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察冀小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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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赌场风云(一)

    韩家赌坊老板是哥两个,韩老大和韩老二,也许他们有大名,但没人叫,这也是当时常态。在一个几乎全是文盲的村庄,要求记住很多的名字是有点强人所难的。绝大部分姑娘出嫁前就是谁家大丫头、二丫头,出嫁了就是谁家大媳妇、二媳妇。小伙子就是谁家老大、老二。能让人叫出全名,除了特别熟的,就是特有出息的。所谓有名,可能就指的是这样吧。

    老大负责招揽客人,老二负责管理秩序和放贷。哥俩是古井村最大的地主韩家远房子弟,太爷爷那辈就败落了。十几岁就去韩家在天津的粮店做学徒,耐不住辛苦,很快就离店做了混混,抗不住打,没混出头,但学了全套天津光棍的做派。

    前年秋天回到古井村,据说是从天津赚了大钱,家安在了保定。在村里最繁华的,也是惟一的一条南北向大街上开了赌坊。据说还有县里的份子。开业一年多,从没见官面上的人来打扰。曾经有人向县里法院告韩家赌坊欺诈,也是败诉了之。

    赌坊距村南门不到五十米,是一个半亩左右的砖瓦院,四间北房,两间东房,三间西房。北房正房两间是韩家哥俩的住房,偏西的两间另开门,打通后,作为赌场大厅。东厢房是厨房和餐厅,西厢房是两个护院住的地方。两个护院都是从保定雇来的高手。

    所谓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勾腿子。保定摔跤闻名于华北,这两个人都是其中的佼佼者。除了护院,还有四五个街上的混混,有事跟着帮把手,混两活钱,没事则没人管,算是赌坊的外围人员,晚上散场后各回各家。

    赌坊南边是大车店。古井村向上二十里是岭西村,向下二十里是全城县城,这条省道在这段路就这么三个歇脚的地,所以买卖一直不错。也是赌坊重要的客源。

    虽然赌一直被朴实的农村人视为败家之源,但韩家赌坊在这一带却一直名声不错。

    一是韩老大对谁都是笑脸相迎,热情邀客,坚拒不去,他也不恼。下次见了你仍是笑脸相迎、递烟上火。

    二是无论钱多钱少都可以来玩,牌九、骰子,都一直各有个赌桌供小额玩家下注。来了只看不玩也没人管你,只要不闹事妨碍别人就行。只要上了以元为计价单位的大赌桌,三餐免费,据说相当丰盛。

    三是据说从没出过作弊丑闻。反而时不时就传出哪个外地客商大赚一笔的消息。

    一定程度上,韩家赌坊成为了类似乡村俱乐部类型的场所。

    但从后世来的刘铭却知道这全是假的。听他前世的父亲说,事变后闹七路军时,七路军在这个赌坊强要走过两只驳壳枪,一只快枪,还有好大一兜子弹。边区政府成立后经调查发现,这哥俩在天津时就开始替日本人办事,回家开赌坊是受命回来的,本钱就是日本人给的,是真正的汉奸,曾有举报地下党的行为。

    另外手里有几十条人命。死者多是在赌场露了财的外地人,做案地多在离村向西七八里的小北沟。大路在那因山势,先向里弯,一里多地后再向外弯。路南是高近一丈陡峭河岸,路北就是韩老大买的一块三亩多的地。地再向上就是荒山,少有人去。实在是打闷棍、处理尸体的上上之所。

    古井村据统计有七家因借赌场的钱还不上而倾家荡产的。韩老大被八路军当场抓住枪毙了,韩老二当时在保定逃了一命。后来多次随鬼子来村里扫荡,坏事做尽。民兵小队多次设伏都未抓住他。直到1944年底才在北齐村战斗中被击毙。

    据说当时从韩家赌坊抄出来的财产装了好几麻袋。具体多少没人知道,反正是很多。

    从时间上,现在也是抢赌坊最恰当的:

    一是现在仍在正月,很多人选择不出门。同时省道多是泥沙路,现在正开始化冻,常造成道路泥泞,往来客商多避过这段时间,路上少有人踪。正是赌场的最淡季,一般十点后就没客人了。两个护院,韩老大哥俩,四个人,刘铭有信心独自应对。

    二是现在月末,晚上没有月光,方便行事。

    三是现在富裕家庭的煤火多仍在取暖,煤气中毒是最好的理由。

    未思进先思退。风险意识是刻在前金融男骨子里的。

    中午饭是刘铭做的。主菜是土豆炖兔肉。葱、姜、八角、花椒爆香,铁锅加热水放在煤火炉上炖了一个小时。再用大葱炒了个鸡蛋,主食白面烙饼,加上一锅小米粥。在这个年代,即使在地主家,这也算很丰盛的一顿饭了。

    记得当年老妈说村里最大的地主韩家家主午饭烙饼卷鸡蛋就是好饭食。儿子跟老两口吃,姑娘都没份,要和长工吃一样的饭食,理由是怕将来到了婆家吃不惯粗茶淡饭。

    二婶娘俩一经挽留也就留下了。做点好吃的互相送点,在谁家赶上了点聚个餐,对于两家人这几个月早就是常态了。

    吃饭时,二婶又开始骂离家的二叔丧良心,诉苦说二叔不在家,春耕都没人主持。他们家的地分两部分,十一亩河边好地需要雇短工耕种,其它三十亩佃给了三户佃户,就不需要管了。

