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察冀小民兵
繁体版

第14章初临保定府(一)

    刘铭是有两个官方身份的,一个是去年送父亲灵柩回乡时,王团长给他办的217团驻保定办事处少尉副官,一个是上次离开县警察局时王叔给他办的探员证。这两个身份都有持枪资格。

    所以这次出门,刘铭算的上是全副武装:

    从赌坊缴获的柯尔特M1911枪套背带设计的很人性,从右肩斜向下,枪固定在左腋窝下二十CM,取放非常方便。腿上绑腿里插着用精钢打制的两把短匕首。夹袄外两个兜里各装了三十发子弹和一袋小石子。近身有匕首,十米内有石子,十米外有手枪,完美。

    头戴礼帽,上身夹袄外一件灰色细布褂,下身打好绑腿的夹裤外罩一条黑色灯笼裤,脚踩黑色家做布鞋。是的,这是刘铭照着电影《小兵张嘎》里罗金宝的打扮为自己准备的,这还是第一次上身。根据他的记忆,这种打扮现在不算很另类。

    马鞍桥上挂着的包裹里装了一套学生装,一套工作服,对,就是那套夜行衣。本来想将军装也装上,但想到现在的保定还不是西北军的地盘,就放下了。再等等,明年底这河北大地就是西北军的主场了。

    跨下骑的是父亲给刘铭的十五岁生日礼物,一匹三岁口黑色蒙古马,不够威风,只有一米五的身高,但不挑食、速度快、好调理、耐性好,实在是太适合刘铭了。

    早晨七点,在母亲和小婵再三叮咛中,赵青的脉脉注视中,刘铭开始了恢复记忆以来的第一次单身远行。他是想苟在乱世,可并没真想将自己的脚步困在刘庄乃至全城这个小地方。

    本次保定行,目的有三,开眼、开源和开心。

    初春的早晨骑马远不如以为的浪漫,真冷啊。小风吹过来,有种透骨寒的的意味。但就此回去再加件衣服?那还不得让小婵他们笑话死。为了面子,冲啊。

    过了河,过了古井村,已从山顶探出头的太阳仍未有解救刘铭的意思,阳光都是冷的。

    嗯,前边那个小女孩怎么蹲在路边?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蹲在地上,头扎在两腿间,肩膀一耸一耸的。看到她身边的扁担和豆腐担子,刘铭就明白了,大概率是把豆腐摔了。

    撑船、打铁、磨豆腐,号称是人生三大累,但不得不承认,这是难得适合农民养家糊口的投入小、收获大的行业。前世的一个朋友曾说过,他母亲家解放前就是做豆腐的。一两块大洋的流动资金,起早贪黑的忙碌,撑过了寡妇妈带着四个姑娘艰难求活的最难的几年。改革开放后,农民们都想挣钱,但找不到致富门路时,无论谁劝,她妈妈都坚决不肯再做豆腐,做伤了。

    刘铭飞身下马,先跺了跺脚,用手胡拉一下脸,看到小姑娘抬起头来,明显刚哭过的样子。微笑着问:“小妹妹,怎么哭了?不要害怕,我是刘庄的,不是坏人。”

    小姑娘站了起来,很不好意思的抻了下衣襟。她穿着一身明显是用大人衣服改小了的很显旧的斜襟灰色小花棉袄,黑棉裤,一双明显补过的棉鞋,三五个补丁,但补的很用心,并不明显。虽有些狼狈,但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

    “我认识你,你是刘家少爷。我绊了下,把豆腐摔了。家里还等着卖了豆腐买豆子呢。呜。”

    看着哭的说不出话的小姑娘,刘铭赶紧使出前世为哄女儿练出的十八般武艺,一哄二吓三许愿,终于让小姑娘在哽咽中说出了自己的难处。

    姑娘叫张盼弟。父亲是古井村东头的张老栓。母亲张韩氏是外地逃难过来的。母亲生了四女一子,但只留住了三个姑娘,大姑娘张霞,今年24岁,嫁给了古井村西头的王江,小妹张引弟,今年6岁。

    家里的豆腐摊本来是两个老人经营的。张老栓因为好不容易盼来的小儿子早夭,近几年一直很消沉,几乎是谁在酒局上招呼一声都能参与进去,常常是让人扶着送回家。不但没攒下钱,还时不时的欠点酒债。去年末染上了痢疾,一直没好。家里欠下了十几块钱的债。

