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时候还有这么一层故事啊？”穗稍稍放心地点了点头，随即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稍带扭捏地试探性确认道，“你刚刚说……那时候的良爷一看就知道在寻找重要的人，这一点我倒有些感兴趣，能……说说吗？”

    “这倒没什么问题，毕竟当初二位救助我们一家之后的那段时间，我们过得难得的有些幸福，所以印象也比较深一些。”妮儿乖巧地嗯了一声，随后便开始尝试回忆起来，“我记得当时恩人知道我见过你之后，神情有些出奇的激动，还有就是我给他指完方向后，恩人走得也很匆忙，所以我觉得他一定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人……”

    “现在突然聊这个做什么，话题扯得有些远了吧？”或许是感到了几分尴尬或是不习惯，良径直打断了谈话的进行，“无论如何，你如今也习得了一门手艺，足以维持一定的营生，总归是一件好事。不管怎样，都是朝好的方向发展。”

    “话虽如此，可今早到现在实际售卖的情况却不是很好。”妮儿说着又是轻轻一叹，眉头微蹙，略带无奈地伸手摩挲着货架上的面具，“虽说之所以在这里一个人支摊，有部分原因是我一时……一时兴起。不过如果刚开始就败下阵来，总归是有些挫败，还拂了面子不是？而且实不相瞒，其实这份手艺，是我从师父那学来的。”

    “哦？师父？这么说来你这几年也并没有太过孤单，倒也是件好事。”穗佯装不知地点着头，又故作沉思地迟疑了片刻，“不过不知你与这位师父，相处得可算愉快？”

    “不愉快……倒也说不上，只是有时被他念叨多了，总会不自觉地有些烦闷甚至叛逆。等到事后开始后悔时，又撇不下脸去和解认错。”妮儿似是有些理亏，说得逐渐小声了些，随即微嘟着嘴哼了一声，“就比如现在，我虽然是独立出来摆摊叫卖，但若真算起来，背负的也算是师父的名号。如今售卖得却有些不尽人意，实在是……”

    “竟会如此？”穗上前随手拿起货架上的一个面具端详了一番，臻首微点，有些满意地嗯了一声，“我看这做工也确实不错，纹样也算精巧各异，居然会卖得不好么？”

    “不瞒二位恩人，说是不尽如人意，其实到现在也只完成了一单买卖罢了。”说到此处，妮儿的神色愈发沮丧，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丝苦笑面向二人，“而且那单买卖，还是一位慈眉善目……或者说有些放浪形骸的老道士，带着两个小童，有些同情之下施舍给我的，虽然最后成交的数额上确实不算少就是了。那位道长还提醒我，傍晚时分可能会下大雨，让我早些收摊，莫要执着于一时的倔强，到时冻坏了身子。”

    “老道士？莫非就是……”穗习惯性地打算细究下去，不过转念一想当下还是完成先前那位摊主的求助为好，便轻轻摇了摇头，将多余的杂念暂时搁置了，“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也在你这多采买一些以便将来送人，你也给我们说道说道吧。”

    “这样吗？”妮儿的眼中隐隐闪过一丝亮光，瞬间便打起了些精神，“嘻，既然恩人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跟二位多推辞咯？”

    “你这丫头，精气神来来去去得倒是挺快。”良看这丫头与她师父不同，竟然一点也不推辞，不禁有些发笑，便故意装作有些刁难地回应道，“不过可别看我们好糊弄就不客气啊，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可未必就愿意买账。”

    “恩人说笑了，师父一直说要诚信为本，何况二位于我有恩，我怎敢随意糊弄了事？”妮儿倒是一点也没被吓到，反倒似乎有些看出了良的故意，略显俏皮地快步走到货架之后又取出了几个新的面具摆了上去，“原本打算先卖寻常那些将整个脸都盖上的面具，不过今日有幸与二位重逢，那就直接上些最近新学的好了。”

    “这是？”新换上的那些相比于原先的，似乎要小上一些，估摸着只能遮住上半张脸。不过与原先的人脸面具不同，这批似乎都是以各种动物为原型的巧活儿，穗也不禁有些惊叹着，“这些虽然是小了些，但也不乏精致，看上去也倒是有趣。”

    “嘻嘻，多谢夸奖。”妮儿倒也是不客气，将那些赞誉照单全收了过来，“不过光是看看多无趣啊，二位不妨挑上一些试试戴上去如何？嗯……就比如，这位恩人脸上这么多疤，身体又健硕，刚刚还故意装作刁难我的样子，应该挺适合狼的面具？”

    “噗呲，那你倒是误会了，”穗微微摇着头轻笑一声，上前从货架上取下一副形如绵羊的面具，径直往良的额旁斜挂去，“与良爷相处久了，自然就会知道良爷现在是出了名的心软。我倒觉得比起狼，良爷有时倒更像是那羊崽一般。”

    “我看上去那么好欺负吗？”良也没有过多地阻拦反对，只是象征性地反驳了一句，随后便自己走上货架前随便挑了起来，“这些都是你自己雕画而成的吗？”

    “虽然很想逞强地应下，但真要说起来，应该是师父要操心的更多些。”妮儿的脸上闪过一丝内疚，但很快便又掩饰了过去，“我四处流离，连温饱都解决不了，自然是没那个闲心与机会接触这么多动物。所以这些基本都是师父或者师父的师父他们一代代传承下来的样式，自然面具的种类就比较多，我基本只是照着模仿罢了。”

    “这样啊。嗯，确实样式颇多，羊，猫，狼，狐狸，还有……”良原本还在漫无目的地遍览着那繁多的样式，目光突然被其中一个狐面所吸引，“等等，这个狐狸面具？”

    “恩人是看上哪个了吗？”妮儿见良突然注目不前，便上前稍稍查看了一下，“哦？是这个狐面啊。恩人倒是好眼力，这货架上拢共就这一个狐面。”

    “只有这一个吗？”良大致扫视了一遍余下的面具，确实没再看到其他的狐面了，便有些好奇地发问道，“为何只有这个狐面只做了一个？是因为做工困难么？”

    “没那回事，倒不如说这狐面做起来比其他的都要容易一些，就纹样涂得有些许繁琐。不过师父帮我润色修整过了，他可是很少亲自干这些细活呢。至于为什么只有这一个……”说到此处，妮儿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又有些心虚地别开目光，“因为这是我从师父的绘本上偷偷临摹来的纹路和样式。那绘本据说是祖师爷传下来的，不过师父一直不让我碰。尤其是狐狸样式的面具，师父说狐媚之物飘忽不定寓意不清，虽然有时狐狸代表着美艳动人的事物，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喜事；但有时又代表乱人心智的谎言与欺诈，会招致灾厄。所以按规矩我们不能将这种样式的面具制作甚至售卖出去的。不过师父当时也就教训了几句就老老实实帮我润色了……”

    “喜事与灾厄么？”良心中突然有些殊异的预感，看着狐面的神情也越发凝重，“这个狐面……和先前梦中那个姑娘腰间挂着的狐面，纹路与样式未免也太像了些。如果这就是梦里梦见的那个狐面，那是不是预示着……梦里的那位姑娘也已经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