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不惊
繁体版

第三十七章 虚假的证据

    敬酒进行到了第四次,在场的众人都高举酒杯,敬祝波兰军队的副总指挥、全波兰最伟大的军人阿波卡利斯元帅的健康。

    站在公主身后服侍的女仆自然不需要参加到这样的活动中,丽莎冷冷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的注意力全在几位贵族代表身上,尤其是整个旧贵族圈的领袖拉斯达普尔公爵。

    拉斯达普尔公爵在整个华沙都名声显赫,作为沙俄时期受到册封的大贵族,他本人对沙皇的忠心与敬仰自不必说,令人赞叹的是他是一位修道士一般的虔诚教徒。他没有任何不良的嗜好,除了治理自己的庄园,每天的工作就是不停地祷告和抄写经书。

    如果一个人没有任何常人的爱好,那他一定有常人无法想象的欲望。丽莎将这句话奉为圭臬。

    想要获取一个人的信息,绝不能和他本人见面,最好的办法是通过周边的人获得他的情报,这样既保险又客观。

    见第五次敬酒还没开始,克里斯汀似乎也沉迷于品尝盘中的美味,丽莎悄悄地离开了大厅。今晚所有的贵族都在祝圣宫里齐聚一堂,在圣十字教会附近的俱乐部自然无人值守。

    从宴会订下的那一刻,丽莎的眼睛就盯上那里了。作为旧贵族的大本营,俱乐部里一定有许多重要的文件。这些贵族视若珍宝的机密大多也藏匿在俱乐部之中,其实应该不乏能够利用的把柄。

    “王储殿下派我去圣十字教堂。”走到门口,丽莎只是简单地解释了一声,门卫就自动放行了。祝圣宫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王储的贴身女仆,没有人会和她过不去。

    当然,她也没有忘了给克里斯汀留个信,她嘱咐其它侍奉的女仆,如果克里斯汀问自己去哪了,就说自己收到了王后的命令,前往圣十字大教堂拜谒主教去了。

    这个谎话几乎是完美的,先不说克里斯汀能不能顺利见到王后玛丽亚,就算她真的询问王后,调查格但斯克伯爵是王后的命令,玛丽亚不可能不给自己打掩护。

    做好了一切准备后,丽莎乘车来到了圣十字大教堂。和第一次拜见阿娜时一样,她褪去了女仆装,改成了更方便运动的西装,拿着一个牛皮制的公文袋,在圣十字教堂门口下了车。

    “你就在这里等我,”丽莎吩咐司机,“我和主教大人可能要谈很久,辛苦你等我了,这是王后赏赐你的,去隔壁买杯咖啡吧。”

    司机千恩万谢地接过丽莎递来了英镑,这些钱足够他和家人在华沙生活一个月了。对于这些小角色,只要给足赏钱,他们就能聪明地知道什么不该问,什么不该说。

    丽莎没有走进教堂,而是径直来到了俱乐部的门口。和她估计的一样,今天的俱乐部只有传达室亮着一盏灯,里面空无一人。所有的贵族都被邀请参加了今天的晚宴,直到凌晨两点之前,这里不可能会有人来。

    传达室里的门房正在打瞌睡,今天老爷们都不在,他也乐得清闲。在隔壁啤酒馆买了杯啤酒,又从肉店里拿了两根香肠,美美地吃了一顿后,现在正把帽子盖在脸上打盹。

    悠闲的休息没有持续多久,一阵烦人的敲门声就把自己给吵醒了,他有些愤怒地揭下来帽子,看到外面是一个带着礼帽、一身黑西服的人。

    “您好,老爷,”外面的天太黑了,门房看不清这个人的性别,根据过去的经验,来这里的都是贵族老爷们,他很自然地称呼了老爷,“您有吩咐吗?”

    “拉斯达普尔公爵派我来取一些东西,”门外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听起来似乎是个少年,那人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有拉斯达普尔公爵的签名,“我现在就要进去。”

    “请稍等,先生,”门房连忙打开了台灯,细细检查着纸上的签名,不需要太多时间,他就确信这的确是公爵的笔迹,“好了,先生,我这就给您开门。”

    丽莎当然不可能从拉斯达普尔公爵手里拿到签名,这是她拜托格兹的朋友伪造的。但她并不知道,这张纸条上确是公爵的真迹。格兹的特工从一个破产的旧贵族那花了200英镑(假币)买来了这张“通行证”。

    “需要我给您带路吗,先生?”门房殷勤地拿起一个提灯,替丽莎打开了门。

    “不用,我认得路,”丽莎接过提灯,头也不会地走进了俱乐部,“记得把门关好,小心有窃贼进来。”

    “当然,当然。”见丽莎进去了,门房连忙关好门,看了看四下无人,继续回传达室打盹去了。

    进了俱乐部的丽莎脱下礼帽挂在衣架上,把盘着藏在帽子里的头发放了下来,她没敢轻易开灯,只靠着手上提灯的微光走上了二楼——这里原本是只有贵宾才能进入的地方。

    根据情报,保存文件的保险箱应该在三楼的一个暗室里,但丽莎决定先在二楼观察一番。

    借着微弱的灯光,丽莎得以看清房间里的陈设,和极尽奢华的一楼不同,二楼的装修风格古典而文雅,几套红木家具和一个大酒柜组成了整个二楼的陈设。不难想象,这些贵族们平时就是坐在红木沙发上,喝着红酒,操控着贵族界的一切的。

