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降临也要加班?
繁体版

第五章 我只有哥哥了呀

    小明抱着酒精和纱布没敢过去,思虑再三,还是把东西丢了过去,稚嫩的黑色眼睛警惕的看着俩人。

    夜晚还没有消退,粉色的兔耳朵垂在身后,和他粉色的头发黏在一起,上面已经混杂着细碎的血沫,他迟迟没有进门,就这么隔着门遮挡着身体,缓缓露出一个脑袋,枕在地板上,脸上的油画已经没有了,那双眼睛变成了极其梦幻的鸢蓝色,肉杏色的五官更加立体精致,就像是最伟大的艺术家,倾注所有心血打造出的那完美的作品。

    无比精致的五官轮廓,唯独不点自红的唇有些生硬,他蓝色的眼睛下被点了一颗红珍珠,好像从身体里长出来似的红,玻璃珠般通透的眼睛望着旁边的男人,眼底有一些道不明的迷茫和疑惑。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时雩半边身体都被撕开了,从右肩生生被啃断了胳膊,胸口和腹部被利爪撕扯的五彩斑斓,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颜料,在他的身下化开,粘稠的液体逃不掉原地,只能又修复他破损的肢体。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也不知道要去到哪里,从睁开眼他就来到了这个世界,看见了屠杀和生存,那些脆弱不堪的人类不停的倒下,却也不停的奔向东方,那里有什么呢?

    所以他想要去到东方,希望那里可以给他一个答案。

    直到他遇见了一个男人,一种强烈又陌生的感觉充斥了他空荡的大脑,像是气球一下被充满了,暴涨的需求让他不由自主跟着对方,明明跟那些人类同样懦弱无能的样子,看起来都变得有趣了。

    “名字,你的?”

    时斐闻言挑了挑眉,他靠着墙缓缓抽出了手,不咸不淡的应声。

    “时斐。”

    “我呢?”

    原来异变后的时雩对自己是空白的,他在时斐身上感受到了曾经的熟悉感,也有曾经过于浓郁的执念,所以他追随他,亲近他,想要撕开对方的怀抱融进去,可是他还没有这么做,他还想看看对方还会有多有趣。

    “雩,你的名字。”

    真假已经不想分辨了,时斐接过小明扔过来的医疗用品,看也不看门口的人,转身去卫生间给自己包扎了一下。

    看着俩个人的互动,小明只觉得特别诡异,俩人身上浓郁的违和感让他很不舒服,不过能看得出来兔子先生想要跟时斐亲近,可是斐哥对于一个陌生人来说,那没由来的嫌弃却特别严重,尽管如此,也算是没有再赶他走了吧。

    “那就是接受了,是吧,唐文哥?”

    一直注意这边的唐文走过来一言不发,只是把手里的抹布丢在桌上,冲门口躺平的男人扬了扬下巴。

    “进来把门带上。”

    这么想来,楼下这么干净,应该都是时雩清理的了,回想起来他们早上才把人赶走,这会儿又承蒙了关照,几人互相看看,都有些欲言又止。

    修复好了的时雩就自己进来了,就站在门口,伸头望着卫生间,眼里旁若无人,一点也不在意面前的几双眼睛。

    “这真的是白天的那个男的吗?”

    王兵的拳头还随时准备着,对于异形还能变回人依旧保持着疑虑。

    “他救了大家,应该有一些思想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嗯……木讷。”

    金蕊坐在椅子上摸了摸自己酸痛的脚腕,对于几个人当人面的讨论并不关心。

    很快她的腿边就靠过来一个脑袋,少年抱着书包,摸出来他的手机,上下看了看。

    面前这个兔子就跟一个摆件差不多,而发条就在时斐身上,只要不上发条,他就暂时没什么动静。

    来到卫生间的时斐终于脱力滑到地上,他出了很多血,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和血浸透了,走过来的几步,殊不知他的眼前都是雪花点。

    “嘶……”

    没有麻醉药的挖肉过程简直是酷刑,特别是亲手的。时斐把指甲钳拆分了消毒,抠出来一块玻璃就眼前一黑,流出来的血也更多,他哆嗦着擦掉一些再扣。

    时斐从没感觉时间过的这么慢,他喘口气还要站起来,脱下来衣服对着镜子把后背的也抠出来,这个过程疼到感觉麻木了,才终于弄干净了。

    苍白的身体和着鲜血涂抹上了画卷,他仰起下巴枕在墙上,没有了中心供热,他们没有热水,只能简单擦洗一下。

    “诶,你说他晚上变身兔子打怪兽,白天还要变成人,不用睡觉的吗?”“拜托,他又不是人,那又怎样?”“嘿嘿,那可是打工圣体啊,我老板肯定很喜欢!”

