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克里斯汀来了，辛迪加就知道要出事了。

    他并不喜欢德雷克的这个妹妹，刚和她认识的时候就不喜欢。他觉得克里斯汀就是一个啥都不知道还四处捣乱的熊孩子，有事没事就给德雷克和王室惹麻烦。这种人一直都是他最讨厌的类型。

    但好像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都还挺喜欢她的，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我我，我不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啦，我只是他雇来的舞伴而已。”听到克里斯汀称呼辛迪加为哥哥，卡米拉下意识地把克里斯汀当成了他的妹妹。想到辛迪加之前给自己的十个英镑，说是雇来的似乎也并无不妥。

    “哎呀，好可惜呢，人家还想看哥哥早点给我找个嫂子呢，”克里斯汀故意利用小孩子的优势夹着嗓子说话，还一边看向辛迪加，“哥哥哥哥，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嫂子呀？”

    如果克里斯汀不是王储的话，辛迪加现在已经冲上去揍她一顿了。不单是辛迪加，后面的特米尔和丽莎也看不下去了，纷纷扶额叹气。即便在王储身边待了这么久，她们还是没想到王储可以犯贱到这种程度。

    “妹妹，如果，”卡米拉的脸红了一片，俯下身看着克里斯汀说，“如果我做你的嫂子，你会开心吗？”

    “诶？”这句话反而给克里斯汀整不会了。

    克里斯汀敢在这里犯贱，就是她笃定了辛迪加不会真的找对象。依她对辛迪加的了解，现在他想找个女朋友，很难。所以自己来以看乐子的心态挑事，没想到眼前的女孩直接跟自己打了个直球。

    这算什么？这算告白吧？喂，辛迪加哥哥，她在对你表白吧？你回应一下啊！

    辛迪加则像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端着杯咖啡看向远方，就好像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和他没关系一样。

    “呃，这个、那个……”克里斯汀轻松地被卡米拉的直球击沉了。

    “噗，”看到克里斯汀这个样子，卡米拉脸上的红晕褪去了，不由得笑了起来，“开玩笑的啦，妹妹，我和你哥哥真的是普通朋友而已哦。”

    真的是吗？克里斯汀怀疑着。

    在华沙的少男少女们忙于恋爱和玩乐的时候，在罗莎·卢森堡和她的同志在利沃夫辩论的时候，在捷尔任斯基忙于《工人事业》与《星火》的编辑的时候，一封电报顺着空气中看不见的无线电，以光速从柏林向华沙传递着。在德国，一道政治洪水已经破闸，开始向着联邦冲来。

    这次出使德国，联邦上下都非常重视。外交部副部长海特曼男爵亲自带队对德进行国事访问。而索尼娅作为克里斯汀力推的外交部新人，又是外交部里难得一见的语言大师，自然也在名单之内。

    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完全没有官方身份的列夫也混了一个“访问企业家”的名头跟来了。名义上是和使团一同抵德，参观德国企业并进行交流的——实际上他只是被索尼娅和克里斯汀拐过来打白工的。

    德国方面对联邦的出使也非常重视。德意志宰相、德国外交部长特奥巴登·冯·贝特曼·霍尔维格亲自来到火车站迎接联邦使团。按照国际惯例，对来访的外交使团基本采取平级接待，但是德意志帝国生生把接待等级拔高了两级，这让整个欧洲大陆都十分震惊。

    德国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德国皇帝威廉二世向来是个没谱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宰相和大臣们拦着，威廉二世差点就自己来了。另一方面是为了用这种破格的方式表达德国对波立联邦的拉拢之意。

    现在的欧洲大陆上，德国已经针对法国建立了一个军事同盟，这个同盟由外交天才俾斯麦一手建立，西班牙、意大利、奥匈帝国、德国甚至保加利亚都是这个同盟的成员，甚至之前的沙皇俄国也在这个同盟门口观望。作为应对，法国同样牵头组建了一个以英法为首的军事同盟与德国抗衡。

    但正如俾斯麦在去世前留下的遗言一样，德国主导的这个同盟是脆弱的，西班牙和意大利在地中海问题上摩擦不断、奥匈帝国与保加利亚都对巴尔干地区虎视眈眈，经常爆发口头冲突。更不要说俾斯麦去世后，德俄友好彻底变成了笑话，俄罗斯最后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英法阵营，让德国时刻面临两线作战的危险。