    二楼没有什么纸面的文件,贵族过去的语言也不会留在这片空间里,丽莎简单地转了一圈,便上了三楼。

    三楼的空间十分狭窄,从外表看只是一个普通的阁楼,里面堆放着许多布满灰尘的箱子。丽莎撬开了其中几个,里面都是些不值一提的破烂。

    “弄巧成拙,”丽莎低声道,拿起撬棍撬开了一个靠墙的箱子,摸索了一阵,从里面拿出了一串金色的钥匙,“让我找找门在哪。”

    她很快找到了,试了几个钥匙,丽莎如愿进入了暗室。暗室里宛若一个小型的图书馆,五六个书架上放满了贵族们的档案和文件。丽莎随手从最近的书架上取下一个本子。

    “摩尔曼斯基男爵,封地在诺夫哥罗德,”丽莎举着提灯,吃力地看着,“因为曾常常拜访妓院,患上梅毒……”

    丽莎有点无语,这个文件的记载实在有点详细得不是地方。继续往后看,她才明白为什么摩尔曼斯基男爵记录的第一句话就提到了梅毒。

    “因为同诺夫哥罗德地区许多的贵族小姐和夫人有地下情,导致20世纪以来,诺夫哥罗德地区的贵族几乎人人患有梅毒。”丽莎小小地震撼了一下,并感叹贵族界玩得就是花。

    检查了几分文件后,丽莎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这些文件记录的信息很全面,但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把柄。打死农奴和偷税漏税这种小事不会引起贵族注意的。

    在查询了半天无果后,丽莎把目光投向了暗室角落的保险箱。

    谁也不知道这个箱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即便是许多身份显赫的大贵族,也没有机会一睹其中的秘密。丽莎盘弄着手里的钥匙,现在这个秘密要对自己打开了。

    尝试完了所有的钥匙后,箱子依然没有被打开。这种保险箱的钥匙想来也不会放在门口,肯定是拉斯达普尔公爵随身携带着的。丽莎无奈地掏出铁丝和开锁工具,多费了五分钟才把这个保险箱打开。

    保险箱里有许多勋章和文件,其中绝大多数文件是沙俄时期同其它国家签订的秘密条约,例如《法俄秘密同盟约定》的抄本、《俄德海军协定》抄本、《俄英海军同盟条约》抄本等等,在一周前,这里的任何文件都价值连城。但是现在沙俄政府不存在了,共和派政府不承认其中绝大多数条约,这些资料也就全部变成废纸了。

    至于那些勋章,都是大贵族们引以为豪、世代流传的功绩证明,拿去古董市场上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但是对丽莎来说也一文不值。

    丽莎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她翻到了两个被压在最底下的文件。

    一个文件是俱乐部里各个贵族的财产估算表,表里列举了参加俱乐部的216名贵族的大致资产,包括现金、贵金属、古董和不动产。丽莎简单地计算了一下,如果把这些贵族的所有财产换算为黄金,大概能折算2500吨黄金。

    波兰去年一年的税收才不过能折算成1500吨黄金,这些贵族的资产赶上波兰一年半的税收了。

    另一份文件则更加令人惊愕,这是一份会议记录,详细地记录了发生在沙俄覆灭后的一次贵族会议。会议上,以拉斯达普尔公爵为首的旧贵族们提出了一份反攻俄罗斯的军事计划,具体计划由正在乌克兰组织保皇军队的安东·伊万诺维奇·邓尼金中将制定。

    会议记录得十分详细,旧贵族们几乎一致通过了这个计划,并决定利用波兰政府完成这一计划。主要手段是鼓动波兰向邓尼金的部队派遣志愿军或提供武器装备援助。

    第一遍阅读这个记录的时候,丽莎完全被吓到了,她没想到旧贵族们竟然有这么疯狂的举动,更让她惊讶的是,旧贵族竟然已经着手实施这个计划了,很多旧贵族开始变卖自己的家产换成武器和黄金运往乌克兰。

    当丽莎抱着难以置信的态度阅读第二遍的时候,她很快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这份会议虽然记录的是讨论向俄罗斯反攻的问题,但记录的所有内容只有波兰相关——里面提到了怎么通过造假信息让波兰向邓尼金提供物质支援,怎么故意在俄波边境制造冲突来缓解邓尼金方面的压力,怎么借走私外贸的理由把他们的财产物资往乌克兰方面转移等等,但唯独没有涉及到任何一点邓尼金反抗军的军事计划。甚至在他们在波兰和邓尼金相互策应的内容——与邓尼金方有关的联通渠道、接洽地点等也毫不提及。仿佛只要他们把物资或情报放到边境上,邓尼金就能立刻自动收到相关内容一样。

    于是在丽莎再次并多次确认纸张、笔迹和行文后,她得出了最终判断,这是一份伪造的会议记录,贵族们应该根本就没有开过这个会议。

    丽莎瞬间觉得脊背冰凉。这份伪造的会议记录的存在,说明有人知道自己今晚要过来,于是提前来这里往保险箱的最底部压了这份文件。其目的是明显的,就是希望通过自己把文件传递给克里斯汀,再借助王储的手彻底消灭旧贵族。

    这一切的背后都在指向一个明显的组织——格兹。

    丽莎思虑再三,还是拿出了这份文件,放进了自己的牛皮袋里。即便是伪造的文件,作为和贵族谈判的筹码也足够了,甚至,可以不需要谈判了。

    只要这份文件的内容捅到内阁,即使武力清洗旧贵族也合情合理,没有人能提出反对意见。这是一个绝佳的借口,没有放弃的理由。

    丽莎站起身的时候,她的余光瞥到了一个人影,在她下意识准备拿起什么东西扔出去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看到的是一个画像,一张尼古拉二世的肖像。

    “吓死我了,”丽莎拍着胸脯,“谁把这倒霉玩意的画像放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