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殍:良人满穗共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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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势危

    “……”良没有察觉其中的玄机,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便很快回答道,“这我不太清楚,这两个不都是你吗?想来两个满穗我都喜欢吧。”

    “是、是吗?”穗没想到良回答得这么干脆,有些羞涩地别开了视线,脸颊的热度又隐隐有些上来了,“良爷真是……有些贪心呢。”

    “不过……刚刚在梦里的你,在我面前……”良回忆起最后那一幕又是一阵沉默,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和穗再细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话说回来,刚刚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依稀记得在睡过去之前你好像在与我商讨什么事情,是什么来着?”

    “良爷说的是那件事啊,”穗取过一旁叠好的良的外衣摊开了些,上面已然有了不少粗制的补丁与洞孔,“前些日子注意到的,良爷多年征战,衣服果然也已经缝缝补补有不少磨损了。所以我建议良爷正好把闯王大哥赠予你的或者掌柜替你设计的衣服换上。”

    “哦对,说的是这个事。”良伸手摩挲了几下那件常穿在身上的旧衣,沉默了一会,“我看还是先不急,等到时候快到扬州了或是中途停靠时赶上什么盛大点的日子时再穿吧。”

    “既然如此,那就依良爷的吧。”穗又将衣服重新叠好,忽然身形一滞,悠悠问道,“说来也是好奇,我请掌柜为良爷设计的,与闯王大哥赠予良爷的,良爷会穿哪件优先呢?”

    “那自然是先穿大哥送的了。”良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这样啊。”穗将叠好的衣服随手往良床头一放,“哼,说的也是呢。”

    “?”良隐约感到一丝不寻常,稍稍探头尝试窥探一下穗的神情,“满穗?”

    “良爷有事吗,”穗又将身子侧得更远了些,语气明显有些不满,“有事的话,直说便是。”

    “没,倒不是我有事,只是该怎么说呢……”良稍稍坐直了些,将身子往穗那边挪了挪,“也许是因为最近听到你不寻常的语气好像多了些,我似乎有时可以大概感觉到你的一些情绪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满穗你是有什么疑问…还是顾虑吗?”

    “顾虑说不上,良爷既然已经有了定论,我还能有什么顾虑?”穗隐约感觉到良在往自己这边靠近,虽然心里想着得再离远点,但身体却是不知为何不听使唤,“我自然是知道良爷与我九年没见,共处的日子也就九年前那点时间罢了,自然是比不上闯王与良爷九年的并肩作战来的长久深厚。所以良爷把我这一介平民女子的心意往后放,也是情有可原不是吗?”

    “若是没有顾虑,又怎么突然说了这么多?”良将手搭在穗的肩膀上使了点力,示意穗先转过身来叙话,“而且你说的这些,我可从未这么想过啊,这算得上哪门子原因?”

    “良爷真没这般想过?”穗本不愿回身,但背后熟悉的视线又让自己有些在意,最终还是侧过身子嘟着嘴轻哼了一声,“那还请明示一下良爷的考量吧。”

    “自然是为了今后的各种际遇谋划了。我听闻民间有些人从外貌与穿着上便可以知道对方的地位与家世,如今我既已脱离了闯军,也该以另一套规矩来行事交际。大哥赠予我的锦袍虽未曾穿上,但想来也是与官绸差不多的材料。在到达扬州前若要在诸地游历,还是穿大哥的锦袍要方便些。”良将手从穗的肩上撤下,微微叹了口气,“虽然大哥也曾给过我们亲笔信件,但总不能逢人便随意亮出吧?而且我也并不是太想让信件经过太多人手上,到时给大哥添了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妥了。所以我才……”

    “良爷说的……倒也有些道理,”穗又往良这边转了些,语气也轻柔了许多,“那良爷是打算将我托掌柜为良爷设计的那套,留到什么日子才穿呢?”

    “我想应该是留到扬州那时吧,那里有鸢她们照应,不管是以什么身份在扬州停留游历都比较不受约束。或者你若是过阵子我们在某处停靠时想让我换上,倒也可以。”良转头看了看床头刚叠好的那件衣服,上面的磨损已然肉眼可见,“不过你也知道的,我是个粗人。衣服穿在身上估计磨损得也比别人快些,所以那些名贵料子做的衣服,果然还是少穿吧。”

    “怎么我最近似乎越来越容易误会他了,难道真的是关心则乱到了极限……已经快控制不住了吗?”穗有些愧疚地瞥了良一眼,小声地嘀咕着,随即又轻轻摇了摇头,将身子面向良后微微欠身,“良爷考虑的是,是我误会良爷了,在这给良爷赔个不是。”

    “你这就太生疏了些吧?你我之间还计较这么多干什么,有什么误会解开不就好了。”良微微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上前扶住穗,“再说以前很多事不是都是你来纠正指引我的么?我总不能过了这么久还什么都依靠你吧?自然也得有些自己的逻辑和思考量才更为——”

