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走后半刻，房内才迟迟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门外是何人？”

    “在下晏时九，净月司云墨府十七区吏长，因天工念客轻之事前来，还请鹿姑娘解惑。”

    前有侍女引路，这鹿妻显然不想理晏时九二人。

    “我这小小艺伎，何其能为吏长大人解惑？勿要高看于我。”

    柔弱的嗓音听着门外二人心里直痒痒。

    “还请姑娘配合，此事事关重大。”从白城东侧赶到西侧，一会还要回去商议念客轻的事情，不想再耽搁时间。

    “与我何干！”门内传来丝丝怒意。“我知晓的早已被问了清楚，此时黑云压城，是白城内除沉寂日外少有的不见光的时候，你们这时前来？”

    晏时九虽然知道这鹿妻是在糊弄二人，但此案已全然交给鸦双府，深知自己理亏，不敢再搬出净月司的身份，如若被抓住了把柄，不好交代。

    正在晏时九想着对策时，里面传来了第二道声音。

    “这样，我家娘子也不收二位银子，天色还早，我们以雨做酒，以门为桌，我当棋子，如若赢得了我家娘子摆的棋谱，想问什么我便答什么，天工大人听曲时，我全然在场，误不了官家的事。”

    “莹儿！”房内又传来鹿妻娇羞的声音和嬉戏的打闹。

    门外二人没想到房里还有伺候丫鬟。

    房内鹿妻光着身子坐在洗浴的木桶内，水面上波涛汹涌，片片的花瓣漂浮在水浪和发丝之间，一旁的侍女提起一桶热水浇了进去，溅起一片雪白。

    莹儿提起鹿妻的玉臂，柔若无骨，“娘子，今日雨水又不大，平日里就算下刀子也有人和娘子附和风雅，吟诗赠赋，可这几日明显客人都少了不少，我听说他们都去了妙文社欣赏那位新来的花魁，也不知道那身子得有多美，害的我家娘子整日在房舍独奏。”

    莹儿眼睛一转，“这不正好门外来了两人？”

    “那可是官家。”鹿妻的声音比刚刚稍小声了些，她今日有些累了，不想再参与官家的事，只想着打发他们走。

    “官家怎么了，如若平日那石志川交不够银子连上三楼的资格都没有。”莹儿一脸傲娇的说道。

    两人声音虽小，但此时三楼没人，他们听得清清楚楚，原来是拿他两“寻欢”来了。

    “头儿，为了老十五，这事可得答应了。”左南那绿豆般的小眼冒着精光。

    “你此时真是为了老十五？”看着左南头顶的黑冠此时红的发紫，就知道这小子脑袋里面想的什么。

    片刻后屋内传来了莹儿的声音，“上酒，”晏时九听着房内窗棂打开的声音，为了不落俗气，跟着打开了走廊的窗盖板。

    接着是第二声，“摆盘。”

    鹿妻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一双玉手探了出来，左南见状赶忙上前，刚才听这声音，丫鬟也定是个美人，能如此近距离接触，也是美事。

