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娅和列夫在门口等了一会，才见到姗姗来迟的丽莎。

    “王储殿下要接见你们了，”丽莎已经和会议室里的几位请示过了，“你们和我来吧。”

    丽莎把两人引到会客室的时候，特里斯、保尔和罗科索夫斯基已经先行离开了。德雷克的脸色很差，不停地咳嗽；克里斯汀还没从刚刚的情报中缓过神来，整个人呈现出梦游的状态。

    “您好，两位殿下，”尤利娅带着列夫做完了必要的礼仪，站在桌子旁边，并没有坐下，“我们今天唐突来此，是为了和您说明一个紧急的事态。”

    “请坐吧，”克里斯汀指了指椅子，“具体是什么样的事态？”

    “简而言之，沙俄时代的旧贵族们在确认阿娜斯塔西娅女大公殿下已经安全抵达波兰后，决定组建一个向俄罗斯共和政府发起发功的军团，”尤利娅拿出了一个本子，“具体的计划都写在这里了。”

    这个消息对尤利娅面前的两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冲击：对于克里斯汀来说，这对她前面接收到的情报进行了有力地佐证——她刚刚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而对于德雷克来说，这件事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毋庸置疑，前面那份会议记录肯定是格兹伪造的。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帮旧贵族们竟然真的计划组建军队。

    “让我看一下。”德雷克从尤利娅手上拿过了本子，仔细地阅读起来。

    具体的计划和会议记录上的没有太大的出入，都是打算先和在乌克兰反抗共和政府的邓尼金军团会合，再北上进军莫斯科和圣彼得堡。不同的是，在这份计划中，贵族军队选出了一个总指挥官——巴格拉基昂公爵。

    “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贵族军现在的总指挥，巴格拉基昂公爵，”在德雷克阅读计划的时候，尤利娅开始给两人介绍这位新人，“他本人并无为贵族军卖命的打算，所以和我一同来告知你们这个消息。”

    德雷克慢慢合上了本子，或许是正在病中的缘故，他觉得脑子前所未有的凌乱。真真假假的消息汇聚在了一起，织成了一张巨大而又复杂的网，德雷克现在已经分不清哪个线头是真实的，哪个线头又是虚假的。

    亦或有许多线头既是真实的，也是虚假的。

    “两位特地来告诉我们这个情况的原因是什么？”德雷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身上。无论要采取什么样的计划，信息都是必备的，而且越多信息越好。

    “我们希望和贵方合作，一同打击旧贵族，”尤利娅说，“当然，我们也希望贵方能保证我们的贵族头衔、合法利益，尤其是阿娜殿下的利益。”

    这个理由还算合理，只要不是太蠢，或是沉迷于自己的世界而不愿意接收现实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个所谓的贵族军和过家家一样可笑。他们既不可能反攻俄罗斯，也不可能利用波兰。组建军队能带给他们的，只有波兰政府蓄谋已久的大清理。

    “我答应你们，我相信陛下也会同意你们提出的合作，”德雷克接受了尤利娅的条件，事实上，哪怕尤利娅索要的更多一些，他也一样会同意，“贵族军现在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拉斯达普尔公爵已经任命我为贵族军，官方名称是帝国禁卫军第二军团的司令，”列夫看尤利娅看向了自己，连忙回答，“军团现在没有武器、没有士兵也没有指挥体系。”

    “那你们组建这个军团干什么？”德雷克大为疑惑。现在他有种自己是不是烧太久了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其实自己现在是在睡梦之中的荒谬感。

    “因为在拉斯达普尔公爵的计划里，这支部队应该在乌克兰组建，”列夫拿出一封邓尼金寄来的信，“其实沙俄刚刚覆灭的时候，邓尼金将军就向波兰的旧贵族们寻求过支持，但当时政局还不确定，所以他们就没有回复。”

    “现在有钱有人了，就打算帮邓尼金一把，好在沙俄重建的时候更上一层楼是吗？”德雷克接过了信，从信上可以看出，邓尼金的情况确实不算好，用词十分恳切，就怕这些贵族不打算帮他。

    “也可以这么说，总之旧贵族们打算先用手上的资产从俄国、法国和英国进口一批武器，至于兵源，我提议在俄国境内寻找沙俄时期的士兵，或者参加过远东战争的老兵作为兵源，他们也同意了。”

    德雷克看了列夫一眼，他怀疑列夫已经知道了这次处理旧贵族的目的，否则不会在征兵问题上多此一举，故意避开波兰境内的农奴，恐怕是为了讨好自己故意为之。这么一看，他也是一片良苦用心。