    好在家里还有头小毛驴,农忙时张母带着张盼弟下地,农闲时母亲在家做豆腐,张盼弟外出卖豆腐。周边几个村有五六户豆腐摊,根本不敢做多了,一般就是做十斤黄豆,三十来斤豆腐,早晨出来卖,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剩下了再重走一次,再卖不完就要去外村卖。本地三天一集,三天的收入,到集上换成黄豆。豆腐渣和一集十几个个铜元的收益,撑着爸爸的药钱和全家的生计。

    一旦听说周边哪个集的黄豆便宜,就会赶上家里的小毛驴,揣着借来的两三块钱,央着同村人带着,三更天出发,天亮前赶到十几、二十几里外的集上,买好黄豆,午饭前赶回家,下午,再去把豆腐卖了。

    今天是走了一趟没卖出去几块,想着去东边的西河村试试。豆腐碎了,就卖不上价了,明天就该买黄豆了,父亲的药也该买了。小姑娘真的绝望了。

    资金不足,因病致贫,这是困扰了中国农民几千年的痼疾。三几块大洋就能经营起一个小摊位,足以养活起一家人。几片西药就能治好病。

    但就是没这几块钱,生意就难以维持,买不起、找不到这几片药,拖成顽疾,就拖垮一家人的生计。

    1930年代的中国农民是真的苦,但要解决他们的问题,也真的不是很难,只要能多挣几个大洋,多产百十斤粮食。

    但能提供这个帮助的人,没有谁顾的上,他们要打仗、要兴办实业,甚至要借助穷人的困境谋利。自古以来,大灾都是地主扩张家业的良机。驴打滚之类提供给农民的高利贷,本意就不是为了赚那几个利息,要的是抵押的土地和房产。

    前世刘铭就明白了,市场需要1万斤粮食,只有8000斤,不会是所有人匀着,都少吃一口,只会是粮价涨到20%的人因买不起粮食饿死了,才会达到市场的平衡。

    做为一个穿越者,救国救民,刘铭感觉自己无能为力。但为身边人解决一些切实困难,让这个差额小点,则责无旁贷。。

    “盼弟啊,这担豆腐全卖完了能收多少钱?”

    “很少有全卖完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用黄豆换,一斤豆子换两块豆腐。一块3分钱,我这共有三十块,九毛钱吧。”

    “行啊,小姑娘,帐算的很清楚。这样,我给你一块大洋,你把豆腐送到刘庄我家去,交给小婵,让她给大家分分。我现在要去保定。我看看能不能给你爸捎回点西药来,那玩意治痢疾要好的多。”

    张盼弟眼睛都亮了,“那太麻烦你了,刘少爷。但一块钱?不行,不行,这太多了。给五毛就行。”跪在地上,呯一个头就嗑下去了。

    刘铭赶紧拽住小姑娘。

    “打住,打住,会折寿的。拿着吧,我这也算日行一善了。”

    将一块大洋塞给张盼弟,刘铭搬鞍认蹬上马,冲她笑了笑,一声“驾”,心情愉快的踏上了旅程,好像一点都不冷了。

    目送着刘铭远去,直到看不到人影了,张盼弟才收拾好挑子,回身向刘庄赶去。

    忐忑不安的将事情缘由向面前这个长的很好看的同龄姑娘说完,没有她以为的刁难、抱怨,只听对方小声一句“烂好心。”就收下了豆腐。

    手里攥着一块大洋走出刘庄时,张盼弟还懵懵懂懂的。这一早晨太不可思议了。

    进入村西口,看到一个卖烧饼的小摊,一个铜元买了个烧饼。闻闻,真香啊。摇摇头,赶紧将烧饼放进挑盘里。

    再走不到100米,就看到三个相差一两岁的小孩看到她,正向她跑来,嘴里喊着“二姨,二姨。”

    这是她大姐家的三个孩子,两女一儿。最大的是女孩,七岁,最小的是儿子,只有三岁不到。每次她从村西头回家,都能看到三个孩子在迎接他们的二姨。三个孩子非常懂事,从来不要她买什么东西,知道姥姥家穷。但一定要拉着二姨去他们家做客,无论早晚。

    这也造成了她每逢手里稍微宽松点,就给孩子们准备点吃食,比如卖小鱼的处理的鱼头、鱼尾,卖熟食的处理的尾货,一个烧饼,甚至出远门买粮、买卤水时带的干粮,省着点给孩子们留下的半角饼、半个窝头。好像只有这样才不辜负几个孩子的热情。