    唐文翻过来翻过去的像条毛毛虫,旁边的王兵已经搬走了去了另一边,他找不到人只能又爬过去凑到时斐旁边,谁知道对方脖子一缩就是睡。

    没有照明的房间里阴暗潮湿,今夜的月光掩映于黑幕之后,缩在角落的几人渐渐睡去,在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中,时斐被烧的糊涂,绯红色爬满了脸。

    他又梦见了红色的月亮,它不像现实世界里悬挂在天上,而是生长在时雩的脸上,六岁孩童的脸没有五官,是一个斑驳的月牙,尖锐的端头一直对着自己。

    时斐很害怕,他一直跑,对方却一直追着他,怎么也摆脱不了,直到有一天追上了自己,就这么向他扎来。

    时雩的眼下是有一颗红痣的,在时斐的记忆里他自己是没有的,可是在弄丢了时雩后,有一天他突然也长出了一颗,就像梦里的那个尖角扎进了他的皮肤里,日夜他不停的揉搓,用手指扣,疼的眼泪直流也忍不住。

    那颗痣是他自己扣掉的,用指甲钳。自从时雩被弄丢了以后,家里就很少出现尖锐的物品,他用的最多的就是指甲钳,闭着眼就能拆卸组装。

    这么多年,他只有在家里才会做这个梦,回到了公司就没有了的。不由自主的,他更加怨恨时雩几分,如果现在有好感度计算器的话,那一定是−10000。

    “滚开……滚……离我远点……”

    他的哥哥总是说这些不好听的话,他一点也不爱听,他捂住了对方的嘴,被谩骂的湿润沁湿了手掌心,滚烫的温度从这具脆弱的身体里传来。

    时斐是会生病的,生病是会死去的。

    太痛苦了,被烧的通红的哥哥在他的怀里抽搐筋挛,鼓动的血管在他的手掌心里充盈流动,他不想哥哥这么痛苦,他只要轻轻一掐,脆弱的人类就会死去,也就不会再痛苦了。

    “咳……”

    时斐被掐的脸色青紫,一瞬间又被放松,纤细的脖子上留下了可怖的痕迹。做了坏事的时雩吓的不知所措,他刚才居然想杀了时斐。

    他体内住了另外一个东西,他不想承认,可是他就是一个怪物了,那个东西好像一块冰,埋藏在他身体深处,徐徐的散发着寒意,时刻提醒着他。

    夜晚发生的事,他能看见。只要一想到时斐冷漠的赶走自己,却准许了另一个自己靠近,他就无法抑制的愤怒,想要时斐受到惩罚。

    可是看见这么脆弱痛苦的时斐,他好像又心疼了,就像被时斐丢下的时候一样,他恨不得时斐希望得到世界上最恐怖的惩罚,才能让他这么多年受到的苦难得到补偿。

    可是,他不想时斐不开心,不想时斐生病,更不想时斐死,那能不能让时斐变成和自己一样,他就会依赖自己了呢?他们会一直相互陪伴到世界的尽头……

    时斐小时候身体不好,从小都是在医院度过的,所以他只停留在被接回来后的记忆,那个时候就他们就有了时雩,一个健康活泼美丽的孩子。

    “我想我生来一定是为了填补你。”

    为什么弄丢了时雩,他的父母会那么生气,那是一个绝对健康的身体,是将要用来替补时斐的部分。

    他们拥有最优秀的基因,理所应当拥有世界上最完美的孩子,而不是先天肺缺损的孩子,一个随时都会挺不过去的孩子。

    所以在时斐出生后就被送去了私人医院,而后时家父母领养了一个小孩,那是他们精挑细选的作品,他们以为时斐会死,可是他没有,以一个残次品的身体活了下来。

    他们不得不改变计划,配比了俩个孩子的一切型号,他们契合的出乎意料,从此时雩就被作为时斐的替补培养,直到被时斐亲手丢了。

    一切都被打乱了,再难找到那么契合的型号,这一切都拜时斐所赐,一个不般配的孩子。

    “小雩,小雩,你要照顾哥哥知道吗?哥哥身体不好,很容易受伤,小雩要长得高高的壮壮的,永远保护哥哥好不好?”

