡老师在灯下批改作业，也没抬头，只是给予了这位新来的老师一些建议。

    而这些孩子们不仅三五不时的旷课、迟到、纪律散漫——他们的样子在陈信看来，多少也是邋里邋遢，不太讲个人卫生的。

    书本里不是一年级就开始教他们讲文明懂礼貌爱卫生么？

    怎么一个个……

    男孩子们衣服上总是各种泥点子、叶汁子，裤腿膝盖的地方各种破洞，甚至有些孩子的裤裆的线都开了……

    女孩子也没能好到哪去，泥点子叶汁子之外，头发蓬松凌乱，甚至有些女孩子的头发还有结节……

    陈信初来乍到执教的一二三年级，就是一帮这样的“野”孩子。

    陈信的任教期是一年，想到在这一年里要面对的是这班孩子，多少个虫鸣鸟叫的夜，他都辗转腾挪得无法入眠。

    他实在是不喜欢这里太过漫长的夜——

    没有任何额外的娱乐，没有任何额外的社交，除了他之外，就只剩下那个连手机都玩得跟天书似的胡老师了。

    一年……一年……还剩一年……

    但陈信也有着华国人骨子里的“自洽”——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

    没过多久，他就重建好了内心秩序——

    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整顿班级里的出勤。

    陈信和胡老师商量，想要做一次家访——其实如果一天能去一个学生家里家访，他差不多一个半月就能把孩子们的家里跑个遍。

    对于陈信的想法，胡老师只是淡淡地合上自己的陶瓷水杯盖子。

    “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过这些孩子的家长们一般都不在家，家里可能就是爷爷奶奶什么的。”

    胡老师的乡音浓重，并不标准。

    得到“首肯”，陈信开始在班级里公布自己的计划，并且开始按照座位表的顺序，打算开始逐一的对孩子们的家庭进行家访。

    在他的理念——

    不，应该是所有的现代教育理念里，孩子的成长是需要学校和家长共同参与，他们的教育是双方都无法缺席的。

    作为支教老师，他当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任期结束，回到城市里，就当这里的一切从来没发生过！

    但……

    年轻的陈信心里，始终燃烧着一团火。

    青春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