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我……”难不成是昨天在那画舫上摔开窍了？穗心里的顾虑与良所说的无甚区别，在心有灵犀的窃喜之余又多了几分娇羞，攥住良的那只手上的力道又多了几分，“良爷莫要多想，我只是觉得那地方有不少无辜枉死的冤魂，心里不舒坦，所以不去罢了。”

    “就当是那样吧，”良撤去刚刚还在搓弄穗额间乌发的手，看着穗脸颊微红嘟着嘴重新梳理的样子不禁有些发笑，“那就不去了。不过我记得再之后去的地方就是孔庙、佛寺还有鼓楼了吧？这九年已过，倒是不知道那些都还在不在了。”

    “既然如此，那就都不去吧，反正已经破了一次例。”穗上下打量了几遍良的衣着，略带坚定地点了点头，“想想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接下来，在天黑之前的时间……就去那里吧。”

    “诶，是时候？”良完全不明白穗话里的含义，只是半推半就地被穗朝某个地方拉去……

    【成衣铺】

    走了不久穗便停在了一家店铺门前，从外往里看去，便能看到店铺内陈列着各色各样的绸缎与布匹，偶尔还能瞥见几件大致完工的成衣。

    “怎么突然来这里了？”良仍旧是一头雾水，“你是要我给你挑吗？我又不懂这些…”

    “这里的掌柜之前受过鸢姐姐一些帮助，和我也打过几次交道。虽然与我算不上是太熟络，但手艺精湛是鸢姐姐也认可的。只是她这人有时候……哎，我实在是应付不来。”穗似乎回忆起一些并不愉快的往事，略微头疼地扶着额，“总之前些年听说她在洛阳发展，而这几天我来洛阳之后还未曾替鸢姐姐拜会过。所以就来拜见一下，顺带给良爷你置办件衣裳。”

    “哎？给我？”良连连摆手推辞着，满脸都写满了不愿，“我当初投闯军前尚且没有这方面的需求，行军打仗九年来更是习惯了随便凑合就行，白花这方面的银两在我身上大可不必。”

    “瞧这位公子说的话，怎么这么耳熟？”店铺里传来一声轻柔的话语，只见一位体态婀娜身着紫色衣裙的女子披着轻纱拿着一柄圆扇朝二人走来，步态优美而轻盈，伴随着女子的走近，隐约还有阵轻香袭来，“我想起来了，当初我要给穗妹妹免费做一件衣服的时候，她说自己过惯了苦日子，没这方面的需求，可看看现在，这不好端端地穿在身上么？”

    “穿在……身上？”良还没问对方是谁，先瞧了一眼穗，略微有些惊讶地回问对方，“现在穿的这件是你做的？我还以为是她这几年赚了几笔从哪里高价买的。”

    “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且不说穗妹妹这几年赚没赚银两，便是赚了那么多，也只能买到衣裳，可买不到我这份人脉呢。穗妹妹收了第一件，也就是现在穿的这件之后食髓知味，后面我还又送了两件与之类似的水蓝色、艳红色的给她，她都没怎么推辞了呢。”

    “水蓝色？艳红色？”良的神情更加惊讶了些，反观穗似乎对掌柜的毫无保留有些不快与害羞，正佯装没听到似的摆弄着自己耳边垂下的发丝，“难道是之前的……”

    “不过那些衣服做起来有些麻烦，用料也比较名贵讲究。若不是鸢的熟人，而且还是穗妹妹穿的，我才懒得费时费力又费钱去做呢。”掌柜的说着绕到穗的身后，一只手撩起穗身后的乌发，略带恨恨地说道，“不过前些天穗妹妹刚到洛阳的时候差人给我送了口信，让我再进一批这种布料，似乎是要给一位军爷做一件差不多的成衣。哼，若是哪天有机会，我一定要会会这位军爷，看看是谁家的公子哥有幸，能把我穗妹妹这朵金花摘——”

    “呜哇啊啊啊！”穗忽然慌乱地尖叫起来，赶忙捂住掌柜的嘴，“可以了可以了，就说到衣服是你做的就行了！说回正事吧！前几天进的那批布料到了吗？”

