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些陈年烂事，不是想博取你们同情，而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自卫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美好，战场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轻松。”斯摩莱特·奥维如此说道。

    “嗯，然后呢？这些和你的孙子要杀我有什么关系？”威廉·菲德尔斯不耐的问，手中的刀再次推进了几分。

    “……年轻人，不要这么急躁，我说的这些过往，和我孙子做的蠢事之间，的确存在因果关系。”斯摩莱特·奥维压着性子说道，他已经老了，手脚不再利索，义体也破烂不堪，所以面对威廉·菲德尔斯的催促时，他只能做出赔笑的表情。

    如果不是威廉·菲德尔斯的刀顶在他脑门上，如果斯摩莱特·奥维再年轻几十岁，他绝对要大吼一句“老子他妈和你爆了”，但在边境当了那么多年的兵，又在无暮城当了这么多年的滚刀肉，他对杀意的感知无比敏锐，因此，他能够看出来，威廉·菲德尔斯并不是在说笑，只要他没能讲清楚缘由，威廉·菲德尔斯一定会手起刀落。

    而现在，威廉·菲德尔斯已经开始不耐烦了，看出这一点的斯摩莱特·奥维哪里敢再刺激前者。

    斯摩莱特·奥维加快了语速：“总之，经过各种各样的事情和战斗后，我终于看清了自卫队是个什么鬼地方……可，我已经陷入太深了，根本无法自拔，只能服从着无暮城上层的命令，继续抵挡着接连不断的机器人进攻……”

    “义体对我精神的侵蚀越来越严重，机器人的攻势也越来越猛烈……好几次，我离死都只剩一步之遥，可最后有一名女护士发现了我的痛苦，在一次次的治疗中，我和她之间产生了感情，于是我决定带她逃离这该死的边境，回去无暮城，以军人的身份享受荣华富贵，并娶她为妻，而她也不出我预料的答应了我的求婚。”

    “但……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斯摩莱特·奥维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

    “在我申请退伍，带着她回到无暮城后，才发现，原来自卫队在无暮城的地位和狗没有多大区别，我引以为傲的身手敌不过更新换代、越来越变态的义体，其他的工作又因为我残疾而不愿意录用我……”

    “于是，我失业了，家里的开支只能靠我妻子在一所黑诊所里工作赚取。”

    “我的妻子不仅人美，还肯吃苦，渐渐地，我们用赚到的钱，在无暮城里买了一套小房子，而双喜临门的是，我妻子在那一年怀孕了。”

    “然而……一时间降临的喜事太多了，让我都忘了，其实我不是什么励志故事的主角，仅仅是一个毫不起眼的配角。”

    斯摩莱特·奥维惆怅的说着，他已经抽完了嘴中的雪茄，就像是他终于意识到美好的光彩迟早会有熄灭的那一天。

    “孩子生下来的一个月后，我妻子工作的诊所爆发了医闹，在混乱中，她死于流弹。”

    “我救不了妻子，就连帮她报仇都做不到，最终只能当做无事发生，厚着脸皮，收下妻子死亡前购买的意外保险金，并用这笔钱将儿子抚养成人。”

    “所幸，我的儿子比我优秀，他在十岁的时候就学会了谋生……脑子聪明、身手又好、体格强壮，在他十六岁那年，很多势力都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但重情义的他，因为心疼我这个残疾的老父亲，他拒绝了其他城区黑手党的邀请，选择成为一名雇佣兵，每天居家照顾我，并在空余时间接取委托赚钱养家。”

    “我对他很满意，真的，我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情这么骄傲过，但我可以说，我的儿子，就是我能够记一辈子的、最为之感到骄傲的事。”

    “可好景不长，他因为重情义，帮朋友出头的时候招惹到了一些大人物，为了不连累到我，他将赚到的所有钱都留给了我，并将刚出生的儿子托付给我，自己改名换姓，加入黑手党，想要靠这种方法来躲避追杀。”

    “不得不说，我的儿子的确聪明，他伪造的死亡骗过了那些大人物，就连黑手党的人也以为他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除了我和孙子以外，没有人知道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就这样，他在黑手党里摸爬滚打了十年，整整十年，终于爬到了二把手的位置，正准备退位休息的时候，却遭到小人陷害，黑手党中和他不对付的死对头调查了我儿子的身份，并将线索泄露给了以为我儿子已经不在人世的那些大人物……”

    “于是，我的儿子死了，死在了快要看到幸福的前一天。”

    “我已经对亲人的死亡麻木了，可我的孙子没有，他继承了他父亲的狠劲和智慧，背着我调查杀害父亲的仇人……不得不说，我的孙子青出于蓝胜于蓝，明明只是十岁的孩子，却真的查到了仇人的身份，并用在爆发枪战后的场地捡的零件，自行组装了一把火力更强的枪。”

    说到这里，斯摩莱特·奥维叹了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开口说：

    “对了，我的孙子叫彼特，儿子叫芬恩。”

    “而我儿子改名换姓时使用的假身份是……”

    “——拉斯金·阿道夫，也就是你们完成的众多委托中，被你们杀死的目标的其中之一。”

    “现在，知道为什么我的孙子会袭击你们了吗？”

    “因为你们被你们的雇主卖了，或者说他们那种级别的大人物，压根没兴趣帮你们保守身份的秘密，于是，我孙子查出了你们的身份，等我察觉到他想法的时候太晚了，因为他已经带着枪冲向你们家，我第一时间就追了过来，但从结果看来，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所以，没能及时阻止他，是我的错，我向你们道歉……还请你们网开一面，放过我和我的孙子，我可以用生命保证，我绝对不会再找你们麻烦，另外，我会拿出一笔补偿金，作为这件事的赔礼。”

    斯摩莱特·奥维恳求道。

    听完后，威廉·菲德尔斯没有立即给出答复，而是看向一旁的小男孩，问道：“你爷爷说不会找我们麻烦，你呢？”

    “放过我爷爷吧，求你了。”小男孩彼特低下头，哀求道。

    威廉·菲德尔斯点点头，收起了武士刀，用行动表示他放过了斯摩莱特·奥维。

    斯摩莱特·奥维松了口气，而就在他这口气吐出的时候，一道枪声在耳边炸响。

    枪声很刺耳，像是中弹的杜鹃鸟在嘶哑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