    刘母看了刘铭一眼,刘铭点了点头。之前娘俩商量过这事。

    刘铭插话说:“二婶,前几天,我和大春叔和大贵叔商量过了,今年我家的地统一换个种法。我想试试土化肥和堆肥,提升一下产量。他们两家按照去年他们的收成算收入。我算过了,我家的三十五亩地去年小麦的亩产量是138斤,之前是按四六分帐的。我保证佃户们麦收时每亩地83斤收成。第二季全种黄豆,我按市价收购。到今年秋收后,种小麦之前再重新制定明年的种植模式。我已经说好了,争取明年他们开始拿工钱。我保证他们收成会一年比一年好。

    你看你们家是不是也这么干?你要同意,今年开始你的地也交给我来管。我保证你的收成不低于去年。”

    二婶明显有点发楞,想了想,“铭,不是婶不信你。三家佃户都是老人了,你叔不在,我也不好和他们说。你看这样行不,今年就不管他们了。秋收后再和他们说。河边那块地,你就多费费心,你怎么做,我们就跟着怎么做。让你妹子跟着你跑跑。该花多少钱,让她出钱。”

    “行啊。丫头,你可又落我手里了。听明白没有,得听我的。”

    娟子想到可以远离妈妈的掌控,却是嘿嘿傻笑。

    送母女回家后,小婵收拾饭桌。

    刘铭劝导着母亲午睡后,开始为晚上的行动开始做准备。

    根据近来对周边的踩点,再对制定好的进出路线小加修正。又把夜行衣、布袋、手套、飞抓、刷子、前两天从妈妈那顺来的黒丝袜、火柴、迷香、两把匕首、一把押满子弹的驳壳枪、一块加料的特制兔肉、一个包着烙饼鸡蛋的油纸包都一一确认。确保都没问题后找出一块布包了,放到一边。抓紧时间上床休息。

    下午去地里转了转,小麦已有返青迹象,再有十来天就得浇返青水了。旱地已有明显的化冻,可以考虑春耕了。

    吃完晚饭,让小婵伺候老妈睡觉后,就去关好大门,回自己屋熄灯,摆出一副已睡下的假象。

    这才是这年代农村人的常态:早睡早起。即使到后世七八十年代,有了电灯,没事去人家串门,过了八点还不走,都叫屁股沉。

    闭眼靠在被摞上小睡一觉,打开怀表,这也是当年山西随师父实习时的战利品,快十点了。

    该行动了。

    将下午准备好的布包背在后背,两头在胸前系紧,轻手轻脚开门关门,下午在门轴上加的油起了作用,一点声音都没有。走到大门口细听门外没一点声音,助跑两步,从靠近门口的西墙上翻出去,手上借力,轻声落地。这里是特地为方便进出留的口。其它地方墙上都栽了玻璃茬子。防盗在这年代是重中之重。电视上进大户人家随意翻墙而入,实际是误导。乱世大家的防范心是和平年代的人想不到的重。

    前后看看,没人。更夫过去不过半小时,这个点大家基本都已进入梦乡。

    弯下腰小跑着出了刘村北口。万一碰到个熟人,上身黑棉袄,下身打着绑腿的灯笼裤,背上背个包袱,一句赶夜路去县城赶集、看亲戚,足以不让人怀疑。刘村的刘铭就是一个纯朴、能干的乡村后生。这也算人设吧。

    没有过桥直接去河北大路,而是沿着南河沿一路向东,过了何村通往古井村的小桥又走了近三十米,到了一座看秋人盖的小屋。

    小屋的南墙根是刘铭早就选好的换衣处。

    一是够僻静,这个季节基本不会有人来。

    二是靠着墙的那块大石头下边有个较大的空洞。有需要时把东西放里边不认真找,根本发现不了。万一来不及回来,可以过几天再来取。

    三是从刘庄到桥头,基本都是河石、碎沙路,不会有脚印的问题。从这座小屋向东又多是沙石路。只有这中间的三十多米是土路。真有人寻踪到这里,也是从东边县城方向来的人做的。

    就着这没污染过的星光,解下包袱,先将带着的饹饼鸡蛋吃了,后边的三几个小时是硬仗,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套好黑色夜行衣,未系扣,将衣襟掩紧,外系寸宽牛皮腰带。这样怀里就是最好的收纳所。下身本就是系着绑腿的黑色灯笼裤,不用换。头上套上丝袜。

    这还是前世看电视得到的知识点。说是劫匪脸上蒙黑巾、佐罗那样带个眼罩,都根本做不到让熟人认不出来,就象对面一个熟人带个口罩,你能很轻易认出来。但丝袜就不一样了,它是会改变脸部特征的,并且透气性还好。好在刘妈生在天津卫,不仅仅是个土老财家的媳妇,见过世面,仍有存货,又因在乡村用不着才便宜了刘铭。

    这东西很贵的,一条好几个大洋。是这个年代女人最爱的奢侈品。

    摸摸插在绑腿上的两把匕首,将驳壳枪关上保险插到左手边的腰带上,可随时击发。将迷香、火柴、飞抓等塞入怀里。仍把布包背在背上系紧。

    看看怀表,十一点半了。用小刷子清理一下痕迹。

    目标,韩家赌坊,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