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莱纳如约敲开了迦利住处的木门。

    “你推门的时候轻一点，这木板快掉下来了。”迦利对进来的莱纳说道。

    这些木门都是教会和守城军安装上去的，每过几十年就需要换新，毕竟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再怎么保养都会慢慢朽烂掉。至于神话时代遗留的房门，绝大部分不是几乎拉不动，就是已经被破坏。而极少数古代门还能用的房间，早已被划入了教会和守城军的宿舍区。

    “饭吃了没？”迦利问道。

    “吃过了。”莱纳之前已把最后剩下的一点面包啃掉了。以前的经验告诉他，不能吃迦利的东西。

    “也好。反正我这里也没啥好吃的东西。贪恋美食对苦修士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一边说着，他一边用勺子舀着陶碗里的食物，慢慢塞进嘴里。

    那是一碗清水煮蘑菇，迦利自己在这里种的蘑菇。

    莱纳也曾经轮值过众神居所的巡逻任务，对自由住宿区的环境有多恶劣是有切身感受的。而此处的蘑菇是到处乱长的。每次联想到在这种地方长出来的蘑菇吸收的可能是什么养料，莱纳就完全没有胃口。

    他不敢问迦利具体怎么种的，怕问了不仅这顿饭吃不下，后面两顿饭也吃不下。

    片刻之后，莱纳终于带着迦利离开了这片混杂着各种气味的区域，向探索区走去。临走前，迦利还让莱纳带上了一把铲子，是他预先准备好的。

    因为迦利眼睛不好，莱纳走在前面，按他的指挥带路。

    “向左，顺着走廊走到底。”

    “右拐，向前走，直到左手边看见有楼梯。”

    “不要上那个楼梯，绕过它继续往左，下一个岔道再向左”

    “……”

    莱纳不知道这位半瞎的老头以前是怎么探索这里的，为什么能找到路，还对路记得那么熟。但他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几乎看不见，他才会逼自己强记每一段路怎么走吧。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走到了一个走廊的尽头。他们前方的门明显与上教堂区和探索区常见的门不太一样——门的正中间是一个车轮大小的钢圈，钢圈的上方齐胸高处有两排小按钮。

    迦利在某几个小按钮上按了几下，然后开始转动钢圈。转了几圈后，门推开了。

    门后的亮光瞬间透了进来，比莱纳手里的蜡烛不知强了多少倍。

    莱纳来不及惊讶，先反射性地眯起眼睛抵抗强光。

    此时迦利解释道：“这是一个机械密码锁，要按一个特定的顺序按动某几个按钮，这门才能打开。一般人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就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它。

    “但是我知道它是什么，花了好几天，终于把密码试出来了。哦，对了，‘密码’就是指那个特定的按按钮的顺序。

    “我们应该庆幸这里的门用的是机械密码锁，既不需要钥匙，也不像电子锁那样需要电池。这少数几个机械门，是当年众神居所的制造者特意留下的，为的就是防止内部彻底没电的时候，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待莱纳适应了新的亮度后，才发现门后是一间只有几个平方的小房间，其对面一头是一扇向内倾斜的门，门上有一个圆形的小窗，明亮的光线正是从这小窗透进来的。小窗的下面，又是一个机械密码锁和车轮大小的钢圈。

    两人走进了房间，迦利转身把进来的门锁上了。

    “走，我们过去，到外面去看看。那扇门和我们进来的这扇门是联动的。如果其中一扇打开了，另一扇就会被锁死。所以，必须锁上之前打开的门，才能开另一扇门。”迦利一边走到第二道门那里，一边给莱纳讲解。

    莱纳很疑惑：“为什么要做成这样？”如此奇怪的安排，常人哪怕知道密码，恐怕也会被阻挡在第二道门外。

    “说来话长啊……”迦利此时开始按动那扇门上的密码锁。

    “算了，还是跟你说一下吧，反正我决定给你们上课了。”迦利开始转动钢圈，“这是为了防止空气泄露……嗯，我们先走出去。”

    说着话，他们两人穿过了斜门。初冬的寒风毫不客气地招呼了上来，莱纳浑身一抖，而身边的迦利在安静了两秒后，开始打起了喷嚏。

    不过，莱纳马上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他们站在了众神居所的顶上，四周是青青草地，天空无比开阔，远处的农田、树林和农舍依稀可见；只可惜他们所在的位置视线被挡住，看不见离众神居所较近的城墙和教堂。

    莱纳转过身，发现背后一面还是宏大无边的穹顶，其最高处仍然远在天边。他估计他们现在的位置离众神居所的边缘还是比较近的，并不是在穹顶中间较高的地带。

    当然，如果他们真的在靠近中心的位置，那今天爬楼梯估计就得爬死人。他还凑合，迦利老先生会爬出人命的。

    莱纳呆呆地看了良久，直到迦利叫他：“来，干活吧——

    “这片斜坡，你把草皮都铲了，下面的泥土挖掉。我同时给你讲解一下两道联动门的事情。”迦利对着他们刚出来的斜门旁边的区域，用手划了个大圈。因为穹顶弧度的关系，这一片的地面是略带倾斜的。

    莱纳嘴角一抽，“要铲多大的地方？”眼前这片草地，少说有方圆三百米。

    这穹顶上因为近千年无人迹，早已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有的地方，比如圣光广场上面的玻璃顶，因为处于迎风面，常年被强风和暴雨的冲刷，还能保持基本透明。但眼前这片区域，显然不是这样。

    这里处于一个相对风小的背风区。可能在古老年代的某个没有大雨的季节，小雨把厚厚的尘土粘结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泥盖，让随风飘过来的草籽在上面生根发芽。而有了草类根系的固定，这片泥盖就坚强地留在了众神居所的穹顶之上。

    迦利的语气平和：“能铲多少就多少。当然，越多越好。只要你赶得上下午的站岗。”

    片刻之后，莱纳的担心稍稍放下了——这草皮还算容易清理，因为下面是坚硬光滑的房顶，扒草皮就像切蛋糕一样，切开一块，铲子一扭一推，那块草皮就松脱了——不知为什么，每次扒下草皮，露出下面光洁的表面，莱纳都觉得一种难以名状的舒爽。

    下面露出的房顶似乎是玻璃的，但非常坚硬，铁铲完全敲不出印痕。玻璃下面排着一片片巴掌长、正方形的“瓦片”，泛着幽蓝色的光芒。

    莱纳不知道这藏在玻璃顶下的“瓦片”有什么用，但现在他无暇关心，因为迦利正在跟他详细讲解两道联动门的事情，从防止空气泄露，讲到所谓的“防呆设计”；从星空无空气，又讲到了什么是空气，为什么没有空气会致命，等等等等。

    临近中午，又新学了很多知识的莱纳心满意足。他指了指堆在另一边草地上的碎草皮道：“迦利老师，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准备走了。这些铲下来的草皮怎么办？”

    不管是把草皮烧掉，还是扔在那里任由大风吹走，都难免让别人注意到有人走到了众神居所的顶上——这是开发出新“探索区”的信号，会有无数官方和非官方的探索者蜂拥而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