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弥尔微微愣神，盯着上方的楼梯。索菲亚也转过来了一些，一缕鬓发从她的肩上滑落。

    天空阴霾，偶有雷光蜿蜒。傍晚疲惫，雨点堆满车窗。

    前方的交通灯显示左、右、前三个方向均可通行，两辆轿车却始终没有移动。

    是谁等在未来，又要多少峰回路转才能对白。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风起又落，吹过空空荡荡的心灵。

    女孩们的歌声一路向上，仿佛走路的人长出翅膀，最终漫步在高高的天上。

    忽而响起整齐划一的翻页声，尤弥尔和索菲亚都惊醒了，仿佛做了同一个梦。

    这首歌名是《遇见》，来自2003年。收录在华纳唱片发行的《TheMoment》专辑，歌手是孙燕姿。

    真怀念。即使已经过去快半个世纪，这首歌仍然能感动人心。

    特别是尤弥尔，一个人在异域他乡，能听到中文歌曲实属不易。

    因为战争的原因，很多歌曲都已失传，播音台播放的同样并非孙燕姿那一版。这次合唱的声音都是年轻女性，有种校园的青春气息。录音的设备虽然并非专业，甚至连女孩们唱到一半，将手中乐谱翻页的声音都录下来了，但并不扫兴，那一串翻页的声音，仿佛也在打拍子伴奏。

    “未来不能因此安排。”

    尤弥尔想。

    “他在多远的未来。”

    索菲亚想。

    在两个人各自困在某一句歌词中时，合唱声已淡淡消散。

    雨、海浪、沙地，也一同退去了。

    “播音员的声音耳熟......我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么？”

    尤弥尔自言自语。

    “曼曼姐呀。”身旁传来索菲亚的声音。“播音系的，比我们大一届，已经毕业了。”

    “哦，夏天那时候。”

    “毕业式上有曼曼姐组织的合唱，《AuldLangSyne》。”索菲亚清清嗓子，用两根食指把自己的眉眼吊起来，变成狭长的，像狐狸一样的眯眯眼：

    “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怀想~”

    “啊好好，你别唱了。”

    索菲亚悻悻闭嘴，“毕业典礼可是全体学生都要参与的，你不会缺席了吧？”

    “我想起来了，那个总是眯眯眼的女生对吧？”

    “我的扮相很传神吧。”

    那是在尤弥尔入学后没多久，葵花沉重的低着头的时候，毕业季到了。

    毕业典礼依旧选在惯例的礼堂中，学生们身着深蓝色的校服排成队列。

    冷杉木搭建的舞台上，毕业学生代表做着演讲，随后是几轮歌舞。

    压轴的合唱节目开始，路漫漫背对学生们的目光，向合唱队员们举起双手。她是乐队指挥。那时候尤弥尔已经陷入了同时打七八份工补贴家用的漩涡，累到站着都能睡着。

    他在打盹之余，偶然睁眼朝舞台上看了一眼。看到路漫漫淡绿色荷叶边的长裙，还有透明公主袖，素雅像朵莲花。

    当年路学姐也是利奥伯托综合大学一朵远近有名的娇花。亲和力max的性格加眯眯眼，再加侧马尾搭在肩膀前的危险发型，让不少少男对她暗许芳心。可惜后来出了索菲亚、洛薇拉等等神人，让不少心智不坚的路漫漫教派成员纷纷变心。

    当然，女孩们之间很和睦，不像底下为了争论谁才是第一校花而悍然发动“贴吧圣战”的信徒们那般互相看不顺眼。

    曾有情圣对当年三足鼎立的盛况做归纳：

    最想入非非者，洛薇拉也；最怦然心动者，索菲亚也；最老婆孩子热炕头者，路漫漫也。

    那个夏天的午后，尤弥尔在昏昏欲睡，索菲亚的脊背挺的笔直，劳什克在跟唱歌词，洛薇拉在默默想心事，尤金斯少爷眯着眼睛鼓掌。

    雄纳斯对着路漫漫的背影哗哗流口水。

    那时候悲伤的事还没有发生，世界在希望中萌芽。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索菲亚问。

    “也许吧。”尤弥尔回答。

    电子表的指针仍然一板一眼的前进着，距离午夜到来只剩十分钟。十二点之后，索菲亚就要从灰姑娘变成公主了，从此和住在楼梯间的怪物史瑞克再无瓜葛。

    “喂。尤弥尔。”索菲亚一字一顿的说，“能告诉我你不愿意的原因么？”

    尤弥尔看看表，明白了这是索菲亚最后一次尝试，他从草丛里坐起来。

    “我非得向你汇报么？”

    “不是什么汇报，只是好奇。”索菲亚歪着头想：“你不想要搭建炼金车间，可是你在学校里面负责维护希敏约格机神。你非常缺钱，为了钱甚至可以冒险走私恶魔的内脏，可即使我提供给你非常优渥的薪酬，你还是拒绝了。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

    尤弥尔沉默了。

    索菲亚试着追问：“机神和你......发生过什么？”

    “干什么？查户口啊？”尤弥尔冷着脸。

    “聊聊嘛，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吧？椰子都很亲近我了。”索菲亚小声嘟嘟。“几天前你跟我说过一句话：‘你何必跟那种肮脏的东西扯上关系？’，闹得不欢而散。后来我反省了，你是专业人士，提出这样的意见一定有原因。或许机神存在某种弊端，是我这样的门外汉不了解的，解释一下嘛。”索菲亚鼓起腮帮子，“虽然跟你的生意做不成了，你的朋友索菲亚还是有可能和别的专家合作呢，无论如何也想要避雷，够义气的话就告诉我啊。”

    尤弥尔转动眼珠，看了索菲亚一眼，但很快就又继续凝视跳动的火苗。

    “你还骗过我一次呢，欺负女生真差劲。”索菲亚哼哼，眯起一支眼瞥尤弥尔的反应。

    终于，尤弥尔那犹如粪坑里的臭石头一般又臭又硬的表情出现了松动。

    他长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说。

    “我把能回答的问题都回答一遍，然后我们俩扯平，OK？”

    “OKOK！一万个OK！”索菲亚喜上眉梢，可算把这小子的嘴撬开了。

    尤弥尔点点头。

    “第一个问题很简单。机神是一种武器，生来就是为了杀戮，这样的东西当然恶心。第二个问题--”

    “哎等下！”索菲亚举手：“机神可是用来对抗恶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