    现在，俄罗斯帝国垮了，德国的东边不再是庞大的俄罗斯，而是一个摇摆不定的波立联邦，德国当然乐意花点代价把联邦拉近自己的阵营，作为东墙对抗未来可能会继续和英法结盟的俄罗斯。

    “这个阵势是要把我们架在火上面烤啊，”根据惯例，在火车到达柏林之前，使团就会收到有关接待的具体信息，看到接待名单后，所有人都坐不住了，索尼娅拿着单子找到了列夫，“这么大的阵仗，估计是想挑拨我们和法国之间的关系。”

    “是，我也觉得，”列夫手上也拿着一份名单，“估计德国媒体会对外大肆宣扬什么波德友谊地久天长之类的鬼话，让法国人以为我们已经和德国人站在一起了。”

    “那就要看霍华德那边能不能安抚好法国人了，”索尼娅看着窗外，离柏林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很快他们就要和德国人交锋了，“我们和德国人的边境问题还没解决，这次德国人肯定会在这个问题上不断给我们施压。”

    霍华德是外交部另一位副部长，此时正秘密前往法国和法国政府会晤，目的也很简单，尽最大可能争取英法两国的支持，尤其是希望秘密与英法结成军事同盟，或者获得英法的保独。

    作为一个在三个帝国之间夹缝生存的国家，波立联邦的外交环境实在是过于糟糕了。所以联邦政府只能多家下注，至少要争取到一家的支持，才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至于边境问题，德国虽然放弃了对波兹南和波美拉尼亚的宣称，但仍然声明不会放弃梅梅尔、东普鲁士和但泽。这个需求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东普鲁士是普鲁士的龙兴之地，当年俄罗斯强行吞并东普鲁士甚至招致了整个欧洲的不满。

    “这次出发前，德雷克殿下不也说了，东普鲁士肯定是保不住了嘛，”列夫有些好奇，在出行之前，内阁就已经做好了预案，东普鲁士一直是可以被放弃的地方，“他们要，我们给，这还有什么矛盾吗？”

    “外交要是这么简单，政府就不用单分一个外交部出来了，”索尼娅白了列夫一眼，“从理性角度来看，把东普鲁士、梅梅尔和但泽直接还给德国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国内民众肯定不会同意，哪有刚建国就割地的政府？况且就是要割地，也要换点什么回来吧？这几块地都是价值不菲，至少得卖个好价钱吧？”

    “懂了，”列夫举起双手，表示不想继续进行这个话题了，“确实不是我能插足的领域，我还是老老实实忙我的工业学习吧。”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副部长海特曼男爵肥硕的身躯从门口挤了进来，“德国人在搞什么？怎么宰相都亲自来了，”一进到车厢，海特曼就嚷嚷起来，不停拍打着手里的接待名单，“连阿达尔贝特王子都来了，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阿达尔贝特王子不是皇储，也不是受宠的皇子，这次过来很可能只是礼仪性的，在前几年德国人接待沙俄国防部副大臣时阿达尔贝特王子也在场，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索尼娅很冷静地为自己的上司分析情况，“但帝国宰相亲自来肯定有什么企图，我们应该多加防范。”

    “早知道就应该让德莫夫斯基那个老东西自己来，”海特曼男爵烦躁地捶打着桌子，“不过他来就一定会把事情搞砸！”

    索尼娅和列夫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涉及到上司之间的矛盾，他们不好说话，也不能说话，只能保持沉默来应对。

    海特曼男爵是一位以贪婪、好色和粗鄙闻名的贵族，他被任命联邦外交部副部长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感叹联邦政府刚建立就已经腐败至此。

    但实际上，这位看起来肥头大耳的男人是一位谨慎小心、深谙外交事务的职业官僚。外交部的预案和策划大多出自他手，这次对德出访也是他在背后默默策划的。他希望同德国、奥匈帝国和罗马尼亚一起建立一个应对俄国的“东方之墙”，但德莫夫斯基一直不同意，这导致外交部的部长和副部长长期不和。

    “德国应该是想挑拨我们和法国之间的关系，”索尼娅说，“这次德国宰相亲自迎接我们，肯定会让英法两国认为我们和德国签订了什么秘密协定，从而加大他们对我们的怀疑。”

    海特曼不耐烦地摇了摇头，这一点当然没有错，但是德国的诡计绝不止这些。虽然德国的宰相已经不再是俾斯麦了，但对于德国的外交团队，大家从来没有放下过警惕。

    柏林火车站，德国宰相霍尔维格看着怀表，他的秘书手中拿着一份协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