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忙完，已经是早上六点了，德雷克看了看表，知道自己再不去睡觉，恐怕小命都难保，便把瓶里的酒一口干了，和两人告别，回去睡觉了。剩下克里斯汀和帕德雷夫斯基和王宫秘书处继续细化昨晚谈好的事项。

    “其它的一切好办，只是和英国联姻这件事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帕德雷夫斯基放下眼镜，把改了三遍的公文交给艾萨克，让他发给白金汉宫，“英国向来以官僚冗杂著称，等英王看到这封信，不知道已经是什么时候了。”

    “只能相信英国文官在遇到和王室有关的事情时能爆发出罕见的干劲了，”克里斯汀打了个哈欠，对于一个八岁的女孩来说，熬通宵还是太为难人了，“我不行了，要不特米尔姐姐你替我一会？”

    “先到这吧，殿下还是回去休息吧，”帕德雷夫斯基让秘书收拾了一下东西，“我正好去内阁找他们开会。”

    “叔叔熬了一晚上，还要去开会，是不是太辛苦了？”

    “就是要这个样子，”帕德雷夫斯基用手指化了化自己满是黑眼圈的脸，“和德雷克殿下说得一样，演出一副劳累疲惫、不堪重负的样子，才能为辞职做好铺垫。”

    帕德雷夫斯基当然是不觉得累的，开国元勋、波立联邦的首相，从华沙大公国首相开始，帕德雷夫斯基就为了维持这个国家而昼夜操劳，通宵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是熬个通宵再去开会，怎么也能演得像一点。

    克里斯汀去睡觉了，帕德雷夫斯基去开会了，但对于克里斯汀的两位女仆特米尔和丽莎来说，工作还远远没有结束。

    “克里斯汀不日就会离开华沙，前往伦敦，我们现在要去准备殿下前往外国的东西，”丽莎熬了个通宵和没熬一样，在克里斯汀睡下后抓着特米尔就往前走，“快点，我们时间不多了。”

    可怜的特米尔又被丽莎抓走继续加班，一直干到了下午三点才。这个时候特米尔已经两眼发花、双腿发软了。

    下午三点，德雷克从一阵疼痛中醒来，和他预感的一样，全身的关节都通过神经传递着痛感，和睡觉时被人打了一顿一样。德雷克强忍住疼痛，挣扎着靠着床头坐了起来，仅此一项动作，就让他疼得直冒冷汗。

    “醒了？”

    听到房间里有人，德雷克猛地一惊，连生理上的疼痛有一瞬间都几乎被惊讶给麻痹了，但看到来者后，德雷克松了口气。

    卡莲坐在他房间的椅子上，正在削苹果。

    “你怎么来了？”德雷克调整了一下姿势，让疼痛稍微缓和一点。

    “你这地我不能来？给你，”卡莲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德雷克，“猜到你会不舒服，所以我就来了。”

    “谢谢，衣服怎么样？”看到卡莲穿的是自己送给她的那身裙子，德雷克顺嘴问了一句。

    “挺好的，”卡莲坐回了椅子上，托着下巴看着德雷克，“听说王储殿下要到英国去给您寻求联姻？”

    “是，你吃醋了？”

    “我哪敢啊，我哪敢吃英国公主的醋啊。”

    分明是吃醋了，而且都溢出来了。德雷克默默想着，啃着苹果。以卡莲的经验不会想不出这是为了让克里斯汀去英国的幌子，但不高兴终归还是会不高兴的。情绪从不因为理性而减少。

    “说到联姻，英国是不会答应的吧。”没办法，德雷克只能顺着卡莲的话往下说，把“不可能”这三个字挑明了。

    “当然不会，乔治五世就这么一个女儿，肯定要留在国内的，”卡莲说，“不过，说到去联姻，您总得派一个有足够分量和能力的人和王储殿下一起去吧？”

    卡莲这么一提醒，德雷克才想起来。总不能让克里斯汀一个人去英国，确实得找个有足够政治头脑的人和克里斯汀一起到英国，商谈英国介入德波的事情。

    不过眼下，这个人确实不好找。帕德雷夫斯基准备辞职避祸，外交部两个副部长一个在德国一个在法国都动不了，外交部需要一个居中决策的人、外长德莫夫斯基自然走不开，拟定会接班的阿波卡利斯元帅丝毫不懂外交。

    德雷克在脑子里把能想的人都想了一遍，发现确实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虽说随便找个人陪克里斯汀去也不是不行，但和英国和谈的结果恐怕会大大折扣。德雷克还是希望这次去英国能多获得一些成果。

    “暂时没有，”看到卡莲一脸自信满满的微笑，德雷克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人选了，只是在等自己主动问她罢了，“我没有合适的人选啊，卡莲你有吗？”

