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差不多黑下来了，沈识看了一眼表，

    “我们得走了，从这到24路车站还有一段路呢，可不能错过末班车。”

    “嗯，好。”青初说，“起驾!”

    “嗻！”沈识应。

    沈识不好意思拉着她的手，抓手和抓脚还是不一样的。就端着手臂，让她抓着自己的手腕，给她借着力。

    两个人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揉过的脚比之前更疼了点儿，沈识告诉她这是正常情况。

    两个人慢慢地走出体育场，在车站等了一会儿，坐上了末班车。

    今天24路车上人不是很多，沈识靠窗，让青初在外面。把她受伤的脚保护在两人中间，他怕有人不小心碰到。

    这个城市的形状是比较狭长的，像一根细长的红薯，他们的学校在红薯的一头，而家在另一头。

    24路从东到西，几乎横穿大半个“红薯”，全程开顺了也要一个小时左右，赶上早晚高峰，还要更慢一点。

    “对了，你跟家里说了晚回家么？”沈识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没有，”青初想到未末下楼时跟同学有说有笑的背影，语气有点落寞，“本来想让郁未末跟父母说一声的，可是，她也没给我机会。你呢？”

    “我午休时候给徐叔叔发信息了，那你，没事儿吧？”沈识说。

    “没事儿，”青初摇摇头，一字一顿地说，“勇敢面对一切后果。”

    “也是，有事儿没事儿都已经这样了，挺着吧。”沈识安慰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听到后面一对夫妻模样的中年夫妇在对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因为就在他们脑后，还是听得清楚。

    “你说，这些能够么？”女人小声问。

    “我问大夫了，如果手术顺利，不输血抢救啥的，就够，不行再想办法呗。”男人说。

    “手术是定在明天上午九点不？”女的又问。

    “九点半。你去了别跟咱妈提钱的事儿，她问你你就把话儿岔开。”男人又说。

    “知道了。”女人温和地答，“我有点紧张。”

    “唉，我也是。”男人的声音透着疲惫。

    通过对话可以大致猜出，这对夫妻是带着钱要给老母亲做手术，沈识和青初对视了一下，都觉得这种相濡以沫的感觉，还是挺温馨的。

    车上的广播报出下一站“市中心医院”，那对夫妻来到下车门准备下车。

    这夫妻俩衣着朴素，满面风霜，应该是附近农村的农民，而且看得出他们经济上的拮据。这站挺远的，但他们怕错过，一直站在门口等。

    男人拎着两个大塑料袋，女人背着深灰色的布包。

    这两个人或许是缺少社会经验和防盗意识，或许是有点懵了。钱应该是在女人包里，男人却站在女人前面，女人也没有把包抱在胸前，就在肩膀上挎着。

    快到站的时候，又站起来一些准备下车的人。

    青初他们的位置就在下车门边上的第一排，青初一直在看窗外，沈识却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外套领子立起来，遮住半张脸。他手指间夹着刀片，一下就把女人的包划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一个花布包，这男人估计早就盯上他们了。

    沈识咳了一下，那小偷毕竟做贼心虚，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装作若无其事地东张西望。

    那女人毫无察觉，沈识用力踹了一下前面的挡板。

    那男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以为沈识不让他扶着自己面前的栏杆，慌忙把手拿下去了，讨好地笑笑，也没有回头看他的女人一眼。

    沈识放弃了管闲事的念头。

    以前的沈识，乐于助人，匡扶正义，从小到大多次见义勇为，还得过见义勇为奖。虽然青年多热血，但是他的血在青年中也是最热的那一种。

    自从家里遭遇变故，他变得冷漠了，或者说，他强迫自己变得冷漠了。自己家已经这样了，他没心思管别人家的闲事。

    小偷见沈识没有下一步动作，开始大胆起来，试探着抓住了女人的花布包，想趁着女人往车下挤的时候，感觉不出包重量的变化时抽出来。

    沈识这一踹，青初觉出不对劲了，她从窗外收回目光，一下子就看到了小偷的手。

    她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单腿站起来，从挡板上面探出身子，一把就抓住了小偷的手，这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连沈识都没反应过来。

    “抓小偷，司机师傅，停车抓小偷啊！”青初大喊。

    郁青初可真猛啊，沈识想，她并没有看到小偷用刀片划包的过程，幸好她抓的就是小偷拿刀的那只手腕，要不然小偷狗急跳墙，怕不会给她一刀。

    小偷目露凶光，刚想挣扎，这边沈识也站起来了，一把薅住小偷的衣领。小偷看到他一米九多的个子，气焰立刻矮了半截。

    司机停下车，打110报了警，很快就来了两名警察，把小偷带下了车。

    那对夫妻拿出袋子里的自己家烙的饼，非要塞给沈识他们俩，他们很坚决地拒绝了。

    市中心医院站到了，那对夫妻双手合十，一个劲儿地鞠躬。

    沈识摆摆手，让他们快下车去照顾病人吧，他们千恩万谢地走了。

    车里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