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萤火社
淡漠的阳光,沉沉的乌云,天色跟着此时的心情一般沉了下去。
没想到念客轻竟然是这种方式找到的。
两人停在了路边的树下,刚刚还彩云拖日,短短不到半时,云朵就换了颜色。
“还知道什么细节吗?”晏时九眼中升腾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
左南开始从头讲起,“今日收到城主批令可以打开念客轻给郝喜的桃纹箧,不过只能太知司司首一人在场,于是鸦双府的人在外等候,他独自一人在房间内。”
“过了没多久,里面传来惊吓的怒吼,鸦双府的人一脚踹开了房门,看见太知司首瘫坐在地上,而念客轻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被装进了桃纹箧。”
“接下来的事情更让人吃惊,”左南摘了一片树上的叶子,“本来众人以为念客轻已死,想着先把尸体取出来,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你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性子!”晏时九催促道。
左南好似没听到般,把手中的树叶歪曲旋转对折,“就像这样,念客轻从小小的桃纹箧里爬了出来,并大喊出他是被郝喜装入之后就晕死了过去。”
晏时九看着左南手中的树叶,从折痕处缓慢地舒展,恢复成原有的样子。
天上掉下来细如丝线的毛毛雨,落在了轻微发颤的皮肤上,云中压着闷雷,结结实实震在晏时九的心中。
念客轻在醒来之后第一声叫的是郝喜。“凶手真的是郝喜?还是故意栽赃?”
“头儿,还有这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左南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块布,布上面印着一个没见过的图形标志。
“这是?”晏时九疑惑的问道。
“当时念客轻从桃纹箧里爬出来后,惊恐的看向自己的胸口,上面插着一根银簪,之后鸦双府让人把这银簪给送过来了,问我们当时查案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化掌剑拓印了下来,看看你在念府时有没有见过。”
左南把叶岁两人带过来的布交给了晏时九。
“这图案好像在哪里见过?”回想在念府时,桌子上琳琅满目的首饰都十分精巧玲珑,而面前的银簪就显得略带俗气,晏时九仔细揣摩银簪顶头的图案,并不记得那件摆满花盆的房间内有这个样式的发簪。
晏时九他们发现的线索,掌剑那边还不知晓。
“公羊那边有消息吗?”两人疾驰在空无一人的仁礼大道上,此时雨水正急,行人大多都在躲雨,只有他们匆忙的赶路。
“还没,”左南想着公羊应该还在七区的各个集市转悠,毕竟过去好几天了,再去查念夫人当时去了哪里,还是有困难的。
路上晏时九讲出了念夫人真正的死亡时间,他必须要去一趟萤火社确定一下他的猜想,三日时两人是否一直在萤火社,还是…
天色暗淡,七区这边的雨水比东边要大很多,本是热闹非凡的宽敞街道只有寥寥数人,几位年老的长者闭着眼端着茶壶在戏台外的棚子里听戏。
阁楼上,鸦雀无声,艺伎们纷纷打开窗棂,各自趴在窗前,呆望着路上的行人。
少了客人的喝彩,一众女子只能借着残酒的微醺挥洒粉脂的芬芳。
平日是莺歌燕舞的夜宫现在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冷舍。
寻着路人手指的方向,晏时九两人来到了大名鼎鼎的萤火社。
“头儿?你来过这地不?”左南脸色稍红,言语中有所期待。
“公羊来过。”
“啊?”左南道不出其中意思。
萤火社内稍比别家还有几名醉汉在吃酒赏艺,台上女子衣宽肥大,半个秀肩敞在外面,一双玉臂抱着琵琶舞在腹间,衬着胸口的饱满似隐似现。
穿着官服的两人猛然踏了进来,引来数双眼睛。
“你别推我啊。”晏时九瞪着身后左南。
“哎呦,这是哪区的官家,雨天还来赏景儿,怕是咱家哪位姑娘私自藏匿了官人的一缕春魂吧,”彼时还坐在长椅上中年美妇,抬腿便盈盈站立起来,莲步轻移,故作矜持的向这边走来,边走边说,惹得阁楼上的女子吟吟欢笑。
中年美妇是这萤火社的管事,大家都叫她船娘。
“官家查案,还请诸位配合。”晏时九拱手作揖,不失礼节。
听到此话,走到一半的船娘顿时失了兴趣。
勾栏瓦舍,最是鱼龙混杂之所,船娘也是见识颇多,只要不影响生意,她也懒得和官家打交道。
“官家甚是辛苦,这雨天还不得歇息,”刚刚还在船娘身后的侍女抬着椅子放到了她的身后。
“上茶。”
后房内,两名秀脸女子端着身子,漫步朝这方走来。
“官人用茶,”细声柔语,轻掩俏鼻。
两人从没来过烟花相地,接过茶时,痴痴的望着紫纱朱面的女子。
阁楼上又是一阵轻甜的笑声。
才遇烟柳,便惹得众女子嗤笑连连。
不比晏时九两人,萤火社的佳人可是见多识广,看到两人这般表现便清楚他们是从没来过此地的土包蛋子。
“不知官家所问何事?”挑逗之后,船娘开门见山的提出疑问。
“哦?!”还在回味端茶女子俏颜的晏时九略整衣衫,清清嗓子故作姿态道,“天工府的案子想必都已经知晓,这次前来就是想问一下新月三日时念客轻大人是否在贵社。”
“又是?”船娘毫不客气的说道,“今日下午你净月司不是已经来询过了吗?”
从船娘的话中不难听出,下午来的应该是鸦双府的人。
“寻是寻过了,只不过刚刚有了新线索,还想再问问,要不然我等也不必雨天还来打扰。”晏时九依旧客客气气的跟船娘解释。
“那天工大人喜好音律,我自是答不出官家的问题,这得看看鹿妻姑娘有没有时间,你们自个去问吧。”坐在椅子上的船娘裙摆一挥,露出肤白如雪的长腿,光着脚在地板上腾挪。
“嘶~~~”左南小口一张,倒吸一口凉气。
晏时九也是脸色微润,胸腔中咚咚乱响。
抬腿之间露出的红色绸布…不敢多想,只能闭着眼睛。
这船娘虽已中年,但那双明眸摄人心魄,衣领挂在香肩上,这一起身动作稍大,半遮半掩的露出胸口处迷人的线条。
等船娘走后,大厅又恢复了声响,台上抱着琵琶的女子不紧不慢的弹着小曲儿,楼上的姑娘知晓两人是来办案,也失了兴趣,只有两三名女子时不时的扫向这边。
“都快能当你娘了,还看!”晏时九拽着正在痴笑的左南。
粉红色皮肤的侍女在前面领路,两人后面跟着。
鹿妻的房间在三楼,在这里的都是萤火社的招牌。
平日里鹿妻只会陪客人下棋吟诗,只是偶尔的节庆日子才显山漏水弹奏一曲,如若想让鹿妻专门为其唱奏,那就得合了她的眼。
鹿妻精通音律,能胜过她的在白城屈指可数,但能赢得她青眼的却不是音律,而是美酒。
“鹿姐姐,官家的人又来问话了。”侍女张着小嘴朝门内喊去。
“这…”晏时九无奈的看向了侍女,这不是给他们难看吗?
后者冲着二人吐了吐舌头,紧身俏衣,绿色嘴唇上不仅挂着两颗小虎牙,嘴角处还带着两颗宝石。
看着俏皮的动作,晏时九脸上着急,心里却是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