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准备晚宴的是克里斯汀从明斯克带回来的索尼娅。在外交部报道后，索尼娅有半个月的空闲时间等待任命，丽莎认为她对克里斯汀足够忠心，做事也颇有能力，就把她叫过来帮着一起准备了。

    举办下午茶的功夫，索尼娅正穿着一身修身的西装在大厅里来回奔走，嘱咐采购的主管和厨师长科农采办宴会所需的鹌鹑、鹿肉、蘑菇、鲟鱼、新鲜水果和香料。

    因为这场宴会不是以国家名义举办，而是以克里斯汀公主个人的名义举办的，所以经费上就没有之前的宴会那么阔气了。索尼娅既要保证晚宴的质量，又要尽可能节省经费。

    好在克里斯汀的王室津贴在各位王子公主中是最高的，这次宴会也动用了一些德雷克的津贴，让索尼娅不至于捉襟见肘。但该省的地方还是要省。索尼娅指示采购主管一定要去华沙城郊的集市上采买，以便最大程度地节省经费。

    厨师长科农站在一边，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对于克里斯汀举办的这次宴会，他几乎一点好处也捞不到。不要说可能克扣的采购经费，连本该有的劳务费，都被索尼娅以“劳务派遣”的名义折掉了。

    一趟工干下来，一分钱的进账都没有。这换谁都会有极大的不满。

    “科农，别愁眉苦脸了，”索尼娅看出了科农的不悦，只得好言相劝道，“殿下也说了，若是这次做得好，下次外交宴席的厨师长还请您来当。”

    “外交宴席？”科农对这名词有些陌生。

    “就是招待其它国家外交大使的晚宴，经费充足、管制宽松，还有额外的劳务费，要是您这次让殿下满意了，过些日子和法国大使的晚宴就请您来当厨师长。”索尼娅开始给厨师长画大饼，但这事她确实有过问的权力，要是几晚的菜科农做得让克里斯汀满意，这个饼是能兑现的。

    “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小姐，为殿下服务本就是我的荣幸，公主大人给予我这样的赏赐更是让我喜出望外啊，”科农笑呵呵地抱着菜单到了索尼娅身边，“小姐，这是我预备的菜单，请您过目。”

    真是见钱眼开的家伙，索尼娅虽这么想，但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权力来指摘人家什么，说是王室的厨师，但本质上也不过只是一介平民，不图钱这辈子图啥呢。

    “把蛋黄沙拉换成皇后沙拉吧，公主喜欢。”索尼娅在这里巧妙地运用了一个文字游戏，她只说了公主喜欢，科农自然认为是波兰的公主克里斯汀殿下喜欢，但事实是，喜欢这道菜的是阿娜公主。

    这就是今晚所有讲话的基本原则，波兰对外否认了俄国公主来波的消息，自然也不可能在这种大型的宴会上走漏风声。所以一切对阿娜斯塔西娅的称呼统统以“公主殿下”代替。这样一来，对外可以解释称公主殿下是指克里斯汀，对那些旧贵族来说，用公主殿下称呼阿娜斯塔西娅也显得足够尊敬。

    有时候内政和外交一样，都是语言的艺术啊。索尼娅不禁想着。

    “好的，这样就是三道凉菜，热菜有需要调整的吗？”科农此刻没想那么多，作为一名专业的大厨，他现在脑子里只有工作。

    “蘑菇煎鹌鹑、樱桃汁鹿肉、土豆炖鲟鱼，热菜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索尼娅琢磨了一下，克里斯汀不太喜欢油腻，鹌鹑和鲟鱼都是油脂少的肉类，应该很合她的胃口，“您配好酒了吗？”

    “哦，我有一些推荐，小姐，”科农从厨房里拿来了两瓶酒，一瓶是法国产的白葡萄酒，一瓶是格鲁吉亚葡萄酒，“这两种都很好，小姐，您觉得要不要再上一些伏特加？”

    “不用，这次宴会的主角不喜欢伏特加，”索尼娅拿着葡萄酒的瓶子仔细看着，“就这两种吧，再准备些野莓汁或者其它什么果汁，你自己看着办吧。”

    科农应承了下来，回厨房去做准备了。索尼娅正准备离开大厅，找个沙发休息一下，但还没出门，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皮鞋特有的“啪嗒”声。接着梳理好金色头发、脸上扑了粉的列夫走了进来。他今天特意打扮一下，看起来精神焕发。

    “哦，这位美丽的小姐，您打算到哪去啊？”列夫手里捧着一盆鲜花，走到索尼娅所在的桌子旁。、

    “您把花送来了，真是太及时了。”索尼娅很高兴列夫提前把东西送来了，如果鲜花和菜肴一同上桌，今晚还不知道能乱成什么样呢。

    “按照您的吩咐，小姐，一共一百二十盆鲜花，除了我手上的这盆，还有一百一十九盆，工人们正在努力搬呢，”列夫微笑着说，“看来今晚的宾客不少啊，只看桌椅也有一百多人吧？”