    虽然肚子好饿。

    跟着孩子们一起进了家门,将烧饼取出来让孩子们分着吃了。就看到大姐迎了出来。大姐张霞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当时家境小康,是姐妹三个中唯一缠脚的,好在缠的不彻底,不妨碍干活。

    姐夫家里是独生子,有十几亩好地,本来日子很不错,但碰到了个恶婆婆,姐夫又是个妈宝男,饭能吃饱,钱是一分没有。不但不能补贴娘家,忙起来还得娘家帮忙。

    “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别提了。早晨在路上把担子扣了,豆腐好多都烂了。我正哭呢,碰到刘庄的刘少爷了。他看我可怜,就把我的豆腐买了。对了,姐,刘少爷还说,他看看能不能从保定给咱爸捎点西药来。说那个治咱爸的病更好。”

    看着妹妹难得一见的雀跃表情,张霞明显一楞。还有这好事?怀疑的看看妹妹干瘪的身板和没长开的小脸。真不是张霞瞎想,两家无亲无故的,人家凭什么帮你啊?

    看着姐姐打量的眼神,女儿家本就早熟,张盼弟脸腾的红了:“姐,你瞎想什么呢?人家就是看我可怜,帮我一下。”

    “行,行,行。我妹子遇到好人了。不过我妹子也确实长的不赖呀。”

    “哎呀,姐。”

    不提两姐妹打打闹闹,近六十里路程,刘铭用了近三个小时终于看到保定西城门-瞻岳门了。

    外城墙上的箭楼和内城墙上的城门楼都没有了,1900年八国联军全给毁了。只有不起眼的几间平房矗立在城墙上,很不协调。

    三丈五,约合十米高的包砖城墙,远不如想象中高大、雄伟,墙砖斑驳陈旧,很有历史的沧桑感。

    保定四个城门都有瓮城,正城门面向正东、正西、正南、正北。但瓮城则朝向各异,比如这西门的瓮城的城门是朝南的。

    刘铭下马,牵着马随着人流进了这拱形城门洞。六七米宽,十来米长的门洞,很有点阴冷的感觉。

    四面均是高墙的瓮城,让人很有压抑感。想想冷兵器时代被人困在这里,那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望感。

    进了城,才切实感觉到了城与乡的不同,路要比城外平整的多,基本都是马车、驴车、人力车,偶尔过辆汽车、自行车,大家都当西洋景看。没堵车,但真的是很乱。

    一座在这年代算是高楼的三层楼,高门柱,旋转门,门楣上四个馏金大字“通华旅社”。整个楼的装饰没有后世宾馆的玻璃幕墙带来的现代感,但无处不在的小雕花、小装饰,加上现在还很稀有的玻璃窗,所谓高档,不外如是。

    两个门童分列两边迎宾,满满的摩登感。但门童一声“客官,你是要住店吗?”又把刘铭拉回了民国年代。

    取下包袱,将马交给门童,接过一个木牌,刘铭走进这座当时保定府最现代化的宾馆。

    进门是个大厅,两根高大的大理石柱子,将大厅分为三部分,中间铺着地毯直通柜台。

    两边错落有致的各分列着十来张四人座方桌,这应该就是这个年代的咖啡座了。有五六张桌子坐着人,有的在喝茶,有的在喝咖啡。有伙计肩上搭着白毛巾行云流水的在狭窄过道中穿梭服务着客人。大家都在聊着、笑着,但并不太显嘈杂。

    最里边是木质柜台,好象是红木的,有三尺多宽,虽不如后世五星酒店的档次感,但别有风味。柜台里最显眼的是一台一人高大座钟。柜台上摆着一台电话机,旁边放着一个大厚本的电话簿和一支笔。

    一个穿旗袍年轻姑娘看到刘铭,忙迎过来:“先生,是要住宿吗?”

    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子,一头乌黑的大波浪短发用两个发夹别在耳后,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宛如两颗晶莹的黑曜石,闪烁着羞涩、温和、友善的光芒。眉毛细长而弯,如新月挂在夜空,为她的美丽平添了几分柔和。鼻梁挺直,为她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立体感。嘴唇薄厚适中,微微上翘,展现出一种内敛而含蓄的微笑。

    旗袍虽质地一般,但明显不象现在普通女招待们为吸引客人那样开衩很高。举止轻盈,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优雅和端庄。不象女招待,倒象是个女老师。第一眼还以为是见到了含羞带怯的女儿国国王。当年为看她,那首《女儿情》的MV刘铭刷了无数遍。

