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诺夫将军，”托洛茨基摘下自己的眼睛，用纸擦了擦，“我再向您确认一遍，这次行动有波立联邦政府的参与，您可以确定吗？我必须警告您，这涉及到一个被国际社会广泛承认的主权国家，您要对您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是的，托洛茨基先生，”伊万诺夫说，“我非常确定，萨姆索洛夫将军亲自和我说了这件事，并给了我一个师的军火装备。这批军火装备也是波立联邦提供的。如果你们缴获了装备，应该会发现这是一批德式装备，是今年六月波立政府从德国人手中购买的。”

    “你的波罗的海军团有两个师和一个独立旅，但只支援了你一个师的装备吗？”布琼尼问道。

    “本来应该是两个师的装备，但是其中一个师的装备被流亡贵族政府在赫尔辛基扣下然后倒卖了，”伊万诺夫耸耸肩，“萨姆索洛夫将军那边也是如此，他也只收到了一个师的装备，剩下两个师的装备也被流亡政府倒卖了。您知道的，他们一直这样，否则您不会在战争中进行的那么顺利。”

    托洛茨基和布琼尼对视了一眼，布琼尼点了点头。沙俄时期的贵族是这样的，前线的士兵只需要被贵族坑就好了，而贪污军火的贵族要考虑的就很多了。

    “你有波立联邦帮助你的证据吗？伊万诺夫阁下，”布琼尼点燃了一支香烟，“万一你故意这么说，想挑起我们和波立之间的矛盾，好让你们白军渔翁得利呢？空口无凭啊阁下，我们需要证据。”

    “您应该能在我的指挥所发现我们和赫尔辛基之间联络的文件，其中关于军火的文件中提到了波立联邦，”伊万诺夫说，“不过大部分文件里，波立都是躲在幕后的，想要直接把他们揪出来有些困难。”

    “你刚刚说这次的作战计划是波立联邦制定的，这点有证据吗？”托洛茨基问。

    “没有，我拿到的作战计划是萨姆索洛夫将军直接给我的，如果你们能找到萨姆索洛夫将军，说不定能找到相关的证据。”

    托洛茨基和布琼尼当然不可能从萨姆索洛夫那里得到什么情报了，但白军的北方军团里一定还有相关的文件，如果能一举歼灭北方军团，俘虏其它的高级军官，就有可能获得波立联邦直接干涉俄国内战的证据。

    选择圣彼得堡方面军已经有了五个师的兵力，南方的波罗的海军团基本覆灭，可以把五个师全部押在北边，在近期对北方军团发动大规模的突击，彻底剿灭北方军团，找到波立联邦和白军串通的证据。

    如果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说服布琼尼把他带来的三个师暂时留在圣彼得堡，托洛茨基如此想着，收拾了手里的东西，结束了这次审讯。

    “要上报，”从审讯室出来后，托洛茨基对布琼尼说，“必须要向上级报告，波立联邦也加入了白军集团。”

    “向谁上报？是总统、陆军总指挥，还是党委？”布琼尼问。

    “上报党委吧，”托洛茨基不信任克伦斯基，更不信任科尔尼洛夫，“我们一起署名，发个电报告诉伊里奇同志，请他核查并做出决断吧。”

    布琼尼不置可否，只是说托洛茨基可以自己发一封电报询问一下伊里奇，自己刚刚带援兵过来，不熟悉情况，就不插手有关圣彼得堡白军的事情了。托洛茨基是圣彼得堡方面军司令，还是应该由托洛茨基向上级报告。

    在政治问题上，他一直非常谨慎。布琼尼还没到30岁，已经是共和政府的副军长了，他非常珍惜自己的地位，即便他已经加入了社民工党，但在许多问题上他依旧保持沉默和中立。

    “好吧，布琼尼将军，”看到布琼尼的态度，托洛茨基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决定自己给伊里奇发报，“我在电报上署名，报告给伊里奇同志。但是，能不能请您带着您的三个师在圣彼得堡多待几天？”

    托洛茨基在布琼尼拒绝了联名发报后亮出了自己最后的目的。

    拒绝了和托洛茨基一同上报的布琼尼自然不好再拒绝这个理由，何况白军的部队只是被击退了，还没有被完全歼灭，布琼尼也有足够的理由把部队留在圣彼得堡。短暂的思考后，布琼尼同意了托洛茨基的请求，会把自己的部队留在这里直到二月初。

    “我事先说好，托洛茨基同志，”布琼尼吐出一阵白雾，“我的部队只会留到二月份。到二月之前，这三个师都交给你指挥，时间一到，我立刻带部队回西方面军复命。”

