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列夫说，“我们应该在什么时候发起行动？”

    事实上，这个问题主要得看列夫的计划。目前辛迪加还没从他烦恼不已的夏宫警卫负责人的职责中脱身。因此只要德雷克发过去一封电报，他就可以带着夏宫的卫兵完成列夫需要的部署。至于那些用来埋伏旧贵族的士兵，亚历山大表示他早就在等这一天了。

    唯一需要耗费时间的地方，就是特里斯和列夫两人对旧贵族的忽悠。怎么忽悠、要花多长时间、需不需要再和邓尼金通信，这都影响着最终行动的时间。

    “公爵阁下，请问你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来说服那些旧贵族们？”特里斯率先发问。

    “两天……三天，最多三天我就可以说服他们了，”列夫是商人出身，对自己的口才和忽悠功底，他还是有相当自信的，“行动可以安排在三天之后。”

    考虑到准备所需要的时间，以及尽可能让旧贵族们对自己的安排感到自然和不违和，德雷克和克里斯汀最终把时间敲定在一个星期之后。

    对于德雷克来说，这个时间安排更多是考虑到了他自己的身体——他不想拖着一副病体执行计划。安排在一周之后，他的病差不多也该好了。

    大致方针定下来后，德雷克先行离开休息去了。剩下的几人在敲定细节后，也陆续离开了。特里斯则跟着列夫，准备晚上一起去贵族俱乐部拜访。

    在所有人都离开后，丽莎终于抽出手来，准备继续执行玛丽亚交给她的任务——调查格但斯克伯爵。

    格但斯克伯爵、现任经济大臣维托尔德并非沙俄时代的旧贵族，而是德意志帝国的后裔，准确来说，是普鲁士王国贵族的后裔。

    第二次拿破仑远征期间，拿破仑三世为了避免俄罗斯加入反法同盟，在法国外交部长梯也尔的斡旋下，法兰西第二帝国和沙皇俄国签署了《俄法互不侵犯条约》，约定在击败普鲁士王国后，法国获得普鲁士王国的西部领土并建立莱茵联邦，俄罗斯获得普鲁士王国的东部领土。

    因为这个条约，俄罗斯实际控制了东普鲁士和但泽地区。在拿破仑三世撕毁条约，大军侵入俄罗斯后，俄罗斯毅然决然地加入了反法同盟。但对于已经到手的领土，临危继位的尼古拉二世一直对当时普鲁士的流亡政府含糊其辞。

    直到拿破仑四世投降，法兰西第二帝国宣告灭亡后，尼古拉二世才出来搅了一通浑水，把法国侵占的莱茵地区、丹麦趁机收回的石勒苏益格一荷尔斯泰因重新还给普鲁士王国。并在外交上支持普鲁士王国统一德意志地区，建立大德意志国——作为俄罗斯吞并东普鲁士和但泽地区的交换。

    这样亏本的买卖，德国人自然无法接受。但饱经战争摧残的德国人实在没有能力对刚刚击败了法兰西的俄罗斯犯难，只能屈辱地接受了这个结果。老皇帝威廉一世在听到这个结果后被当场气死。从此之后，德国和俄罗斯就有了无法消解的血海深仇。

    这种仇恨间接导致了沙皇俄国的灭亡——德国人在尼古拉二世统治出现危机的时候不遗余力地把沙皇的反对派安全送回俄国，加快了沙俄覆灭的脚步。而在德国准备趁沙俄覆灭收复东普鲁士和但泽时，波兰突然的独立和英法旋即的支持让德国人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

    而现在格但斯克伯爵的父亲，是过去普鲁士王国的一个小贵族。由于在但泽被沙皇接收时表现出了极大的顺从和支持，被尼古拉二世封为世袭伯爵。

    因为这件事，格但斯克家族在沙俄贵族体系内一直处于一种尴尬的地位。一方面，他投诚天兵、积极帮助俄罗斯人稳定但泽局势，是毫无疑问的国家功臣；但另一方面，他背主求荣、在关键时期背叛了霍亨索伦家族，也让他们家背上了“德奸”的骂名。

    丽莎现在收集到的资料大致就是这么多，可以理解，就是因为格但斯克伯爵这尴尬的身份，玛丽亚才会选择他作为合作者——这是一个识时务的家族，总能跟对正确的人。

    但玛丽亚并没有向维托尔德提前透露这次晚宴的底细，她仅仅只是让他帮忙在俱乐部中藏好那张计划书，至于克里斯汀安排的晚宴是为了让旧贵族们有机会觐见阿娜斯塔西娅这件事，玛丽亚一直对他守口如瓶。