    这姑娘实在是长在了刘铭的欣赏点上。

    在国王,不,女招待第二次叫先生时,刘铭才感觉到不妥。“我要个单人间,能洗澡的,计划住三天。对了,我还有匹马。”

    女招待早就习惯了顾客的注视,但这个客人眼中少了色欲,竟然让她感觉到了欣赏。略低下头,嫣然一笑:“好的,先生,二楼的单间,一晚五块,需要二十元押金,另外,马一天两毛。”

    刘铭交了钱,女服务员帮他办好手续,拿着收据和一把钥匙,引着他走向楼梯。

    民国时期饭店、宾馆的女服务员,或叫女招待与后世的服务员是两个概念。普通人家女子是接受不了在外抛头露面的。各店铺老板们正是利用顾客们的猎奇心理,开发了女招待这一职业。

    据说最早是在1870年,上海大烟馆里出现了女堂官儿,由女人来服侍大烟鬼们吞云吐雾,但是因为有伤风化,不久就被取缔了。

    清末民初,饭店、戏院、宾馆等等都普遍以有女招待作为揽客手段。女招待大多是来自于中下层家庭,家中人全靠她们养活。年纪多在二十以下,除了年轻貌美、能说会道之外,女招待还得要求应变能力强,面对各种突发情况都能应付得来。熟客的多少是女招待红还是不红的最直接的证据。这样一来,女招待们为了争相揽熟客,除了把自己装扮漂亮之外,甚至还要牺牲色相,下班后陪玩、陪聊甚至开房都不鲜见。

    女招待再向上进化就是交际花,或者名媛。

    螺旋式楼梯,花梨木的扶手,一个摇曳身姿的旗袍美女在前领路。前世住过国内外各档次酒店的刘铭,竟然有种当初第一次出差住宾馆的激动感。

    女招待明显感觉到身后顾客的目光,略侧身与刘铭寒喧:

    “先生是第一次来保定吗?”

    “啊,是啊,第一次。你们这个旅社够新的呀。”

    “我们今年初才开业,是咱们保定最好的了。有舞厅、有游泳池。咱们的大厨是从天津卫请来的,据说侍候过袁大总统。有时间您不妨尝尝。”

    “嗯,是挺不错的。小姐贵姓?”

    “您称呼我小莲就行。先生有事可以到前台找我。”当时的女招待多以化名示人。

    “噢,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好名字。”

    “先生夸奖了。先生贵姓?”

    “免贵姓刘。”

    “刘先生。请多多关照。”

    从二楼楼梯间推门进入走廊,两边都是客房,房门上写着门牌号。不时从房间中传出说话声。明显隔音效果一般。

    走到206号房,小莲打开房间,推门请刘铭进去。一间二十几个平方的房间,除了卫生间水龙头是铜制的,洗澡没有花洒,直接是一个铜水管用来冲水,屋里皮沙发换成了官帽椅,席梦思换成了雕花木床,没有电视和电脑,抽水马桶的水箱在高处,需要拉绳冲水外,其它的,与后世大床房的配置差不多。对了,没有电热水壶,改成了暖壶。

    介绍了餐厅、舞厅、游泳池等的位置后,提了提暖瓶,确定有水后,小莲婉拒了刘铭晚上跳舞的邀请,拿着一块钱的小费就告辞了。

    关上房门,小莲无力的靠在墙上,仍能感觉到手心里刘铭给小费时的触感,想想他看自己时的炙热眼神,很有反身回房的冲动,那样自己的问题可能就全解决了。但终究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微叹口气,略沉静下心神拿着她得到过的最大额的小费下楼去了。

    刘铭还真没有看不起女招待的意思。碰到一个喜欢的姑娘,下意识撩一下。被婉拒也没有大怒、伤心什么的。美人是要追的,享受过程才是王道。

    但一个追字,也就拉开了两人的地位差距。爱人是心灵的契合,是双向的奔赴。下决心追的,就是猎物了。

    将衣服挂起来,洗了个澡,去去征尘。看看表,快十二点了,换上学生装,决定先出去转转。

    到大厅时,婉拒了小莲的陪伴。

    前世在保定生活了十几年,但还真没怎么逛过保定。就像后来在BJ生活了二十多年,在外地与刚从BJ旅游回来的人聊天,竟然只能听人介绍BJ的景点哪个值得去。大部分自己都没去过。