    “小雩,哥哥的肺不好,你愿意把你的肺给他吗?”

    “小雩喜欢哥哥吗?哥哥的眼睛像不像天上的月亮?小雩会为了哥哥去摘月亮吗?”

    :会的,我会的,我会把一切都给他。

    六岁的时雩抱着这个念头,过了十四年,他每天都在想没有自己的话,时斐要怎么办?他的身体不好,没有人保护他了,也没有人能给他一个新的肺了。

    还好,他又找到了,找到了时斐。

    这么想着,他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粉色的长发似乎又长了一点,从他的胸口垂到了时斐的脸颊。

    第二天醒来,时斐感觉他昨晚应该是发烧了的,今天起来浑身疼不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疼的他嗓子都哑了。

    没想到看了眼镜子,他眉头一皱,扒拉着灰色的圆领卫衣,露出来一块又一块的青色痕迹,他归结于昨天和姜倾交手摔的,也没有再关注,他比较关心今天能不能找一些抗生素,今天应该还有些低烧,脚下都轻飘飘的。

    “你昨晚发烧了,疼的厉害吗?”

    身后冷不丁的响起来男人的声音,时斐身体本能的一怔,从内心深处蜂拥而出的情绪扑满了他的心头。平常对别人都是淡然的时斐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草率的洗了把脸,转过脸看着又变成人类模样的时雩,静静不语,不过因为发烧,那张病态的脸上还带着红润,让他看起来有了些气色。

    “他们说昨晚你们在这层捡到了我,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带上了我,如果我给你带来困扰的话,我会……”

    “会怎么样?”

    时斐双手环抱着自己,手臂的伤口隔着衣服都散发着温度,也不知道是伤口还是他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屈着腿,放松了后腰靠在洗手池上,洗脸的水迹在他的身上打湿了领口。灼热也烧坏了他的嗓子,声音多了些低沉,但是因为疼痛语气变得轻了,敌意虽有但是不再那么强烈了。

    一米九的高大男人站在那里,飞快的扫了一眼时斐那泼墨似的眼神,漂亮的侧脸微垂,局促的手指扣着裤缝,粉色的长发蓬松飘逸,恍惚间好像还有俩片耳朵藏在里面似的。

    “我会走开……”“时雩,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还是粘着我不放呢?”

    明明也认出自己了,认出是自己把他丢在商场里的,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指着鼻子骂他?还这么一副受气包的嘴脸,真是让时斐心里很不舒服。

    就是他一直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却和预想的差距太大,让他难以接受,以致于有些跑偏了。

    难听的话,时斐只会说一些难听的话。他早该习惯了的。

    右手有些僵硬的抚摸上自己的心脏,那里砰砰直跳,他那双棕褐色的双眼褪去了冰冷的蓝,变的深情又深邃,直勾勾的望着时斐,嘴唇一瘪。

    “我只有你了啊,哥哥。”

    世界末日降临,一切都被粉碎了,现在苟活下来的又有多少呢,在死亡面前,似乎什么都不足轻重了才是。

    “哪怕我是坏人也不要紧吗?”“哪种程度的坏呢?”这一下给时斐问到了,不过他只是噎了一下就站直了身体,甚至往旁边靠了靠,把位置让给时雩洗漱。

    “把你扔给他们吃,我转头逃命的那种?”话说出口,时斐就耸了耸肩,想到了昨天拦下“吸血鬼”的兔子时雩,也就不准备继续聊了,抬脚和时雩擦肩而过。

    离得近了,扑鼻而来的血腥气,不过夹带着一股淡淡的茶香,让时斐不自觉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这么想来,他也好几天没有抽烟了,突然还有点想了,伸手摸了摸喉结,疼的他咧了咧嘴。

    “这样倒挺好,还好不是……”“不是什么?”

    时斐回过头,看着时雩打湿了刘海,笑的一脸明媚又稚气。

    “不是让我看着你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