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梅津的秘密
梅子太太坐着黑色大轿车来到办公室,正在为丈夫沏茶。他丈夫是剧院经理,每天工作勤奋。由于剧院不能持续盈利,丈夫采取了许多方案,却效果不大。人们被新事物吸引了,对剧院的兴致渐渐降低。而且,梅子太太还有一种担忧,就像胶卷离开这个世代,她对剧院的前景也不太看好。见到梅津接过茶,梅子用聊天的语气说。
“你在想谁?”
“我在会帐!”
“哦,我看见了,但是我心里堵的慌,也许是上次看那份报纸惹的祸。”
梅津喝过了茶,继续算账。
“丈夫,既然你不关心我,晚上请抱着你的账本睡!”
“有什么要求,使你如此绝情?”修正了一处错误的梅津舒了一口气。
“报纸上提到了鲸鱼被屠杀的事,还提到了母性。”
“这是高级词汇,政治家的玩意。但是算错帐总是存在隐患的。”梅津说道。
“母性是个平凡的词。”
“我说的是母性,这个词让我想起了芽衣。”梅子太太接着说。
“芽衣?”
许多芽衣“前卫”的样子闯进梅津脑海,简直是张牙舞爪。他有点伤脑筋了。
“芽衣在哪,是不是又和她那帮朋友出去了?”
“真难为情,她老师打电话给我了。”
“哦,老师说了什么?”梅津问着,一边关注楼下的客流。
“你这个父亲,竟然不知道。她没去上课,去了墨西哥人的亡灵节!”
“哼,如果不是你宠她,她不会这么古怪!”梅津反驳地说。
“怪我?你在她身上投入多少时间?”梅子夫人质问。
“剧院生意不好,我尽力维持!”梅津先生回答。
“你没看到我刚刚放下账本吗。”他继续说。
“嘘,不要说了。”听到女儿的脚步声。母亲连忙打断。
“谁在想我了?提到了我的名字!”芽衣蹦跳进来说。
他们都吓了一跳,女儿从亡灵节回来以后,那未摘的面具像夜叉一样,对他们瞪眼吐舌。女儿身穿黑皮衣,黑皮裤,活像一只从墓园爬出来的夜叉。在红色的丝绒地毯上,更加重了诡异的气氛。
“啊,你要吓死妈妈!”
“这是时髦的装扮,就像广告里的“本季正流行。”是你落伍了!”芽衣说。
“好,好。我情愿落伍。”梅子夫人说。
“混蛋,快把头罩摘下来,免得吓坏顾客!你来这里干什么?”梅津说。
“为了——赛马票,给我赛马票,我马上就走。”芽衣伸出手说。
“上次给过你。”梅津说。
芽衣摘下面具,露出一半纯真一半妖娆的脸
“顺手给朋友了,我还要一张。”
“不行。”
“通融一次,就一次不行嘛?”
“回学校去,听爸爸的。”梅津摇摇头说。
“我才不去,尽是些刻板人物!”芽衣没好气地说。
梅子拦住丈夫抬起的手说:“我一直喜欢看赛马,觉得有古代英雄的风姿。芽衣受我遗传,你打她怎么行!依我看,芽衣喜欢看赛马也有好处,能让她多多认识人,对吧。等到会上的富家公子来玩时,叫他们见见芽衣。”
“你多听你妈妈的,不能让家族蒙羞,知道吗。”梅津说。
“这么说,急着把我介绍给那些刻板人物?”芽衣叛逆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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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律师尬笑道:“三位,请留步。”
“辣椒帮”的人转过头来,嚓嚓地阴笑着。他们脸上罩着一层寒霜,一个追逐皮球的小男孩跑来,皮球落下,接着撞在为首那人身上。“走开。”警觉的辣椒帮成员一把推开小男孩,男孩跌倒在地,皮球滚落一旁。人们一下子议论纷纷。
“看看那个小男孩。”
“他摔倒了!”
“不像是演戏啊!”
“是辣椒帮的人。”
“他们还背着一个姑娘。”
“姑娘在反抗。”
“不像是节目效果!”
“老天,有人绑架市民!”
人们反应过来,纷纷谴责辣椒帮在闹市逞凶,更有人拿出手机录像。
“快看啊,有人在闹市区绑架少女!”有人对着录像说。
“老大,他们在拍我们......”奶牛说话了。
“风紧,扯呼!”辣椒说。
“救救我,我不认识他们啊。”歌织被反扛在乌龟肩上,脸上露出惊恐神色。
“她好有力......老大,我快背不动了。”乌龟痛苦地说。
“嘿,这姑娘归我了。”乃乃伯爵桀骜地活动脖子,一把抓住姑娘的脚。
“喂,乃乃伯爵,这可不行,根据猥亵法,你抓她的脚会导致走光,另外这几个兄弟,根据安全法,你们面临危害公共安全的罪行,要面临长期监禁。放下姑娘才是明智的做法,如果你们要请律师,收下名片,三川律行竭诚为您服务。”
“少来,你们这群诉棍。”辣椒说。
“比我们还坏。”乌龟嘀咕说。
“哈哈,中计了。”
“我们为正义而来!”
