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汀刚醒来，特米尔就告诉她，英国已经就商谈联姻的事情给出回应了，希望联邦王储即日启程前往伦敦。

    英国的回应如此之快，当然是有原因的。一方面，英国希望通过王室联姻的话题转移民众对于近来政府丑闻的注意力；另一方面，艾萨克也早已经在英国内阁秘书处打点好了通道，波立的电文一送过去就立刻作为头等大事呈到了首相面前，之后便是一拍即合，一路绿灯。

    在英国，有钱确实能让鬼推磨。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克里斯汀一把从床上翻起来，让特米尔给自己更衣。

    “今天，严格来说，就是现在，”特米尔飞速帮克里斯汀穿好了衣服，“汽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联邦和英国的办事效率如此之高，倒让克里斯汀有些不习惯了。她原本还打算在离开前去看看德雷克，现在看来是来不及了。

    从华沙到伦敦，最快的方式是坐火车穿过德国，从比利时的港口上船。但这样又要办理前往德国和比利时的手续，时间不允许，所以这次出行是直接从华沙到东普鲁士的科尼斯堡，坐轮渡直抵伦敦。时间上虽然会慢一些，但总比办手续要快。

    四十五个小时后，克里斯汀抵达了多佛港口，作为第一个到达英国的波立政要，她在这里接受了隆重的欢迎。皇家海军停靠在多佛港附近的12艘无畏级战列舰全都参与了欢迎克里斯汀的海上阅兵。负责接待的除了乔治五世的长子、大英帝国王储爱德华，还有时任首相阿斯奎斯和负责安保的内务大臣温斯顿·丘吉尔。

    和克里斯汀同行的除了内阁秘书长艾萨克和她的两位女仆外，还有经济大臣维托尔德和内务大臣莫拉切夫斯基，以及担任克里斯汀护卫长的特里斯上尉。对于这次任务，特里斯非常上心，上级暗示过他，只要这次任务顺利完成，他升少校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英国方面也很欢迎波立联邦的使团来此访问，沙俄覆灭后，英国急需一个东方的盟友来钳制德意志帝国。波立联邦对英国的示好是他们乐见其成的。

    “这就是皇家海军啊，”克里斯汀看着大洋上列阵的巨舰，不由得感叹道，“不愧是世界第一海军。”

    环顾当今世界各国的武装力量，英国在海军上有着碾压性的实力——500多艘战舰雄视全球，仅战列舰就有近60艘。唯一能与英国匹敌的只有远东的古老帝国，但即使如此，远东的帝国也只有仅仅不到50艘战列舰，所谓的“匹敌”目前更是只存在于纸面上而已。

    英国安排的欢迎仪式庄重而漫长，这让心里有事的克里斯汀和英国首相阿斯奎斯都很着急。好在这些仪式总算都过去，下午三点，英波双方终于坐下来开始洽谈某些重要事宜了。

    按照惯例，政要们谈判的时候，双方的秘书是不允许出席，只允许在后方记录的。正因如此，两边的秘书长都没有出席谈判。用他们的话说就是：“现在，总算有时间抛开政客们谈谈正事了。”

    “好久不见，塞维尔爵士，”小会客厅里，艾萨克和英国内阁秘书塞维尔坐在沙发上，“上次见面还是，我代表华沙大公国寻求贵国支持我国独立的时候吧？”

    “没错，来点威士忌？现在总算可以谈谈正事了，”塞维尔给艾萨克倒了一杯威士忌，“我国对德国突然索取东普鲁士和但泽这件事非常重视，尤其是海军部，他们提出的建议是把无畏级战列舰开到汉堡港去。”

    “令人惊讶，”艾萨克操着一口纯正地伦敦腔和塞维尔聊着，“我以为英国人会尽量以温和的态度对待德国人。”

    “这次不行了，至少海军这次不行了，”塞维尔解释道，“如果没有东普鲁士，德国的海岸线只有1500公里，但如果你们答应了德国的要求，他们的海岸线将飙升至2000公里以上，足足增加了三分之一。还包括但泽和柯尼斯堡两个重要港口城市。”

    “我明白了，德国的公海舰队计划。”

    “没错，截至到去年，德国已经有23艘主力舰了。这是足以在欧洲海域挑战我国的海军力量，如果他们增加了新的港口，加上意大利和奥匈的海军帮助，那么未来我国的海军地位将可能受到严重挑战。”

    “但是我们毕竟和德国接壤，如果拒绝这个要求，我军无法抵挡德军的地面力量，”艾萨克说，“即使贵国和法国参战，我认为情况也不会有明显的好转。所以我们或许可以用一些更礼貌的手段来尝试解决这个事情。”

