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到达柏林
载着联邦使团的火车缓缓停靠在柏林火车站,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命令声,排列在两旁的普鲁士卫兵高举步枪。相比于联邦军队,普鲁士卫兵显得更加威严,配合着德意志帝国的鹰旗,给人以强大的压迫感。
作为使团的团长,海特曼不得不第一个下车。在火车上,他就询问过团内成员,自己要不要在服装上做一些调整,索尼娅表示完全没必要,并用1907年英法俄三国签订协约时的情况举例。
“俄国代表干脆穿着一身哥萨克骑兵军装在圣彼得堡和英国人签订的条约,”索尼娅说,“穿什么不重要,只要能和对方达成共识就行。”
“为什么是哥萨克骑兵军装?”列夫很好奇。
“因为第二次拿破仑远征时,哥萨克骑兵曾在柯尼斯堡击败过拿破仑三世的德国仆从军,”索尼娅解释道,“俄国人当时就是用这种服装来表达对德国人的施压,证明俄国依旧能打败德国。”
还在火车上时,代表团就能看到车站上站满了各个报社的记者——毫无疑问,这些记者都是德国人故意放进来的,甚至是请来的。在德国和联邦的第一次外交会晤里,他们一定会利用这些媒体达成自己的某些目的。
但海特曼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火车门缓缓打开,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带着一副外交场合专用的微笑,一边向周围的人群招手,一边下了火车。随即和前来迎接的德国宰相霍尔维格握手。
一身西装、带着高礼帽的海特曼和一身军装的霍尔维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人站在火车旁,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面朝着拍照的记者们。闪光灯闪了一阵,看到记者们都忙完了,两人才松开手。
“宰相阁下,本次波兰-立陶宛联邦使团访问德国的行程是由您全程接待吗?这是否代表着德意志帝国的某种对外态度?”按照安排,联邦使团到达后有一个短暂的记者招待会,德国和联邦双方在此回答记者们的问题。一位女记者挤在最前面,最先问道。
“我亲爱的女士,正如您所看到的,德国会为它所有的朋友献上最高规格的礼赞,”霍尔维格摆出一副慈祥的样子和记者解释道,“我们相信德国和波兰-立陶宛联邦将成为兄弟,对于兄弟,再高的礼节都不足以表达德意志帝国的热情。”
“宰相阁下,”刚刚回答完这个问题,下一个记者就迫不及待地发问了,“有许多政治评论家认为,德国同波立联邦的交好意在建立一个反俄同盟,这是真的吗?”
“很抱歉,先生,”霍尔维格礼貌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涉及到政府机密,我不能随意回答您。”
说到这里,霍尔维格举手示意,一旁的秘书立马递上了一个文件,霍尔维格高举着这个文件,对记者们说:“但我可以告诉各位,我国与波立联邦已经达成了许多共识,并建立了亲密的关系,这是毋庸置疑的!”
海特曼一听霍尔维格这么说就知道大事不好,自己和霍尔维格还什么都没谈呢,能有什么共识?这分明是德国人故意自导自演的好戏。
不过现在自己也知道德国的真实意图了。霍尔维格这个老狐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挑起联邦和法国之间的矛盾,他很清楚法国和波立没有实质性的矛盾。示意他选择在回答对俄问题的时候故意表现德国和波立的友好关系,然后挥舞着一份不知道里面写着什么的条约。
这份条约具体是什么内容不重要,它可以是波立和德国建交的备忘录,甚至可以是今天中午的菜单。重要的是霍尔维格的动作和表态,这一切都会让俄国认为波立联邦是为了对付自己采取抱德国的大腿。
不得不说,这步棋确实足够巧妙,波立联邦和俄国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俄国不会允许波兰和立陶宛这两个国家的存在,而波立联邦也绝不会允许俄国再度吞并自己。德国只需要稍加挑拨,俄国和联邦就会自动对立起来。而联邦和俄国的关系越差,联邦和德国的关系就必然越好。
如果这个时候再不说话,就等于把这次外交会晤的所有主动权都交给德国人了,所以海特曼没有选择,他必须说点什么,哪怕没什么用。
“先生,您刚刚提的问题很有意思,”海特曼清了清嗓子,回答道,“实际上,波立联邦现在的愿望是和所有国家保持友好的关系,我们真诚地希望能够作为欧洲大陆的一份子与所有的国家友好相处。”
不知道这样的解释能否打消俄国人的疑虑,但海特曼并不抱多大的希望。
德国人的目的已经达成,剩下的问题就显得敷衍了起来,又回答了几个问题,记者们便被请离了现场。联邦代表团在霍尔维格的陪同下前往柏林最豪华的选帝侯酒店下榻。
“索尼娅,到酒店后立刻给华沙发电报,”上车后,海特曼小声对身边的索尼娅吩咐道,“用急报,向内阁汇报今天火车站发生的事情,然后请示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未来几天内德国人一定会在领土问题上施压。”
别说领土问题了,会谈中的任何一个问题海特曼都不敢自己做主。联邦的外交工作本来就是走钢丝,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自己就算没有这个本事走好钢丝,也绝不能背这个黑锅,只能事事请示以图自保了。
到酒店后,索尼娅立刻到电报室给华沙发报,海特曼则从招待负责人那拿来了访德的会议安排。这场安排是德波两国共同商讨的,议程和时间都标得很清楚。不出海特曼所料,会议的第二天就要讨论领土问题。
“想到德国人心急,没想到德国人这么心急,连多等两天都等不急了,”海特曼摘下看书时用的眼镜,揉了揉太阳穴,“内阁能在一天内给我一个答复?”