思路清晰的小伙子一个箭步冲过来,看准位置,一拳砸在辣椒太阳穴上。辣椒晃了两晃,他咬牙摆出一个架势。这下子,人群见有人带头,纷纷撸袖子加入进来。场面一度失控,小伙子又补两拳,打的辣椒跪倒在地。乌龟正要跑,被其他人架住,摔了一个底朝天。奶牛一个踉跄,变成了昏迷的笨牛。正巧还有一个记者在场。第二天,神户观察家报用粗重的字体怒吼道。“天降正义,辣椒帮全体覆灭!”
小伙子被人群架着,同事跑过来,伸着大拇指说:
“真有你的,彪之助,打诉讼我自问收集证据,口才辩论,陈述条款,引用案例不在你之下,许多同门都请我指点。不过说起正义老拳嘛,我可是要甘拜下风咯。难怪你的辩风强硬,原来是常常打拳啊。”这两个律师虽是好友,但也会互相学习。
“没什么,姑娘在哪?”
“哦,姑娘哪去了,你们谁看到了吗?”
人呢?
“往南边去了。”有人指了指那个方向。
“警察要来了。”又有人说。
人群渐渐疏散了一些,露出地上三个闷哼的恶棍。他们与歌织在船屋已经见过一次。这时,几辆警车开了进来,要找彪之助了解情况。“借过,借过。我们是警察。”警员匆匆跑到他身边,“这位就是彪之助先生吧,你的身手可真好。据目击者称,有三个恶棍在民俗活动上袭击了一个少女,使得会场一度陷入了混乱。感谢你及时出手,保护了城市安全,你感觉么样?”
“我感觉......很遗憾!”
“哦,你为恶棍感到遗憾,够男人啊!”记录员竖起大拇指说。
“警员先生,在他们打斗的时候,我的朋友歌织不见了。”泡泡走过来说。
警察掀起辣椒帮成员的面具。
“哦,就是他们,上次在船屋摸我!”泡泡举报说。
“真是自作多情。”辣椒说。
“就是说......猥亵。”彪之助补充说。
“把他们带走。”警察对另一个同事说。
“你是她的朋友吧,快打她电话找她。”警员说。
“刚刚太乱了,电话也打不通。”泡泡说。
“嗨,怎么称呼?把她电话给我。”彪之助热情的说。
“你看,我打了几个也没用!”泡泡跺脚说。
那是一条暗巷,歌织在混乱中跑了进去。她不敢停下来,因为好像背后有人在追捕她,破落的小巷加重了她恐惧的感觉,那些阴森的涂鸦,随意堆放的杂物,已及酒鬼昨夜留下的气味都好像在驱赶她。
“嗨,老兄,你们怎么摆脱墨西哥人的?”屋里的人问另外几个。”
“我们伪装了。看吧,辣椒帮要覆灭了。”
他们继续说着话,歌织脚步未停,一会儿就跑出了小巷。
夕阳下青山起伏,列车在一行行树木旁飞驰而过。一个可爱的姑娘走过来,走在那绵延的坡道上,好像走在浓郁的油画里。她跑出墨西哥人街后,脚下有些累了,手机也已经没电。但她生性大胆,不想白来一趟。她走进一间商场办公室,望见坐在电脑前的老主管:
“可以进来吗,先生。我有一点事找你。”
“进来吧,我们快下班了。”老主管看了看表说。
“好的,我进来了。”歌织回答。
“找我有什么事?”老主管从头到脚打量她。
“我偶尔来这边,见这里很兴旺的样子,所以......”
“你想打算求职吗,姑娘?”主管大度地说。
“主管先生,贵处还招不招人呀?商场需要营业员,就像身体需要水分一样。老先生,我刚到本地时得了一场感冒,所以耽搁了几天,在我弟弟那里修养。现在我恢复的像小鹿一样健康了。哦,您看上去那么慈祥,就像画圣北斋一样。如果您用得着我,那我一定争取不让您失望。”歌织说道。
主管看了她一眼,说:你是要求职吗?”
歌织点了点头:“嗯,正是这个意思。”
“像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应该有自己的特长啊。这里需要的是吃苦耐劳的大姐,你看起来未必行,实话说,干营业员不适合你。”
歌织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去别处转转。”
“去那边。”
老主管指了一指,他竖起耳朵,聆听剧院里传来的歌声。那歌声缥缈动听,仿佛在述说忧虑和希望。他说道:“我并不是讽刺,真的,小姐。你的声音清脆温柔,并不比剧院的歌声逊色。所以,我原先的话,既不是和你打趣,也不是在讽刺,而是出自真心。过去500米有一个魅影歌剧院,那经理精明强干,虽然如此,剧院的营收也很吃紧。也许人们的兴趣被别的暂时吸引,以后又会恢复。你去试试,准会带去一阵清新的空气。不过老实说,经理这两口子人很刻薄,经理又好色,你小心和他们起矛盾。”
“我还没做决定,不过谢谢你!”歌织说道。
歌织从商场走出来,心想,自己该去魅影剧院试试。自己从小喜欢唱歌,在成长的地方有“画眉鸟”的称呼。欧阳修形容画眉鸟是“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地,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人们只闻清脆啾鸣,未见踪迹。但是,妈妈严厉禁止自己在社会上抛头露面......那又是为什么呢?听说有些人确实难办的很......