    “外交部一定非常赞同您的想法，不过我们的外交大臣阁下可能会有别的观点，”塞维尔给艾萨克又添了点酒，“您知道，维多利亚女王去世的时候，是威廉二世守在她身边陪她走过最后一程的，我国民众对威廉二世抱有很大的好感。所以外交大臣并不希望因为对德国的外交活动形象民主对他的观感。”

    “为了不刺激民众，甘愿牺牲国家利益吗？”

    “对于所有的内阁大臣，包括首相阁下来说，民众意愿就是国家利益，不是吗，”塞维尔斯文地笑了笑，“如果你们波兰人和立陶宛人能投票，我保证今天海军陆战队就能在但泽登陆，宣布誓死保卫波立主权。”

    看来情况不容乐观，塞维尔可以说是坦诚相告了——当然，让他坦诚相告的是数万英镑和波兰一家钢铁公司的股份。内阁秘书很少把话说得这么透彻，这么说也就表示即便是英国文官长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也就是说英国不打算参与此事了？”

    “也不尽然，虽然民众反对，但海军很积极，毕竟是大英帝国的柱石，内阁也不能不考虑海军的意见，”塞维尔喝了一口酒，突然把话给岔开了，“这次贵国来我国联姻，双方的彩礼恐怕也不会少，陛下希望自己女儿的婚事尽可能风光，不知道贵国打算怎么办？”

    “对于贵国公主和我国王子的婚礼，王宫事务处已经有明确预算了，”艾萨克拿起一旁的雪茄盒，从中拿出了五根雪茄，“不知道这么多能不能为公主殿下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玛丽公主是维多利亚女王最宠爱的重孙女，也是陛下最喜爱的小女儿，”塞维尔从雪茄盒中又拿出两根，摆在桌子上，“至少也要这么多，才能让陛下放心把玛丽公主嫁到华沙。”

    “会不会有些多了，”看到塞维尔的狮子大开口，艾萨克皱了皱眉头，“联邦刚刚成立，就花费如此重礼，我……联邦可能吃不消啊。”

    “那好吧，”塞维尔从桌上拿起一根放回盒子里，“这是底线了。”

    “成交，”艾萨克很爽快地同意了，“继续说吧，爵士。”

    “海军非常希望我国政府能介入此事，制约德国海军的继续扩大。他们认为，就算不能阻止德国扩张海岸线，至少应该限制德国的港口，保证德国的军舰全部在我军的视野范围内，”塞维尔说，“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英国海军能在欧洲大陆的东部有一个港口，时刻监视德国海军的动向。”

    “柯尼斯堡是不可能了，”柯尼斯堡作为东普鲁士的首府，想在这座城市上做文章成功率太低，艾萨克很清楚答案只有一个，“贵国希望能得到但泽港的驻港权？”

    “海军部确实有这样的愿望，但是这只是愿望，内阁和王室从未讨论、更未同意过，”塞维尔的话滴水不漏，“不过正如我说的，海军的分量很重，如果海军采取了一些措施，或者表现了一些希望，内阁也不能坐视不管。”

    “我明白了，”艾萨克点头，“我国政府希望尽可能保留但泽港口，但如果贵国碍于客观因素无法支持，我们也只好忍痛放弃。但是另外一件事……”

    “帮助贵国建立海军的事情，需要首相阁下的同意，这一点我相信会议室里的人正在谈，”牵扯到军队问题，塞维尔不可能自行做主，只能看首相的想法了，“不过如果把但泽作为帮助联邦的港口，有些事情就名正言顺了。”

    “这恐怕会激怒德国，除非德国拥有相同的权力。”

    “德国理应有相同的权力，你们也应该有，”塞维尔从身后拿出了一本计划，递给了艾萨克，“这事外交部秘密草拟的一份调停条约，但泽由德国、英国和波立共管，建立但泽自由市。三国均享有驻港权，但不允许任何国家在但泽驻军。司法由但泽自由市自决，三国在但泽的商业、交通等问题上享有与本国同等的权力。还有很多内容，都写在里面了。”

    和写给大臣的冗长文件不同，这份条约言简意赅，只有薄薄的十几页纸，英国的目的很简单，其它权力都是假的，能在但泽驻港、监视德国海军才是英国真正想要得到的结果。

    “我明白了，爵士，”事情已经谈完了，艾萨克起身，“六根雪茄都抽完总需要一些时间，一周后您就能闻到烟味了。”

    “谢谢您，雪茄对我而言是必不可少的，”送艾萨克离开后，塞维尔拿起了雪茄盒，“六千英镑，我送出去的钱又自己送回来了，收支平衡啊。”

    两位秘书在小会议室已经敲定好了很多事情，但政客们还在大会议室里扯皮。这场外交照会，两国的外长都没有参加。原因也很简单，双方都可能地抹去这次见面的外交属性，尽可能把英波会谈伪装成单纯的王室联姻问题。

    晚上七点，持续一下午毫无建树的会议结束了，双方都没有多做停留，立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听取秘书传达真正谈妥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