    “那是自然，难得你开口，姐姐我当然十万火急也得给你安排妥当了。不过话说回来，”掌柜的目的达成一般狡黠一笑，随即便绕着良走了一圈，“穗妹妹今天突然造访，还正好带着公子你，看公子骨骼精壮面上有疤，莫非你就是那位军爷？不知军爷怎么称呼？”

    “军爷？硬要说的话，以前是吧……”良虽然还不知道对方意图如何，但看穗的反应想来应该是穗这几年结识的熟人便不再有所设防，“称呼的话，军营里的人一般都叫我良。”

    “良……嗯，是个好名字，那我就称呼军爷你为良爷吧。”

    “不行！”穗立即打断掌柜的话语，伸手把良往自己身边拽了些，“良爷这个称呼只有……总之这个称呼不行，你叫起来太怪了！自己再想一个！”

    “哎，穗妹妹生气又娇羞的神情还是那么令人满意而陶醉，”掌柜的似乎再次达成了目的，脸上的兴致明显更浓了些，“既然这样，我就称呼你为良公子吧。那就请良公子随我来，咱家的手艺可是有口碑的，看在穗妹妹的份上，就由我亲自出马来给公子丈量尺寸设计成衣。”

    “打住！”穗秀眉微蹙，双眸警惕地盯着正在轻笑的掌柜，再次确认道，“设计成衣我理解，但丈量尺寸为什么也要让你亲自来，偌大的店铺找不到一个会这个的帮工吗？”

    “我亲自来才最有保障嘛，这不显得穗妹妹的要求，姐姐我都会做到最好吗？”掌柜的说着便把一卷绳尺轻轻递给穗，附在穗的耳边轻声说道，“当然，若是需要我避嫌，也可以由穗妹妹亲自来，很简单的，只需要……身体贴着身体，手拿着绳尺绕过他的胸膛，再——”

    “够了！”穗听得有些脸部发烫，似乎是稍微想象了那个场景，倏然背过身去，“我又不甚了解具体步骤和标准，掌柜的也莫要欺负我了，否则我定要在鸢姐姐面前告你一状。”

    “哎，果然每次都只能点到为止么。”掌柜的依依不舍地走远了些，复归到店门前微微鞠躬，“失礼了，刚刚就当做是和穗妹妹久别重逢的日常问候，还请不要在意。良公子请先进吧，里面会有专门的帮工为你测量。”

    “哎……”穗犹如解脱般地松了口气，脸上尽是疲色，“我果然还是应付不来她……”

    【午后】

    “终于完了…”确定各项细节都交代清楚后，穗从店内走出与良汇合，“还好最后成衣可以直接差人送到住处。不然到时候又要来这里一趟，掌柜的肯定又要捉弄我了。”

    “难得看到你被人拿捏得这副模样，感觉也挺难得的呢。”良看着一脸疲倦的穗，越发感觉店铺掌柜深不可测，“不过话说回来，你怎地突然要给我置办新的衣服？”

    “哼，良爷真是厚此薄彼呢。”穗脸上的烦躁似乎又多了几分，“良爷你那闯王大哥送你衣服的时候你不多过问，我好心为了良爷欠别人个人情，良爷却问三问四。”

    “说起人情，你和这个掌柜的是有什么过往吗？总感觉你有些招架不住她，可她却似乎很中意你？”良仔细想了想刚刚她们的对话与接触，越发觉得好奇，“而且刚刚送我们出门的时候她还特地叫住了你，说是去后堂有话和你说，是交代了什么还人情的差事吗？”

    “……”穗的脸色一沉，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随即叹了口气，随口打发道，“没什么，只是良爷从军这几年里，我和鸢姐姐和这个掌柜的有过接触。她那时落了难，经人指点求助于鸢姐姐。不过鸢姐姐正巧抽不开身，就让我代她去帮掌柜的一把。后来局面好转，分道扬镳，据说她用余下的家产在洛阳开了这个店，再然后…就是她说的送衣服的事了。”

    至于，刚刚在后堂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