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察冀小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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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初临保定府(五)

    刘铭吃完早饭,在楼下碰到李梅。衣着仍是整洁、得体,但苍白的面色和挤出来的微笑,诉说着主人一定出了大问题。

    “到我屋里坐坐?”

    “那就叨扰了,我也正要和刘先生说一下房子的事。”

    进了屋,李梅熟练的洗杯,帮刘铭和自己各沏了一杯茶。

    坐下的李梅低着头,两手紧握着茶杯,好似那杯茶水能带来无穷力量。

    “我猜猜,是不是张仁会又派人找你了?”

    李梅猛然抬头,“您怎么知道的?”然后又自失的一笑。“我有这么明显吗?”

    “行啦。放心吧,无论你怎么选,我都会护着你的。谁让是我喜欢你呢。说说吧。”

    李梅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诉说着这几天遭受的压力。

    刘铭坐到李梅旁边,先是递个手绢,后是递上凉茶,时不时的点头应和一下,在认为李梅需要时,还提供了个肩膀。

    刘铭自认为表现的象一个完美的听众,但心态很平静。一个很老套的重男轻女的父母用亲情绑架女儿的故事。这类事别说是在民国年间,就是在二十一世纪,也在屡见不鲜的上演着。

    父母养儿女,是为自己,还是为儿女,这实际上是一个历经千年中国人都未参透的问题。

    古讲二十四孝,有的都到变态的程度了,现在有杀父、杀母的畜生,有妈宝男、凤凰男、扶弟魔的标签,再谈孝,更别提顺,简直是在逆潮流而动。太不合时宜了。

    不结婚、不生子简直就是新新人类。爹妈怎么想,重要吗?责任,那是什么玩意?!

    有的家庭父母对儿女无底限的付出着,但儿女总认为父母做的不够,羞于承认父母。甚至因为父母的某一句话,某一件事处置的不当而记恨多年。

    刘铭前世有个邻居,寡妇妈靠打零工供养儿子读书,但儿子在妈妈给他送钱时,有一次没躲过去被同学碰到了,他介绍他妈妈是街坊大妈。

    而类似李梅母亲这种,就是依仗自己的身份,用孝道绑架儿女,让儿女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出牺牲。

    前世梅艳芳的妈、㴝姿的父母、那些扶弟魔的父母等都是这类。

    另有一种更极端的,父母尽力扶持着儿子有了自己的生活,儿子为了自己的前途、名声、乃至是为了不让岳父家人看不起,切断了与自己家的联系。《人世间》的老大周炳义就有这意思。

    前世刘铭村里有个更极端的。孩子出生时难产,母亲去世,父亲就是个农民,只能是带着他和有奶娃的人家求奶,或是人家可怜、或付出劳力交换,是吃着百家奶长大的。晚上带奶娃,白天保证全天侯上工,还要挤出工夫经营好自留地,只能说尽好话,将孩子托付给邻居、亲戚、朋友,好话说尽,委屈受尽,只有看到儿子才觉得值得。孩子很争气,读书一直极出色。是他们那年惟一考上小中专的,顺利留在了保定。

    所有人都在恭喜老人,那天那个不到五十,却已佝偻着的瘦小老头是真的一直在笑,见谁都笑。

    不到半年,儿子越来越少回来,腊月里收到了了儿子一封信,要他爸要独立,要靠自己。

    儿子从法律上说不违法,即使违法,又有几个父母会真的提告儿女?但是真的缺了点人味。自私不算错,但极致利已?

    前世的刘铭作为父亲,也曾多方求索,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在父母与儿女的关系中,应该是各尽其责。做为父母,要尽到你养育儿女至成年的责任。子女,要在父母老年需要帮助时尽到你儿女的责任,包括经济上的和情感上的适度付出。除此之外,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是独立的,各自努力过好自己的人生就是。

    但刘铭知道,用这套理论是解决不了李梅的问题的,一是这个世道如果李梅不管,张世仁是真的能让李母二人生不如死的。二是李梅是做不到放手的。

    李梅意识到不妥,但又舍不得离开,所以仍在抽噎着。

    李梅现在很焦灼。她明知道跟着刘铭是最好的选择,但就是意不畅。曾经的大小姐委身下嫁都不算,妾?外室?凭什么啊?!但就此放手,怎么可能?!

