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感觉到了一股肃杀的气氛，他考虑了一下，躺在了古德里安教授的身旁，还抬起对方的一只手压在自己身上，这样就显得古德里安教授是试图掩护他时和他一起被扫倒了。

    他扭头看着这老家伙的脸，想到他临死前还念念不忘敦促自己选课，心里略有点悲凉。

    教堂和小楼的门同时打开，沉重的作战靴也几乎是同时踏出了第一步。深红色作战服的人手中提着一柄大约半米长的军用猎刀，黑色的刀身上烙印了金色的花纹，黑色作战服的人则提了一柄日本刀，刀身反射日光，亮得剌眼。

    深红色作战服的人站在停车场一侧，摘掉了头上的面罩，金子般耀眼的长发披散下来，衬着一张清晰如希腊雕塑的脸，英俊得不可逼视。他的眼睛是罕见的冰蓝色，目光全无任何温度可言，把那柄猎刀在空中抛着玩。

    黑色作战服的人也摘下了面罩，里面果然是楚子航那张剑眉星目，俊朗坚毅的脸庞。但在路明非看来，楚子航的气势明显被压了一头，因为他的作战服上有不少破损的地方，甚至还有一些被子弹擦过留下的烧焦的痕迹。

    “你之前就已经参加战斗了？你不是指挥官吗？”凯撒面无表情地看着楚子航，完全没有之前声音中透露的兴奋。

    “有苏茜和兰斯洛特替我指挥，我更适合战斗。”楚子航平静地解释道。

    “那我们之间的对决还怎么称得上公平！”凯撒愤怒地大吼。

    “这次是狮心会和学生会之间的战斗。”楚子航完全不为所动，依然一副面瘫脸。

    凯撒的愤怒消失了，点点头，“也对。”

    他将猎刀拿稳，横在自己胸前，“学生会，凯撒·加图索。刀名‘狄克推多’，请指教。”

    楚子航学着凯撒的动作，也将手中的日本刀横在胸前。

    “狮心会，楚子航。刀名‘村雨’，请指教。”

    喂喂，你们这是在干吗？中世纪的贵族决斗吗？路明非觉得自己已经无力吐槽了，果然这所学校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吧？连楚师兄都被传染了，他居然说自己手里的刀是“村雨”哎。

    路明非听说过“村雨”那柄刀，他玩各种盗版游戏，精通游戏兵器学。按说“村雨”是“村正”的进化版，日本名刀“村正”杀人一千就会自动化为妖刀“村雨”，杀人之后刀上自然会沁出淅淅沥沥的雨水洗去血迹。可是路明非也查过资料，知道这刀在日本历史上并不存在，只是江户时代一个写剧本儿的曲亭马琴在《南总里见八犬传》里虚构的。不过考虑到这里的人一个个都是人龙混血，就算真的有这么一把刀好像也并不奇怪。

    一声雷震般的暴喝打断了路明非的胡思乱想，是凯撒发动了进攻。

    只见他伴着吼声向楚子航扑去，挥刀的手臂和那柄猎刀都因为速度太快而失去踪影。像一只从高空俯冲而下的猎鹰，凌厉、强硬、肃杀，带着皇帝般的赫赫威严。

    但对面的楚子航站定了没有动，长刀缓缓地扫过一个圆弧，凝在半空中。恺撒几乎必杀的一刀袭来的瞬间，楚子航的刀忽然也消失了，仅仅靠着手腕一抖，楚子航的长刀做了凌厉的闪击，以不大的力量击打在恺撒的刀尖上。

    这是超越速度和力量的技巧，刀是一个杠杆，刀尖受力会把最大的力量传递到握刀者的手腕上，而楚子航选择的时间就是在恺撒真正发力前的一瞬。他在恺撒力量爆发前的瞬间，击打在恺撒力量最空虚的一点上。

    以路明非的肉眼凡胎完全看不清楚这些细节，他只觉得恺撒冲到了楚子航的面前，楚子航马步不动，仅仅是半身一闪，恺撒却如同撞在一面石墙上，微微一个趔趄，身体后仰，而后急退了几步。

    恺撒身上皇帝般的气势被楚子航打断了，路明非忽然觉得呼吸都通畅了不少。

    空气中满是金属蜂鸣的声音，那是楚子航的长刀在急震。

    恺撒再次挥动那柄名叫“狄克推多”的猎刀扑近，路明非虽然历史是不太好，也知道那是古罗马“独裁官”的意思。这柄猎刀在恺撒手中确实带着独裁者一样强硬的气息，而楚子航手里的“村雨”则像是一个鬼魅融入了空气，忽隐忽现，但总能出现在最关键的地方，巧妙地化解对方的攻势。

    双方的殊死搏杀此时更像一场曼妙的舞蹈表演。恺撒跳男步，带着纯粹的力量与速度主导两人的节奏；楚子航跳女步，以灵活多变的身姿跟着对方的节奏翩翩起舞。双方的速度都快得路明非看不清楚，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一个模糊的深红色人影，加上村雨与狄克推多反射的强烈日光，混在一起拆解不开。

    空气中楚子航那柄刀的震动声越来越激烈了，混着恺撒不时发出的怒吼，杀气越发浓郁粘稠。

    细微的脚步声自窄道后面传来，路明非一愣，耳朵微微竖了起来。他的动耳肌没有完全退化掉，耳朵能动，听声音好像也特别清楚。

    确实是个脚步声，正在缓慢地逼近，路明非忽然意识到对方可能有枪。他恨不得立刻把自己那对不听话地动来动去的耳朵捂起来，以免暴露他是这里最后一个活人。

    但是对方已经由潜行转为奔跑，直奔路明非而来，速度极快，快得不可思议。路明非心里一沉到底，想自己终于还是被发觉了，都怪那对据说遗传自老爸的该死的兔子耳朵。

    他还没有来得及跳起来高举双手说，我投降！我是无辜的路人！一个深红色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窄道口。

    那个身穿深红色作战服的人举着一把柯尔特手枪，一个旋身，同时下蹲，枪口直指小巷内。

    路明非抬起头，和那个人四目相对。他看见了对方的眼睛，那是一双妩媚的眼睛，却又锐利如刀，熟悉得令他惊喜。还有暗红色梳成马尾的长发，以及耳朵上亮晶晶的四叶草耳钉，摇摇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