    有人说所谓旅游,就是从一个你呆腻了的地方到一个别人呆腻了的地方去寻幽探秘。你走了千百里去看到的景色,实际大部分在你的家乡都有。

    但人还是要出去走走,所谓生活中不止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那个后来被人骂成狗的胖子这两句话还是很精辟的。

    距离才能产生美不是。

    所以保定第一天,刘铭给自己的任务是去看看大旗杆和大裂瓜。

    出了宾馆,斜对面就是一个驴肉店。想这口好长时间了。

    古井村虽大,还真没有卖驴肉的。

    所谓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保定人过几天不吃个驴肉火烧,就会感觉差点意思。前世每回回到保定,必去的就是袁家驴肉店。与朋友争论袁家还是阎家更正宗的事时有发生。严肃性不亚于北方人与南方人争论是甜口豆腐脑正宗,还是咸口豆腐脑更正宗。

    保定驴肉火烧与BJ较多分布的河间驴肉火烧的长条不同,正宗的得是刚出炉的带酥皮的圆火烧,中间剖开,将锅里温着的肥瘦相间的驴肉剁烂了夹进去,讲究的还在里边浇点肉汤。

    好不好吃?谁吃谁知道啊。

    刘铭很饿,要了三个驴肉火烧,还特地提醒老板剁上点板肠,再来上一碗玉米面粥,配上咸菜丝和腌辣椒。一口下去,满满的幸福感。

    这里离大旗杆不到一里地,吃饱了,正好消消食,腿着吧。

    保定府的大旗杆后世都是BD市的标志。起源实际很简单,直隶总督从1730年就驻跸保定。旗杆是衙门标配,原来就是位于直隶总督署衙门口的两根木质旗杆,高九丈九,与其它地方的一样。

    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后来以贿选成名的中华民国总统曹锟1920年任直鲁豫巡阅使时,特意从国外进口了钢筋、水泥,改成了十丈三的钢筋混凝土的旗杆,是全国最高,世界唯一,就此成名。

    后来被毁,1994年才重建。

    来到大旗杆下,看到原版的,与后世作为商业街的象征完全不同,离此不远的直隶总督署现在是保定行营所在地。两个全副武装的哨兵让人望而却步。门前的煤灰路,随着车辆驶过,扬起阵阵黑云,实在没有多少美感。但有足足的历史即视感。

    刘铭特别想来看看的原因还在于旗杆顶端那两个旗斗。据传燕子李三晚上曾经爬上去躲避追捕。真到了现场,想象一下,不得不失望的确认,自己真的上不去。他比前辈还是差远了。

    记得李三被捕好象就是今年,在哪被抓的来着?

    招手叫过一个人力车,让他带自己去看大裂瓜。

    保定有一句顺口溜叫:“沧州狮子定州塔,保定府的大裂瓜!”这大裂瓜可是保定古城的一大名胜,家喻户晓,老幼皆知。

    据说,它是战国时燕国和赵国的界石,所以保定有燕南赵北之说。位于保定南大街安祥胡同一个店铺门正对着的墙根那。露出地面一尺有余,叫“列国石”。因为它形状像个瓜,所以,俗称“大裂瓜”。天长日久,人们赋予它许多神奇的传说。

    传说它是太行山脉一隐峰,托举着保定,护佑着百姓平安,故此,保定历来不地震。

    还听老人们说,战乱时期有兵匪想把它挖走据为己有,连挖数日不成,怏怏而去。

    现场看到西墙根那块突出的石块,象瓜吗?算是象吧,但真没看出来与农村夏天傍晚歇凉时坐的石块有什么太大区别。可能最大的区别就是它好象上小下大,有深入地下的感觉。就这么块石头,让保定人传颂千年,不得不说保定文人的无限想象力。

    实情是一九八十年代,南大街扩建改造,工人们三锨两镐就把它刨出来了,这千年“大裂瓜”的神秘面纱终于被揭开,却是一块水缸大小的青石头,也没有任何文字和雕饰,甚至有些丑陋!