    “恐怕不止，送出去的请帖就有两百份了，除了贵族，政府里的各位大臣也都送去了邀请，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来。”

    索尼娅和列夫第一次见面是两天前，索尼娅去他的花场采办鲜花的时候。列夫对经营工厂毫无兴趣，拿着父亲留下的遗产在华沙郊区开办了一个花场，不少达官贵人都喜欢到他这里来采买鲜花。这让他的花场在华沙有着不错的口碑。

    在朋友的介绍下，索尼娅也来到这里采购宴会所用的鲜花。仅仅第一次见面，列夫就被索尼娅深深地吸引了。并不是以为他对索尼娅本人有什么兴趣，而是他坚信，索尼娅背后的外交部和公主，在未来将会为他的花场提供大量订单。

    “您真是辛苦了，小姐，”列夫说了些场面话，“今晚的宴会一定能让各位来宾流连忘返的。”

    索尼娅对这样的场面话向来没什么回应，她指挥着工人们把花放在正确的地方，又叫清洁工来把搬运时洒出的土扫干净，忙完这些以后，时针已经指向6点钟了，她又马不停蹄地到后厨询问菜肴的情况。

    列夫拿了德莫夫斯基的请帖，自然是准备在这里等到宴会开始了。见索尼娅忙得和陀螺一样，他也不好意思上去搭话，只能一个人在大厅里走来走去，观赏一下这个颇具浪漫主义气息的宴会厅。

    他在花场的成功促使着他想把盈余的钱投入农业。他选定了几个方向，可现在还是举棋不定。听说王储殿下似乎对农业很重视，可能会在农业上有所动作，他便四处打听，可问了一大圈，谁也不知道克里斯汀到底想做什么。

    他本以为索尼娅是克里斯汀的心腹，应该知道点什么，可是上次买花的时候她顾左右而言他，无论怎么试探都不走漏一点风声。今天本来想继续问问，没想到索尼娅干脆没空回答自己了。

    不愧是搞外交的，在这种事情上面就是滴水不漏啊。

    可列夫不知道的是，克里斯汀固然有在农业上动手的心思，可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话风早就放出去了，但具体措施她还一点头绪都没有。趁着今天的晚宴，她还准备和农业大臣商量商量。列夫现在是注定问不到任何情况的。

    “哦，您还在这呢，”索尼娅在厨房催了一阵，看科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便出来准备去门口欢迎王储，才发现列夫还在大厅里，“王储殿下一会就到了。”

    “我知道，”列夫从衣兜里拿出了请柬，“德莫夫斯基阁下让我做他的代表，来参加今天的晚宴，我也算是客人之一了。”

    “没想到您还同外交部长有交情，”索尼娅有些吃惊，虽然德莫夫斯基和克里斯汀不大对付，自己又是公主一手提拔上来的，但从名义上来说，德莫夫斯基这个外交部长毕竟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那么先到隔壁，稍等片刻吧，我们还要花些时间布置场地。”

    列夫顺从地跟着索尼娅离开了大厅。他很关心克里斯汀什么时候会到，作为宴会的主办者，克里斯汀理应早点到场，但是已经快到开席的时候了，克里斯汀竟然还没有露面。

    “王储殿下日理万机，这种小事都是让我们下面人来做的，”索尼娅解释道，“她今天还有不少工作，现在应该在参加一个下午茶，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过来了。”

    “真是不可思议，让一个小孩子处理这么多事情吗？”列夫刚刚说出口，就从索尼娅的眼神中意识到这是对王储极大的不尊敬，立刻将后面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索尼娅到了大门口，吩咐门童和侍者要好生欢迎今晚的来宾。他们大多是旧贵族出生，脾气大、礼节多。对待他们可不能有一丝马虎，否则如果因为招待不周惹得他们生气导致王储形象被败坏，那他们可都得完蛋。

    索尼娅安排门童的时候，克里斯汀和阿娜同坐一辆轿车，正往宴会厅赶来。克里斯汀把这场晚宴视为同新上任大臣们一次交流的机会，尤其是和经济大臣以及农业大臣交流的机会。

    但她不知道，除了她和阿娜以外，今晚的主角们每个人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从策划这个晚宴开始，很多人就在谋划着任何达成自己的目的。

    丽莎收起了自己的文件箱；亚历山大擦了擦枪管，把手枪塞进了衣兜；尤利娅双手抱拳，向上帝祈祷；列夫站在门口，眼睛看着远方的道路；玛丽亚抬头看着朦胧的月色，拿出了一个还未上色的人偶。

    晚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