    左南凑近了房门，等那叫做莹儿的姑娘出来。

    吱呀…吱呀…

    莹儿背对着从房间走出，只见一袭绿色的碎裙率先露了出来，接着是腿，慢慢的下半身从里面出来。

    左南目不转睛的盯着浅黄色的美腿，只等那张脸显现在二人面前…

    “莹儿？”左南的脸几乎扭曲起来，七区虽然不算很大，但也是包含着净月司，在职这几年也见过诸多氏族，但这莹儿算是彻彻底底征服了他。

    黄皮成褶，独眼，眼圈长满了白色的睫毛，嘴唇上涂着厚厚的红唇脂，笑盈盈的看向左南。

    要不是那张充满褶皱的脸下能吐出轻盈的少女音，两人肯定以为这屋子里面有三个人。

    只见左南头上的黑冠霎时萎了下去，身上起了一层芝麻大的红色疙瘩。

    “莹…莹…莹姐姐可是哪族人士？之前完全没有见过。”左南咬紧了牙齿。

    不说还好，这一说便引得莹儿心里不悦。

    “切~”莹儿白了他一眼，她从小顶着这幅面容不知道见过多少人，哪能猜不出左南的意思。

    窗外的雨声又大了几分，滴滴入了左南的心田，汇聚成江河，惊涛骇浪，翻滚不定。

    左南呆立在门外。

    傻了，绝对是吓傻了，刚刚莹儿那一个白眼，真实惊了天人。

    “落盘！”莹儿伸手从房门头上拽出一张棋布，上面已经画好了棋局，只等门外这两人如何解局。

    “这局？”也不知是鹿姑娘不懂棋局还是有意为之。

    “头儿？”左南躲在晏时九的身后，不敢看莹儿姑娘，更不敢听莹儿姑娘的声音。

    他有点恶心。

    晏时九本以为鹿姑娘会摆出那些没人破解过的天之局来故意刁难，再不济也是榜上有名的行家布阵，却没想到只是最最简单的连星开引。

    棋布上，黑棋一三手已占据星位，第五手挂角，白棋则是随意摆放，黑棋只等第七手三星连位，扩展局势。

    晏时九虽说不上怎么会下棋，但对于这种初学者才布置的棋局还是轻而易举。

    晏时九指挥着莹儿，白子一个一个的画在黑子的旁边，进行挑逗，骚扰，不多久便使鹿姑娘落入了他的陷阱，赢下了此局。

    莹儿看着娘子的棋子一个个被吃掉，知道局势已定，便拉起了棋布。

    “莹儿姑娘，我们可以进去了吧，”左南不懂棋，只是看着晏时九的脸色，知道是赢了。

    “谁说可以进去了？还有两局！”

    “你这…”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雨滴重重的拍打在撑出去的窗板上，使后面说的话都没有听清。

    “两局三胜，这是我七区的规矩，你外来人不懂我也不跟你们计较，难道没看出这是我家娘子故意为之的吗？”莹儿指着刚刚拉上去的棋布，想说鹿妻故意放水，才让晏时九轻松取胜。

    “行行行，再赢一把，让你们输的心服口服。”左南也不装了，对着莹儿指手画脚。

    “第二局我们不比围棋。”莹儿重新拉下棋布。

    “不比围棋比什么，你们这不是欺负人，知道围棋下不过，就开始想着歪门邪道，”左南的劲儿头正足，突然被人改了规则，不免恼怒。

    “从一开始就没说非要比围棋啊，况且你们想见我家娘子，我们想出什么棋就出什么棋，由不得你们。”莹儿姑娘也不干示弱，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说我什么，官家骂人，我照样能告你去。”

    左南一时语塞，还想要继续跟莹儿争执，被晏时九拦了下来。

    “天色不早了，”晏时九指着窗外的湖楼，上面已经到了二十时。

    “莹儿姑娘，请。”

    “此棋叫五子棋，只要己方的棋子能连成五颗棋子的直线，便能取胜，这可比围棋简单了不知多少。”莹儿不怀好意的看向左南。

    “岂能让人看扁？”左南心里瞬时懂了莹儿的嘲讽。

    “头儿，这局我来，不就是五子连线吗，看我不杀她个老脸通红。”左南眼角微曲，指桑骂槐。

    这小子今日是怎么了？就因为莹儿姑娘长得丑吗？

    晏时九又看向莹儿，她正在为左南的话生着怒气，脸上的褶皱更加深壑了。

    “确实生的不怎么好看。”晏时九从刚刚就一直在有意回避那张脸，如若真是老妇谁会在意，只怪这衰老的面皮下有着轻盈的少女音。

    “开始。”

    左南第一步便让莹儿把白子画在了棋布的正中央，接着，里面传来了鹿妻的声音，莹儿照着娘子的意思下在了白子的右边。

    两人你来我往，不多久左南便败下阵来。

    “嘿嘿，果然是…”莹儿把娘子吩咐的最后一颗棋子画了上去，使得两边同时可以串成五枚棋子。

    此时屋外的雨水已经变小，可莹儿姑娘却故意光动嘴不出声。

    左南看着嘴型，这不是骂他是傻子吗？

    “你…”左南气急败坏的指着她，这下被人反杀了个“老脸通红”。

    “莹儿姑娘，我等还有要事在身，快开始第三局吧。”

    晏时九挡在了左南的身前行礼，请莹儿姑娘继续。

    外面确实不早了，如若再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只能明日再来。

    “还是主子懂事。”莹儿故作丑话，想再气一气左南。

    这时，鹿妻的房内传来柔声，“今日有些累了，让他们进来吧，我好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