    可即便如此，在消息被专业人士“不小心”泄露之前，格但斯克伯爵就已经知道了，并提前给旧贵族们喂了定心丸。

    从结果上来，这当然是好的，但对于玛丽亚来说，格但斯克伯爵提前知道消息这件事让她十分疑惑和不安。她非常担心是格兹内部出了奸细，提前向维托尔德通风报信。如果事实真是如此，格兹就会从波兰现在最有力的武器，变成一个无法掌控的双刃剑了。

    玛丽亚要求卡莲彻查这件事情，一定要把格但斯克伯爵提前知道消息的原因查个水落石出。

    卡莲收到任务后，立刻就把这项重任交给了丽莎。

    这并非是卡莲摸鱼或者故意为难丽莎，而是这件事只有丽莎能查，也只有丽莎有这个机会去查。格兹秘密发展的成员大多是商人、教授和知识分子，绝大部分都是平民出生，平时连接触贵族的机会都没有，想查也不知道从哪下手。丽莎现在是王储殿下的贴身女仆，也算王储的半个秘书，只有她能接触到格但斯克伯爵。

    对于丽莎来说，这项任务实在有些不轻松，她不可能长期离开克里斯汀的身边，所以很多调查任务都是克里斯汀晚上睡着后自己熬夜完成的。现在突然抛给自己一个这么大的麻烦，她甚至找不到可用的时间来调查。

    总不能和克里斯汀坦白自己其实是个特工吧，丽莎发愁。

    “哦，对了，妹，”本来已经快睡着的德雷克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情没办，穿着睡衣就跑了下来，“今天下午在华沙大学有场考试，你记得替我去看一下。”

    “考试？”克里斯汀有点发懵，波兰建国才一周多吧，怎么都举办考试了？

    “法国人拉拢我们的手段，具体的你到那就知道了。”说完，德雷克又回去睡觉了。

    一脸茫然的克里斯汀带着丽莎匆匆地赶到了华沙大学。在教育大臣的介绍下，她才知道这次考试其实和波兰没多大关系。前几年法国为了防范新兴的德国，促进和沙俄之间的关系，和沙俄签订了一个留学生的协议——每年来自沙俄各地的考生可以在指定的考点参加考试，成绩优异者将获得公费去法国上大学的资格。

    因为沙俄的覆灭，法国在东方的反德盟友凭空消失。为了补上这个真空，这一周来法国人都在不遗余力地拉拢波兰，并许诺这次留学生考试照常举办，费用法国人来出，到法国留学的学费、住宿费和伙食费也由法国人一并买单了。

    对于如此优厚的条件，波兰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不用说和英法建立良好的国际关系本就是波兰外交政策的核心。

    在这样的背景下，这次留学生考试顺利地在华沙、克拉科夫和维尔纽斯三个地方开办。来自波兰各地的考生集中在三个考场，争取去法国上学的机会。

    教育大臣本来想请德雷克王子过来说两句，表达一下王室对教育和学生的重视，没想到德雷克生病，直接把王储殿下摇过来了。对此，教育大臣和华沙大学校长自然是喜出望外，他们兴奋地告知了学生这个情况，并且请克里斯汀在考试前为学生做一个简短的演讲。

    但，这些都是克里斯汀到考场以后才需要操心的事了，此时王储殿下正在华沙大学里闲逛。德雷克说的很急，并没有告知两人具体的考试时间，导致她们上午就赶到了华沙大学，而考试下午两点才开始。

    现在也不好再回祝圣宫了，写稿子的活又被校长毛遂自荐包揽了下来，克里斯汀只能百无聊赖地参观华沙大学。

    华沙大学建校已经快100年了，由于学校经过了多次扩建，所以校内多个区域的建筑风格并不统一。她所在的中心校区充满着浓浓的华沙古城风味，许多建筑都呈现复古主义的风格，也有一些建筑明显模仿了巴洛克时期的风格——以椭圆形的空间布置和极具大胆的色彩运用带给参观者强烈的情感体验。即便是丽莎这样对艺术一窍不通的人，在看见这些建筑时也不免有一种独特的感情涌出。

    克里斯汀在中心校区转了一圈，这里的学生很少。今天是星期天，赶上学生们休息的日子，许多人都到市区里去找乐子了，只有一些刻苦努力的学生，或是作业到了死线的极限派学生才会留在图书馆中学习。

    草坪上偶尔能见到几个正在翻书的年轻人，这些人看起来还没有到上大学的年纪，大概是从外地早早赶来参加考试的考生，趁着上午的最后一点时间正在复习。

    留学生考试的科目并不多，只有法语、算数和报考专业的科目。因此考试只举行一个下午和晚上，一个小时法语、一个小时算数和两个小时的专业课，从两点开始考到晚上七点，中间休息一个小时。

    克里斯汀的讲话被安排在一点，时间是十分钟左右，演讲完毕后各位考生正好能入场。

    两人逛完了中心校区，打算去旁边的新校区，在门口，克里斯汀见到了一个被保安拦在门外的白发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