在这个瞬间,他萌生了一个想法。索尼娅是克里斯汀王储心爱的宠臣,是不是可以通过克里斯汀殿下直接询问德雷克殿下?虽然按常理来说军国大事都应该由内阁商讨后再呈报陛下,但这位王子的力量向来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如果他已经做好的决定,内阁几乎不可能不通过。
但考虑到德雷克王子是亲俄派,如果向他咨询对德外交的问题,很可能会收到故意损害波德关系的命令。为了保险,海特曼放弃了这个念头,还是坚持向内阁询问策略。
和他预想的一样,索尼娅的电报发出后,立刻就石沉大海了,内阁完全没有任何回音,哪怕是一句“由代表团团长全权做主”这样的甩锅电文都没有给海特曼回复。
“他们最好都死了,内阁最好是死绝了!”半夜三点,海特曼又抱进来一大沓文件,在桌上松开双手,直接往桌子上一砸,眼里布满血丝,怒气冲冲地说。
“团长,华沙不会是想让咱们当罪人,好把所有责任都甩到咱们头上吧?”一个已经加了十几个小时班的外交官说。
“他想得美,”海特曼咬牙切齿,“没有华沙的回复,没有陛下的敕令,谁敢决定领土问题?他们想逃掉责任?门都没有!我对内阁太了解了,这帮人估计还在开会吵架呢!”
看到同事们都这样,索尼娅努力打着圆场:“估计内阁也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不敢轻易下决定吧?也能理解。而且他们不给我们回复,我们在会上也谈不了,所以咱们也没什么好操心的,顺其自然吧。”
听到索尼娅这样说,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埋头干活了。
索尼娅的话之所以这么管用,是因为她是全团唯一的德语翻译官,她的工作量就是把其它所有人要看的文件从德语翻译成波兰语,单从工作量来说,她一个人的工作量就是其他人的三四倍,她都没抱怨,其它人就更不好意思抱怨了。
当然她的工作事实上也没有这么多,因为列夫也精通德语和法语,很多文件是他翻译再转交给索尼娅的,大大减少了索尼娅的工作量。
代表团查阅的文件大多数是证明但泽地区和东普鲁士地区归属波兰的法律文件。在查阅了文件后,大家和德雷克在互不交流的情况下达成了共识:波兰和立陶宛对东普鲁士确实没有任何法统可言。
现在的波立联邦之所以能控制东普鲁士完全归功于尼古拉二世强行吞并了整个波兰地区,事实上从波兰的民族国家角度来说,东普鲁士从来就不是这个国家的一部分,于情于理都应该还给德意志帝国。
不过但泽还是有说法的。但泽在15世纪时就被普鲁士割让给了波兰,虽然后续有过三次瓜分波兰的事情,但1806年和1887年两次拿破仑远征中,拿破仑一世和拿破仑三世都从普鲁士手中抢夺了波兰地区建立华沙大公国,但泽在这两次抢夺中都被划给了华沙大公国。
而现在波兰独立的领土法理就是继承拿破仑时期华沙大公国的领土,所以从法理角度来说,但泽确实应该属于波兰——虽然在德国压倒性的军事力量面前,这个法理显得如此无力,但有了法律基础至少能争一争,再不济也能提提但泽的价钱。
“好了,”众人又忙碌了不知多长时间,海特曼敲了敲桌子,“都去睡觉吧,再过4个小时又要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