火烧云在天际变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想才几天就回家乡去。
剧院里的保安朝她摆了摆手:“喂,小妹,说了经理不在!”
实际上这个时间,梅津不会客。
“不过他的女儿......”歌织说。
“什么,你认识芽衣吗?”保安略带疑惑地说。
“保安哥哥,我不想打扰你工作。”歌织说,“不过......刚刚我看见经理的女儿去买烟,超市里有人议论起来。我想,大概给他爸爸抽的吧?”
“你在这等着,要是经理不想见你,可别怪我!”
“好的,就请你通报一声把。”
芽衣从后面走来,一幅悠闲的样子。她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那里有刚从商场买的香烟,还有许多休闲吃的小零食。这是梅子太太的主意,一会梅津先生多半会感动给女儿赛马票。歌织因为腿上有些酸痛,就伫立在那儿欣赏夕阳。芽衣想着去看赛马,对边上的人也没有在意。保安看到芽衣,搀扶她走上台阶。
过了一会,梅津见了她问:“你会做什么?我们这里不是搁花瓶的地方!”
歌织不理会梅津的质疑。说道:
“梅津先生,我喜欢唱歌跳舞。家乡来了戏台班子,我听得如痴如醉,回想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成年后我想出来透透气,与一位姐妹一起来的本市。梅津先生,要是你不介意,我给你唱上一曲?”
梅津摆摆手说:“小妮子胡吹大气,这样的情况我见得多了,要是塌了台面,怎么跟现场观众交代?我们正在排一部《安东尼与克莉奥佩特拉》,没时间培养新人,你要是能演龙套,我就勉强给你一个机会。我们的宗旨是,开开心心。只要让观众开开心心,门票源源不断的售出,其他的都无关紧要,姑娘,要给我放机灵点!”
“看着没几两肉,工资也不能开太高。”梅子太太道。
“哎呀,要按重量计价?”歌织心里嘀咕。
“有空你就帮莉莉丝干活,她是我们的台柱子!”梅子太太接着说。
“你这个年纪就喜欢睡懒觉,不许给我偷懒!”梅子太太继续说。
办公室豪华大气,经理夫妇却给歌织一种傲慢无聊的感觉。歌织原本想来唱歌,没想带对方居然舍本逐末,当她是打杂的。她考虑了一下,决定不陪这些人玩了。她微笑着,挺直的身姿犹如一棵风中的树,簌簌地绽放着美丽。那散发香气的脸颊,明星一般的眼珠转动,时而注视墙上的绘画,时而注视梅津夫妇。
画中的京都正在下雨,各种人物与佛寺,云松,还有仙鹤一同沐浴在雨汽当中,清晰脱俗地表现出江户时代美的意境。更巧的是人物脸上的神情惟妙惟俏,一眼可以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表现出深深的久远,言有尽而意无穷......趁着歌织看画,经理也在看她。不知不觉,经理越看越觉得她美了。
“真是美人呢,我要占有这种美.......”经理臆想着。
他为阴暗的计划而沾沾自喜。
正在看画,芽衣说:“这幅画实在乏味的很,剧院里没什么人,我可要走了!”
“你就是耐心不够,所以很多事做一半......这样吧,小冤家,看在你买烟的份上,赛马票给你,不要随便送人了。”梅津说道。
“爸爸,我爱你!”芽衣蹦跳着,跳起来亲他脸颊。
“哦,这个姐姐真可爱!”芽衣嬉笑着说。
“歌织小姐,明天你来上班,别忘了带上证件!”梅子太太说。
“抱歉,我改变注意了!”歌织说道。
“什么!刚说好的!”梅津先生打圆场说。
“我还想去别处转转。”歌织说道
“嗯......刚才我爱人的话,是在与你打趣!”
“与她打趣?”梅子夫人大叫说。
“与我打趣?”歌织疑惑地说。
“对,与你打趣,她是个幽默的人啊。”梅津先生连连对妻子使眼色。
“歌织小姐,你感受到了吗?”梅子夫人问。
“好像是呢。”歌织说。
“对啊,这里不但待遇好,而且还有住的地方。”梅津先生爽快地说。
“不用再麻烦弟弟了......”歌织想道。
“先生。我明天就来报道。”歌织决定了。
“哎哟,快来不及了啊!”芽衣在楼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梅津先生很满意这笔交易,合上账本继续说:
“那就明天见了,歌织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