    给自己准备备胎、舔狗的女神心态大多类此。

    看到逐渐发红的俏脸,刘铭环过手去揽着香肩:“放心吧,这事交给我。我不是说了吗,我会护着你的。其它的,先放放,我不会逼你的。”

    李梅“嗯”了一声,不再抽噎,但也没有离开。两个人都没说话。刘铭很享受这种温馨,感觉自己又有了恋爱的感觉。老男人的第二春?还是这副年轻的身体接管了感情部分?

    平静下来,李梅仍靠着刘铭,诉说着她这两天的成果。

    小说的事,她找了,两个人一个去了天津,一个去了县里。房子她也在找人问,目前还没结果。

    刘铭用手抚了一下李梅的头发。感觉到她明显紧张了一下,又放松的靠了过来。

    “不着急。你的事,我一会就找个朋友帮忙。让他打个招呼,应该就没事了,相信我。中午前我就退房了。”

    感觉到李梅身体一下就绷紧了,脑袋也急着转过来要说什么,刘铭安抚的轻拍了她一下,

    “不要着急,是暂时回去一下,三五天内我肯定再回来。那时房子你应该也就找着了。买了房,让你妈他们也搬过来。不要误会,没有强迫你怎么样的意思。就是朋友间的帮忙。我肯定不会常住保定。你就当帮我忙看护房子好了。放心吧,你可以随时选择离开。我绝不会强迫你。谁让我喜欢你呢!”

    李梅几次要直起身来说话,表示自己不是没心没肺,都让刘铭镇压了,狠瞪了他一眼,终于脱离魔掌直面刘铭。

    “再给我点时间,好吗?我、我心很乱。”

    刘铭再一次把姑娘揽在怀里,亲了她脸颊一口,不顾她的挣扎,仍轻拥着她,“让我再抱抱,就这一次,以后一定是你让抱再抱。不要难为自己,你是自由的。”

    李梅一阵气苦,这坏人,你这又搂又抱又亲的,还自由个嘚啊。恨不得咬他一口,但让她就此松口,她又做不到,没别的想法,就是想再抻一抻。女儿家要矜持啊!

    温存一阵,刘铭邀请李梅出去逛逛,帮他挑选点适合老太太的礼物。

    吃完中饭,退完房,在李梅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刘铭翻身上马,离开了保定城西门。

    原本以为的开荤之旅最后仍是素着离开了。好想给自己一巴掌。

    在这个那啥不违法的年代,一个不缺钱的少年机会不要太多,舞厅、戏院、酒吧(你没看错,民国年间是有酒吧的。民国年间的西化程度是后人难以想象的)、马路上的小姐姐,不说招手就有,也实在是难度不大。甚至晚上敲门这种曾经经历过的几次重温。不敢开门,但每次事后都在想下次是不是?

    但人就此变坏也挺难的,刘铭深感自己天赋有限:一是心理的坎,怕染上那啥,前世没过了这坎,这次还是不成。二是总觉得一男一女谈好价钱就直接开始,怪怪的。

    书生造反三年不成,这那啥竟然也不成。

    废物!

    李梅就差把任君采撷写到脸上了,稍用点强,就达成所愿了。但仍感觉差点火候,虽然是趁人之危,但还是想做的更让对方心甘情愿一点。

    这份矫情啊!

    只有再委屈一下小兄弟了。说这话的都不是好人吧?!好象。

    但暗暗发誓,必须尽快解决这个处的问题。我可是穿越者啊,多不容易的事啊!虽然好像也不是努力来的。

    到北齐村看到周边没人转马向北到大王庄,再向东,到漕河,再向南,距保定北城门不到二里地,刘铭找到了那个适合藏马的芦苇荡。

    现在的保定周边仍是水网密布,人口远不如后世密集。刘铭选的这个地方是后世他的一个融资项目地。在背景介绍中曾有历史沿革。因为大清河水系时常水患,这块地方周边一直荒凉。