    后世刘铭还特地去收藏它的钟楼参观,花了十元钱的门票,大失所望。

    石头看了,大旗杆看了,也不过下午三点来钟。上了洋车,让他送自己去第三军驻保定办事处所在的小集街。

    一座两层楼,门前站着两个卫兵。可能见刘铭穿着得体,到也没有恶言相向,在确认确实知道张主任家里情况,是熟人后,告知张主任去北平出差了。归期不知。

    松一口气,才知道自己并不想见这家人。不想就这么回去,突然有极大的冲动,想去走走保定城墙。从南城门上了城墙,终于看到了城门楼。没有惊喜感,也就是一个屋子,雕梁画栋的,前世旅游景区遍布着类似的亭台楼阁。刘铭自失的一笑,自己真的是没有艺术细胞。

    1900年10月,英、法、德、意侵略军侵占保定,烧毁城楼、箭楼及角楼。1903年,袁世凯为请慈禧、光绪谒西陵,将永宁寺(即南大寺)改为行宫,照原貌重修了南城门楼,其他三城门正楼及四门瓮城的敌楼均未修复。清末民初政府财政窘促可见一斑。

    对,就这个位置,是后来的小南门。明年,也就是1935年,东北军第53军万福麟部队驻保定时为练兵出入方便会在这个位置新开一个城门。后来日军进攻保定,很快攻破。热武器时代城墙的作用实在是有限。

    抗战初起中国军民拆各地的城墙,实在是因为这玩意挡不住日本鬼子,但挡的住游击队。

    现在看来宽阔、破烂的城墙后来只剩下从这向东,曹家花园那边的南城墙的一小段。

    曹家花园是明天的目标,转向向西,再向北,快到西城门时,见到一个小豁口,顺势滑了下去。

    快六点了,这个位置离通华旅社应该不远了。刘铭打算钻钻老保定的胡同。

    当年BJ那几条旅游胡同有太多的修葺迹象,曾让刘铭失望不已。终于有个观看原汁原味的民国民居机会了。

    顺着城墙根向北走了不远就是一条可通马车的胡同,刘铭就钻了进去。

    保定可没有任何胡同都是活胡同的说法,前世在火车站附近,刘铭曾经钻胡同最后进了别人家里。人家当时正在院里吃饭,院子好窄,拐过弯发现不对时,他距饭桌距离不足一米。差点踢到人,三双眼睛好奇的盯着你,那种社死的感觉真的不想再有第二回了。

    走到一个拐弯,听到有人阴测测的说:“李小姐,咱们可够给你面了,这可拖了快一个月了,今天你要是再不还上,哥几个可就不客气了。”

    一个明显有点熟悉的声音颤抖着说:“麻爷,您听我说。真不是我想赖账。老板出门了,本来说好的昨天出粮,改在三天后了。您再容我三天。这个月收入应该好点。我多还一块,您看成吗?”

    “李小姐,这可真不是哥几个不好说话。说好的,今天,这又改三天后了,我们回去也没法交代呀。说真的,你那个破招待有什么好干的,一个月才收入个十块八块的。张爷请你去他的舞厅,干好了,两月就还清帐了。这多好,你轻松,我们哥几个也省事了。”

    “麻爷,您多担待,实在是老母在堂,我要真去当舞女了,不得把老太太气个好歹的。”

    “真不行。李小姐。今天要不你就还钱,要不你就答应去我们舞厅。要不,你和我们一块去看看,真没你想的那么难。你那个叫白婷婷的同学不就干的挺好的。”

    一方请求展期,一方苦苦相逼,刘铭也听出了欠帐的还是个熟人。

    转过弯,看到背对着他,前一后二,三个黑衣、黑裤的汉子正在劝说女招待小莲就范。小莲看到他明显一楞。

    “好巧啊,李小姐,在这碰到你了。”

    “您好,刘先生,怎么走到这儿来了。您旁边这个门口就是我家,进去喝杯茶吗?”

    那个大汉明显对刘铭的出现不欢迎。“哎、哎,两位,咱们有个先来后到,行吗?李小姐,咱们解决了咱们的问题,你再从从容容的招待这位朋友,好吗?”

    “我刚听了一耳朵。李小姐,你这个月需要还多少钱?我听你意思,三天后出了粮也就有钱还了。要不我先借你,三天后你再还我?”

    “那太不好意思了,谢谢您刘先生。您要方便,先借我十元,三天后我一定还您。”

    刘铭取出一张十元的纸币,递给小莲。小莲转手双手递给那个大汉。

    大汉明显收的不情不愿的。“你说你何必这么苦撑苦挨的呢。你现在干的这个真好到哪去了?”

    小莲陪着笑:“实在是家里不同意。您多担待。辛苦三位。我这有朋友,就不说招待三位了。”

    送走三人,虽然小莲一再相邀,刘铭也没同意去李家。十元钱对小莲是大事,但对刘铭来说,真的就是对这个姑娘有眼缘,顺手帮一下。

    看着刘铭远去的背影,小莲眼有点红,抿了抿唇,返身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