    二月，离现在还有一个月，托洛茨基在心里暗暗算了一下，有了基本的计划后答应了布琼尼，自己向莫斯科发了一封关于波立联邦加入白军集团的电报。

    托洛茨基的电报抵达莫斯科后，最先发生骚乱的是社民工党本部。虽然伊里奇已经几乎掌握了整个党派，但名义上的党主席依然是马尔托夫。他和伊里奇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他认为应该立刻报告克伦斯基，并召开会议商谈对策；但伊里奇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对波立开战，一举收复波立地区。

    双方开启了长达一整天的会议，最终终于达成了妥协：马尔托夫将此事向克伦斯基汇报，并要求将托洛茨基调回莫斯科主持对波立军事行动事宜；伊里奇及社民工党的党委主持制定对波立联邦的军事计划。

    “伊里奇同志，”会议结束后，马尔托夫私下找到了伊里奇，“伊里奇同志，我最后再说一次，我认为现在对波立联邦开战太过激进了，我们东边还有远东共和国，北方的芬兰也不完全保持中立。我们应该听克伦斯基总统的，让他来做决断，这才符合民主程序。”

    “马尔托夫，现在不是继续和克伦斯基玩过家家的时候了，”伊里奇拿着手里的电报给马尔托夫看，“波立本来就是俄罗斯的一部分，去年他们脱离俄罗斯独立，我们也没有承认过。现在又加入白军集团，已经是对我们宣战了。克伦斯基就是个牛皮大王，他说要整顿经济，现在工人和农民还是没饭吃；他说要扫除内乱，结果现在俄罗斯内部军阀势力丛生，从西伯利亚到摩尔曼斯克，他能真的控制哪个地方？”

    伊里奇的话让马尔托夫沉默了，他没有继续反驳伊里奇，只是强调：“我们应该尊重国家杜马，尊重民选总统，克伦斯基毕竟是合法的选举总统，直接绕过他不合规矩。”

    听到马尔托夫的话，伊里奇差点被气笑了，临时政府的那个国家杜马是什么情况他最清楚了，克伦斯基攻下莫斯科第二天就召开了所谓的国家杜马，200个杜马议员全都是克伦斯基自己的人，整个选举就像儿戏一样。

    也正是因为如此，白军才会如此猖狂，完全不承认克伦斯基政府的合法性。至于社民工党，虽然他们也很看不起克伦斯基，但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彻底剿灭沙皇余孽，对于克伦斯基政府，伊里奇还是以合作为主。

    但合作不代表臣服，在生死攸关的大事上，伊里奇还是会优先考虑社民工党的利益。对于马尔托夫这种只认程序，丝毫不考虑政治的白痴，伊里奇也无话可说，只能干脆不说，带着社民工党的人去制定进攻计划了。

    “伊里奇同志，导师同志，”列宁刚出门，一个留着颇具艺术气息胡子、顶着一头卷发的男人就追了出来，他的衣服看起来沾满了油腻和烟灰，破破烂烂的，“导师同志，我们在莫斯科发现了一些情况。”

    来者是刚刚加入社民工党，现在正在莫斯科安全委员会中担任组长的，一位叫约瑟夫·斯大林的小同志，他急急忙忙地跑进了党委会大楼，向伊里奇报告道。

    “什么情况？”

    “在莫斯科发现了波立联邦的情报人员，”斯大林急急忙忙地说，“现在人在法国大使馆里，我们没法逮捕他。”

    “怎么发现的？”伊里奇问。

    “说来也是巧了，他本来和白军的一个情报员接头，结果街头的白军情报员迷路了，竟然找警察问路，被警察发现了端倪，拷问了那位白军的情报员才知道和他接头的是波立联邦的人，但估计是波立的情报员听到风声了，现在躲进法国大使馆里，我们没法逮住他。”

    “看吧，波立最终还是露出狐狸尾巴了，”列宁抖了抖衣服，“先把法国大使馆盯住，知会法国大使提出严正抗议，尽可能把那个波立联邦的情报员弄出来。看来对波立的站在已经不可避免了，找人把这件事也通知给马尔托夫，让他告诉克伦斯基。”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俄国和波立联邦之间这点微妙的平衡即将被打破。不出一天，克伦斯基和科尔尼洛夫也会知道这个消息。现在的俄国政局中，如果有人能收复波兰和立陶宛，恢复俄罗斯的西部疆界，他就是毫无争议的，俄国真正的主人。

    伊里奇明白，一场不可避免的斗争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