    为了藏行匿迹,这一路走的较慢,现在已快日落西山了。给马拌好料,用水桶打好清水放在一边。找了块大石头将缰绳系好。刘铭开始吃自己的晚饭,上午买好的大饼驴肉。

    吃饱喝足,小憩半小时,将准备好的夜行衣穿好。里边特地多套了件坎肩。显得更壮一些。将黑面罩装在怀里。打好绑腿,将手枪里的子弹重新检查一下,插入腰带。确认一下匕首。

    看到马吃完了拌料,喝好了水,拿出常备的马口罩,帮它系好。叮嘱它一番。看看表,快七点了,该行动了。

    到城墙西北角时,七点半,搓搓鞋底,确保没有湿泥,借助风吹雨淋形成的城墙上凹凸,借力使力,爬上了城墙。

    没月光,没路灯,星光闪烁,向远处看,整个保定城朦朦胧胧的,似隐似现,好美的夜色。

    顾不上吟风弄月,小探出头,静心细听,确保周边无人,翻身下墙,无声无息落地。

    这里是刘铭早就看好的地形。

    类似燕子李三那样的江湖好汉传出那么多的传奇故事,闯出那么大的名头,除了功夫,更多依靠的是背后的充分事前准备。

    刘铭本就是谨小慎微的性子,再加上师门教诲,事前就落实各项细节已刻到骨子里了。

    沿着早就设计好的路线快速来到西大街张宅。前两天晚上刘铭来时,就发现张仁会因新纳了一房小妾,近期一直在这边住。

    来到张宅西边邻居家东墙下,确保周边没人,稍一借力翻过院墙。这家只有一对老夫妇居住。很早就休息了。张家在靠他们家这边有棵老香椿树,树杈很大一部分都到这家院里了。按乡俗,这明显有欺负人的意思。

    这里也是刘铭为自己找的通道。刘铭可不相信张家这样的人家不在墙上做手脚。

    带好面罩和手套,将飞爪向树杈一扔,爪头翻过树杈,刚好抓住绳子,形成闭环。这也是刘铭自己练就的绝活,这样做不会在树上留痕,也就减少了暴露的可能。当初他这么练的时候,自己都不明白原因,觉醒记忆后才意识到,老电影《蓝盾保险箱》里盗贼就是因飞爪爪痕露底的。

    上树后收好飞爪平息静气,认真观察了院里动静。前院有三个人,一个门房,两个保镖。屋里灯都熄了。不出意外,屋里只有一个保镖在睡觉,另一个躲在暗处。如果不是这个季节、这样的月初晚上,刘铭都没信心不被发现的来到这个位置。

    后院也有三个人。一个丫鬟在西屋做针线。从窗户上的身影看,时不时的停下来,好象在时刻听候召唤。东屋里明显在做着成年男女爱做的事。女声很放肆,没有一点正常男女这时候应该有的压抑。

    不到两分钟,东屋的声音停了。喊了一声,西屋的丫鬟动了,应该是去帮忙收拾残局了。

    刘铭一动不动的在树上静静观察着。看着小丫鬟进进出出的忙活了好久。终于两个屋里都熄了灯。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身影从东屋窗下冒了出来,轻手轻脚的向前院走去。刚要迈步走过月亮门,一阵凉风吹过,手刚抓住枪把,一根硬硬的、凉凉的东西顶在了后脑勺上。作为老江湖,硬压住了嘴里的声音。刚要求饶,感觉后脖颈一疼,就一声未吭的昏了过去。

    让保镖斜靠在墙上,刘铭有充足的信心三五个小时内醒不了。

    稍放大点脚步声,推门走进保镖住的西厢房,听见屋里说:“你回来的够早的呀,老三。”

    刘铭低声回复了一声,撩开门帘进了屋。见到另一个保镖正要欠身开灯,一个箭步过去,用枪顶住对方脑门,保镖还迷迷糊糊的就被打昏过去了。

    抽身出屋来到门房,问了句“老李,睡了吗?”就推门进了屋,屋里先是一声“有事啊?”后是一句被压抑的叫声。

    模仿着保镖们巡视的步伐来到后院正房,轻松拨开门栓,让西屋的丫鬟由轻睡转成深睡,再来到东屋门口,听了听,两个呼吸声都平稳,低缓,剧烈运动后正需要一场酣睡。

    撩开门帘进屋,炕上左边的头发长,轻按她的脖后穴位。让她转入深睡。旁边另一人呼吸一顿,又转为平缓,手还没等摸到枕下的手枪,太阳穴就感觉到了冰冷的枪管。

    “放松点。这次没打算要你的命。就是问几句话,借点路费。大前天你去莲花胡同3号谈了什么呀?想好了再说。”

    每次听着自己舌头下压着石子说话的声音,刘铭自己都很新鲜、想乐。何况这次还是模仿赵大明的东北口音。

    “没谈什么,就是个普通拜访,那是我一个外地来的老朋友。”这别人站着,你躺着,看不清人,连还手的想法都不敢有,闯荡江湖近三十年,张仁会从未有过如此的憋屈。

    刘铭用枪口猛顶了一下。“编,接着编。我怎么不知道你一个没出过HEB省的土鳖什么时候认识土肥圆的大将山口和井下的呀。”

    “别,我说。他们想让我加入他们,答应我将来做BD市长。我没答应,我想要钱,他们只肯给一万块。我没同意。”

    “怪不得他们骂你太贪。好在你还有自知之明,没让人忽悠瘸了。市长?看看人家上海小杜先生,一二八事件出钱出力,蒋总统都一直在夸奖,全国扬名,真正的洗白上岸了。多好,为什么好的不学想着做鬼子的狗呢?