    列夫被德雷克盯得有点发毛。他觉得一个克里斯汀就够难对付的了，现在还来了一个王子殿下。而且到现在为止克里斯汀还没有说过话，高手总是沉默寡言的，他们想蛛网中心的蜘蛛一样，轻易不会行动，一旦出击一定会直击要点。可能德雷克现在都是掩护，大的还在后面。

    想到这里，列夫已经冷汗直冒了，自己就是个打小娇生惯养的贵族，后来变成了靠家产和人脉吃饭的商人，凭什么和这帮老谋深算的政治怪物们坐在一张桌子上？

    “我应该感谢您，把最麻烦的问题都替我们解决了，对吧，克里斯汀？”德雷克把信件整理好，又还给了列夫。

    听到德雷克叫自己，克里斯汀先是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只是因为克里斯汀刚刚在走神，突然被叫到而产生的自然反应而已。但在思想已经高度紧绷的列夫看来，这是德雷克的请示，克里斯汀的停顿应该是在思考，随后的点头说明自己并没有多想，帮波兰政府保住贵族庄园里的农奴是正确的。

    自己至少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列夫松了一口气。

    “其实你们来之前，我们就在讨论这个问题，”克里斯汀被德雷克叫了一声，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刚刚我们还在考虑，怎么才能找一个大贵族帮助我们打入旧贵族内部，看到您来了，我们就放心了。”

    竟然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在谋划了吗？列夫大吃一惊，他果然没有小看这位王储，即便如此年幼，她的每一步都是如此快速且超前。恐怕早在自己和尤利娅达成共识之前，他们就已经在背后计划好了一切，自己的出现只是提供了一个便利而已。

    这帮旧贵族真可怜，竟然要和这样的人物作对，等待他们的只能是审判和死亡了。

    “能帮到您，我十分荣幸。”面对克里斯汀，列夫已经是诚惶诚恐。

    “说来哥哥，我记得特里斯说过可以让他打入贵族内部，不如让巴格拉基昂公爵提议怎么样，”克里斯汀想起来特里斯提议过，现在觉得是一个好机会，“正好，巴格拉基昂公爵也有了一个军事上的帮手。”

    “特里斯？”列夫听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在华沙这么久，他还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特里斯·库特洛维奇·门捷列夫，我从布列斯特带回来的军校毕业生，”德雷克介绍道，“是一位军队里的青年才俊，在军事上也有所造诣，确实能帮到你。”

    “丽莎，帮我们把他喊出来吧，然后我们再制定一下计划。”克里斯汀很高兴，自己昨天愁了一晚上的事情终于有个解决的办法了。

    列夫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听这个名字，这位帮手似乎是门捷列夫博士的后代，至少也是亲戚。这个人既是军事上的优秀人才，也能在贵族群体中说上话，如果今天自己没来，他确实是打入旧贵族内部的不二人选。

    特里斯被丽莎带了出来，朝列夫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后在最末尾的地方坐了下来。

    “各位阁下，我刚刚在隔壁听到了各位说的话，”特里斯打了个照面后，就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了，“公爵阁下说，现在这个帝国禁卫军，嗯，第二军团还没有任何士兵对吧，也就是说，事实上我们不需要和任何一支军队作战，只需要控制住旧贵族们，这次行动就算圆满成功了。”

    “确实是这样。”列夫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有一个提议，仅供两位殿下参考，”特里斯拿出了一份华沙地图，这份地图是他上学的时候偶然得到的，一直保留到现在，“请看，阿娜殿下住在夏宫，夏宫的西面是一处广场，这里现在也归夏宫管辖，不会有人进来。我建议，我们可以以阿娜殿下同各位贵族讲话的名义，把贵族召集到这里来。”

    听到这里，德雷克微微点了点头，其他三人还没听懂，但德雷克已经完全明白了。

    “在确定日子后，我们可以在广场附近埋伏好士兵，等各位贵族到齐了，我们就直接动手，”特里斯对了一下拳头，“就地处决这些贵族。”

    “很好，但我有个想法，”列夫提议道，“这些贵族大多是有武器的，如果在广场上贸然动手，可能会有一定的抵抗，我建议由我去传达，这样可以避免他们带武器。并且，我建议不要在广场动手，最好还是控制起来，带到监狱或者其它什么地方再处决。”

    “您确定您能说服那些旧贵族们不带武器吗？”德雷克有些担心，他不觉得列夫有如此大的能量。

    “这个嘛，我自有办法，但是我需要您和尤利娅小姐的配合，”列夫看向了尤利娅，“首先我需要一些卫兵来保护阿娜，其次我需要当天阿娜殿下在场。”

    “我会派遣夏宫的卫兵到场，这个没有问题。”德雷克说。

    “阿娜殿下那边我会安排好。”尤利娅保证道。

    “这就没有问题了，”列夫搓了搓手，“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