    “当然，内阁秘书长艾萨克·诺德尔。”

    “艾萨克？”德雷克轻轻重复了一遍。

    “英国首相阿斯奎斯是一位优柔寡断的调和者，他的很多政策都不免受到英国事务官们的影响，尤其是内阁秘书，”说到正事，卡莲立马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艾萨克作为我国的内阁秘书长，和英国内阁秘书应该有很多共同语言。而且我认为应该由您和英国首相洽谈，而非让克里斯汀殿下去。”

    “为什么？”

    “因为英国首相和您一样，都是酒鬼。”

    听到卡莲对自己的挖苦，德雷克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在这件事上，任何人批评自己，德雷克都不会感到生气。他确实是个十足的酒鬼，但是饮酒带给他的不是误事，而是让他能以更好的状态面临工作——虽然日后会用身体上的疼痛作为代价，但这种类似和恶魔做交易的办法确实帮助了德雷克很多。

    “好吧，就让艾萨克去吧，谢谢您为我提供了这个不错的人选，”德雷克忍着疼痛起身，扶着墙才勉强站稳，“派人去德国，尽可能探查威廉二世现在的想法，只要能弄清他的真实目的，德国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已经派人去了，”卡莲走到德雷克身边，趁德雷克不注意时，偷偷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随后像个小女孩一样跳开，闪到门口，“那我先去忙啦，你要保重身体哦。”

    德雷克摸着脸，有些无奈地站在原地，看着卡莲的离开。

    这次的事情是一个外交事件，但也不完全是一个外交事件。至少对德雷克来说，这件事可以做很多文章。在内阁里，这件事将会成为扳倒阿波卡利斯的冲锋号；在地方上，东普鲁士和但泽的高级官员将会被召集回华沙，从而进一步参议院；军队上，阿波卡利斯都滚蛋了，他的派系自然也要换换血了。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事情能做。德雷克坐在床上，闭起了眼睛。谁也不知道自己这副身体还能撑多久，可能还有几十年，也可能用不了几年就会在酒精的摧残下崩溃，在此之前，尽可能多做点事吧。

    思索了片刻，德雷克按了一下电铃，让人把内阁秘书长艾萨克叫来。

    没过几分钟，艾萨克就到了德雷克的寝宫，面对房间里极其浓烈的酒味，这位绅士出身的秘书长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抱歉，我的房间酒气有些大，我有不方便出去，您暂且忍耐一下吧，”德雷克说，“时间不多，我就长话短说了，现在有多少人给你开价了？”

    听到德雷克的话，艾萨克沉默了几秒钟，便和盘托出了。

    “英国内阁许诺，如果我能促进两国之间的联姻，并保证联姻不会成真，将会授予我爵士爵位；德国宰相在几天秘密联系我，希望通过一笔巨额的金钱购买现在联邦对这次割地的态度；法国总统的特使秘密联系过我，希望我能劝说我国内阁保持冷静，不要引起战争，作为回报库尔曼集团将给予我一些股份。”

    “不止这些吧，”德雷克挑起了眉毛，“你这只老狐狸向来是一鱼十吃的。”

    “什么也瞒不过您，”艾萨克微笑着，“但剩下的钱都是小钱，阿波卡利斯元帅今早派人来了，希望我能把联姻的事情搅黄，为此送了点小礼物；德莫夫斯基阁下希望我能促进联姻事宜，也送了点礼。哦，阿波卡利斯为您介绍的那位女孩的父亲，约德尔中将也托人送了点东西，希望我能极力促进您和他女儿的婚事。”

    “辛苦你了，这个管家不好当啊，我能看看约德尔小姐的照片吗？”

    “当然，这位就是约德尔小姐，”艾萨克从衣服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德雷克，“艾尔莎·冯·约德尔，现在和辛迪加阁下一起在华沙军校学习。”

    “挺好看的一个女孩，元帅阁下还真是费心了。”德雷克看着照片，微笑着。

    “您要见见她吗？”

    “不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我现在要交代你的是，”德雷克把照片留了下来，正常来说，这代表德雷克对艾尔莎还是很满意的，“对所有人的要求都同意，但是不要职位，只要钱。”

    “只要钱吗？”艾萨克有些疑惑。

    “对，要递给德国的消息，你就把帕德雷夫斯基首相即将辞职，主战派可能上台的情报递出去，”德雷克敲着桌子，“尽可能把每件事都卖个好价钱。得钱之后，三七分成。”

    “您要七成？”即便是艾萨克，在谈到分账问题时也很难保持冷静。

    “不，我要三成就够了，七成给您。”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