    我还会再来,我希望下次来是和你谈合作。别说小日本打不到保定,就是打过来了,你觉得他们站得住?汉奸这名沾上可就撕不下来了。想想你的子孙。再有,真不怕除奸团哪?”

    虽然忽悠、洗白都是第一次听到,但张仁会大概也能想到是什么意思,想坐起来表态,但感觉到枪口力度不减,只好仍躺着翻着眼看着那个黑影表态:“放心,我们混江湖是不得已,肯定不当汉奸。”

    “那就好。我们就看你的行动了。对了,还有个私事。你现在纠缠的那个李梅,我欠她父亲个人情。帮个忙,放过她吧,孤儿寡母的,挺不容易的。大姑娘有的是,人家明显不愿意,何必强求呢?给我个面。”

    “一定,一定。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保证不再找她了。”

    “那就好。我希望明天起床,不要找我,不要让人知道我来过。”

    张仁会努力点头就差赌咒发誓了。

    听对方说,“最近手头有点紧,张先生赞助点经费呗。”

    张仁会赶紧答应,“保险柜在那边,密码是3、5,钥匙在我裤腰上。您随便拿。支持抗战,人人有责,我懂,我懂。”

    随着一声“那就谢谢了。就感觉那个黑影突然近了,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打开电灯,取出怀中的口袋。将化妆台上、抽屉里、衣服里的金银首饰、大洋、纸币收起来。

    从张仁会的枕头下取出一把手枪,关上保险,也收起来。

    打开保险柜,翻看了一下里边的文件、房契,没太大价值,就没动,只把里边的金银首饰、大洋、纸币收起来。

    用手绢将有可能留下的印迹擦掉,关灯,关门、打开大门,从正门离开了张宅。

    他不知道现在的刑侦技术到了哪个层次,每次行动只是想做到最好。

    轻微强近症患者都是这样。

    刘铭这次来的目的虽不为求财,为的是震慑。但能取得足够保定业务开展的资金,何乐而不为呢?他穷啊!

    原路返回,回到马匹处时,看看表,快十二点了。重新喂了马,吃了口东西,裹紧衣服,靠着马儿睡了过去。

    少时听老人们说保定民国年间曾经出过一对兄弟大盗,被财主欺压的没了活路,灭了对方满门,两匹马、两只枪,纵横保定周边十三县。哥俩曾经有一晚就在古井村西山头上过夜,两人背靠背睡觉,手中还牵着缰绳、握着枪。那时正在迷武侠小说,对风餐露宿、浪迹江湖的生活正无限向往,想到曾经有过这样的英雄就在自己所处的这样一个小地方出现过,那份激动,无以言表。

    到自己有机会实际体验了,才知道是多么难受。

    远处村庄响起第一声鸡鸣,刘铭活动活动身体,消除了明显的痕迹,牵着马上了大路,向东再向南,沿着平汉路走了好久。

    这里终将是他未来的重要战场。

    刘铭沐浴着朝阳,为将来做准备时,张仁会醒了,看到床头好些人围着。“老爷醒了”的声音不绝于耳。

    万宝堂的张大夫把了脉,说没什么大问题,吃两副药就好了。

    让人把大夫送走,在四姨太的服侍下收拾好来到客厅坐下时,已经快八点了。

    单独询问了昨晚情况,四姨太、丫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早晨叫不醒他,才去叫了大夫。保镖、门房都说没看清人,应该是一个中等个胖子。

    张仁会细想,屋里太黑,好象就记得是个胖子,东北口音。

    挥退了众人,两口子整理财物,发现损失巨大,家里的黄金、现金、外币和四姨太的首饰全没了,损失近五千大洋,心好疼。

    找来自己的智囊细细复盘了整个事件,。判断应该是复兴社的特务干的。最近北平、天津出了好几起对投日分子的暗杀,都说是他们干的。好在这次只是来警告他的。

    这种随时可能掉脑袋的感觉很糟糕。张仁会决定还是先不要和日本人联系了,看看局势变化再说。

    至于从李梅那边找到动手的人,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那个组织太恐怖了。若让他们意识到他不服气,结果他承受不起。

    于是吩咐下去,李梅那边,不要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