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似水，朦胧的月光透过天窗撒下，勾勒出零模糊的轮廓。

    路明非一边喝着白桦树汁，一边不住地偷看对方。三无少女坐在他对面，脸庞隐匿在夜的暗影中，表情难辨。

    两个人像是月下对弈的老僧，相对而坐，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偶尔传来树汁入口的细微声响。

    路明非有些坐卧不安，这氛围实在太过诡异，他不知该如何打破这沉默。

    见鬼，零倒是说句话啊！刚才那股高冷的气势哪去了？他都准备好洗耳恭听，结果零却一言不发地跟他干瞪眼？难道她是个傲娇？

    等了许久，路明非终于按捺不住，这样下去俩人估计能坐到天亮，但是明天他可还有特训。

    “那个……谢谢你的饮料。”

    路明非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打破沉默。

    “好喝么？”

    零轻声回应。

    “好喝，非常好喝！”

    路明非忙不迭地点着头，抓起杯子一饮而尽。

    “这是俄罗斯的特产吗？味道真的很不错……”

    就在这时，零忽然从暗影中探出头来，朝路明非凑近。

    皎洁的月光透过她细密的刘海，在那张精致的脸庞上投下斑驳的阴影，那双明亮的眸子注视着路明非，眼神中似乎有着某种期待。

    路明非的身体瞬间僵硬。他强撑着自己不往后躲，努力想要维持镇定，但零突如其来的举动掀起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这这这这……这是在索吻么！

    路明非感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心跳在加速。他忽然想起那些自己看过的肥皂剧情节，里面男女主要接吻的时候都是这么演的，这时男主就该也把脸凑上去，然后女主闭上眼睛，两个人在浪漫的背景乐里狂甩嘴唇开啃。

    他咽了口唾沫，胆战心惊地瞥了眼零那对粉嫩的双唇。心说记忆里的零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刚认识没两天就玩这么大，难道是因为这条世界线上的自己比较帅……

    零依然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双眼紧盯路明非。

    路明非冷汗直流，只觉得自己的视线无处安放。

    往下，零身体前倾的姿势使得她的衣领下垂，领口内露出少女春山般的曲线；往上，那就变成了翻白眼；中间，零那双好看的眼睛还在注视着他，路明非实在鼓不起勇气与她对视。

    虽然就这么把初吻献出去有点随意，但是真的好诱人，可是又未免有点禽兽……可恶，真的不想当禽兽啊啊啊啊啊！

    “我……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路明非僵硬地扭开脸，艰难开口。

    “我们才刚认识……这种事……”

    零微微一愣，皱起好看的眉毛，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偏过头，认真地望着路明非的脸，似乎想要从他的眼中确认什么。

    路明非咬紧牙关，坚决不去看零的眼睛。

    这种时刻必须保持冷静，不能让自己被一时冲动所左右。

    月色流转，浮云渐渐消散。

    零眼中的光芒慢慢黯淡了下去，她缓缓坐回了座位，低下了头。垂下的发丝遮住了她的面容，只留下一抹落寞的轮廓。

    路明非扭动僵硬的脖子，重新看向对方，随后猛地僵住了。

    零的肩膀正微微颤抖，温热的晶莹液体滴落在膝盖上。

    “对不起……对不起……”

    她小声地啜泣着，声音中充满了伤心和失望，样子看着格外可怜。

    路明非心中有些不忍，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安慰安慰她，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毕竟拒绝女生告白这种事，在他人生中还是第一次，路明非从没想过这种事还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天。

    他知道自己不能做出任何承诺，只能默默地坐着，任由这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零站起身，背起包径直往外走。

    路明非连忙站了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砰！”

    食堂大门重重的关上。

    路明非眼睁睁地看着零消失在夜色中，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对着她离开的方向愣了一会儿，缓缓坐下，忽然又伸手在自己脸上小抽了一嘴巴，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嘟嘟！”

    裤兜里的Iphone震动了一下。

    路明非急忙抽出手机，短信居然是那个未知号码发出的：

    “干得漂亮。”

    “漂亮你妹呀……”

    他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回兜里，走向食堂的打饭窗口。

    事已至此，该吃还得吃，寝室里还有条饿狗等着他喂。

    可是食堂大妈居然还没有回来，路明非觉得今天过得属实有些混乱，所有乱糟糟的事都挤在一起发生，现在连吃口东西都费劲。

    奇怪，好像有什么不对。

    从刚才起，光线就在不断地闪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空中轻盈地飞舞。

    路明非抬头望向窗外，瞳孔猛地收缩。

    那是……雪？

    外面白雪皑皑一片，鹅毛大雪正下个不停，雪片不断从天空飘落，光线闪动的原因就在于此。

    这怎么可能？十月份的芝加哥远郊怎么可能下雪？

    他带着满心疑惑，快步冲到门前，猛地拉开大门。

    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雪片扑面而来，路明非哆嗦着拉高衣领遮住脸，试图抵御那刺骨的寒意。

    不，这里不是卡塞尔学院！

    他踏出两步，想要确认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同时眯起眼睛扫视着周围的景象。

    自己正置身于一片荒凉的雪原之上，脚下是万年不化的坚冰，远处是若隐若现的冰川，碎雪正呼啸着横扫而过，满世界都是尖锐的风啸声。

    转身望去，身后的学院食堂已消失不见，路明非只是站在一座沉重的金属大门面前，那大门被粗重的钢筋封锁得严严实实，连门缝都被焊死，宛如一面长满了金属藤蔓的墙壁。

    “喀嚓。”

    一声细小的踩雪声传入路明非的耳中，他迅速转身，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艰难地在风雪中前行。

    她裹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一瘸一拐地蹒跚着。

    路明非揉了揉眼睛，试图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零？”

    路明非哆嗦着嘴唇喊出那个名字。

    “喂！零！等等我！等等我……”

    他毫不犹豫地冲进风雪之中，奋力追赶着那个身影。

    然而奇怪的是，尽管零的步伐看似缓慢，但无论他如何努力奔跑，都无法缩短二人之间的距离。路明非无暇顾及这些，只是大声呼喊着，追随着那个身影渐行渐远。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风雪渐渐停歇，露出了大门顶部一块被积雪掩埋的金属铭牌，上面刻着一串俄文字母：

    Черныйлебед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