    “良爷可以多依靠些我的。”穗有些落寞般地嘟囔着,眼神四处飘忽不定似乎有些娇羞,最后隐隐鼓起勇气直直对上了良的视线,双颊微红,眼里流转着些许炽热的希冀,“不如说……良爷就依靠我就好了……要是良爷不再依靠我了,我会有些……有些不习惯的。”

    “满…满穗?”良脸上的惊讶更多了些,似乎没想到穗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同时心里似乎突然猛地一颤,本该下意识移开的目光此刻不知怎的却反而牢牢定在那了……

    “!”穗突然回过神来,急急低下头去,声音娇羞地似乎有些发抖,“我、我是说……闯王大哥不是说了吗?以我的才智和良爷的本事才能更好地立足。我受过闯王款待,自然也该替他多多照顾良爷,这样也算不负所托,良爷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啊?”良才发觉自己似乎愣得有些久了,也移开了目光,“说、说的也是。”

    “良爷刚醒来应该有些饿了吧?我去给良爷准备些吃的好了——”穗随便找了个由头就起身了,边走边揉着自己那有些发烫地脸颊,“明明刚意识到最近我有些不受控……怎么就突然下意识地说出那番话了?再这样下去真的就……”

    “啧,最近怎么总觉得身体怪怪的呢……感觉有点沉、有点晕?”良见穗走远后,也独自起身往船舱外走去,“难道是刚刚做了噩梦,所以睡得有些恍惚了?”

    “哟,公子您醒了?”船夫见良走出船舱,便热情地打招呼道,“公子可是出来问到哪了?”

    “行程什么的,船家你在水上驶了这么多年,心里自然有数,我想无需多过问。”良径直来到船头,望向前方江水的尽头,“我只是有些发闷,所以出来走走。”

    “这样啊,不过还是谢谢公子的信任哈,”船夫说着便继续干活去了,“想来也是老头子我在这水上开了太多年,早就习惯一个人了,所以也没觉得闷。公子若是发闷,可以与那位姑娘聊聊天,我看那位姑娘似乎挺亲近公子你的,刚刚你睡觉时她就一直守在旁边呢。”

    “亲近吗?我和她的关系——”良刚打算说下去,突然注意到了什么,“等等,船家。你刚刚说,我睡着时,她是‘一直’在旁边的?很长时间吗?”

    “这我倒是没注意,我一般不关注客人在船舱内的活动的。”船夫说着放慢了手上的活开始回忆道,“我只记得原本能听见船舱内有谈话的声音,过了一会声音似乎停了。那位姑娘出来跟我说你睡着了,告诉我可以开得慢一点,别太颠簸。我答应之后她就回去了,再过了一会我听船舱内时不时好像有什么曲声时断时续的就往船舱里瞟了一眼。我看那姑娘搭在你的边上盯着你看,时不时好像还有点笑声,想来是她在你边上哼曲子哩。”

    “笑声?曲声?”良不禁有点一头雾水,毕竟自己当时正在做那个奇怪的梦,其他的一点印象都没有,“算了,看她的反应应该也没什么事,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嗯……”船夫盯着良看了一会,忽的问道,“倒是公子你,真的没事吗?”

    “我?船家,怎么突然这么问?”良略带惊讶地看向船夫,“我看上去…有什么不对吗?”

    “说来也巧,我家那婆娘在的时候喜欢看点医书,我跟着她耳濡目染,也懂了点岐黄之术。她走了之后,这几年我自己身体不舒服了,也能提前感觉到然后自己抓药。”船夫说起往事笑了笑,随后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良,“我看公子你上船时脚步稳健没什么问题,但刚刚你出来的时候脚步似乎轻飘了许多,面色也有点疲倦无力,所以感觉公子是不是病了?”

    “这样吗?我还以为只是刚睡醒有点恍惚……”良似乎也发觉眼皮有点格外的沉重,刚刚起身时的晕眩感也重了几分,下意识地扶额暂歇着,“而且…怎么感觉,有点热?”

    “热?公子你在说笑哩?”船家看了看四周,虽无细雨,但阵阵江风几乎不曾断绝,“从刚刚开始这江上的风可就没停下过,这船虽然开得不快,但水汽可冰凉着呢,公子你——”

    “是吗?我都不曾注意……难道说热的是我自己么?”良的声音越来越小,嗓子也有点发干的迹象,晕眩感与沉重感逐渐加深,脚下也有些虚飘了起来,“那船家,我就先……回……”

    “咚。”良只往船内的方向刚走了两步,四周便好像天旋地转般地倒置了开来,只听得一声闷响,自己不知怎的已经趴在了地上,本该支撑自己起身的四肢却偏偏聚不起一点力气。

    声音,听不清了。只有一阵极为急促的声响在耳内回荡,似乎是船家的声音?

    视野,开始模糊了。船家好像在往船内焦急地喊着什么,不断地招着手。过了一会,好像有人出来了?视野已经窄得看不见上半身了,不过那身裙摆,那双鞋子……是她吧,满穗。

    脑海,开始翻涌不清了。四周急促的声音多了起来,好像有人在喊自己?没力气多想了,突然感觉看不清也是好事,不然若是看见了满穗此刻的神情,我应该会有些难受和自责吧……

    唔,好像是要……再睡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