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和萤火虫(14)
元碧含帮着张青云上了汽车,身边的楼老板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你跟着张大帅一起回去。”
说罢,没忍心看脸色发白的元碧含,转身走了。
元碧含知道楼老板这是把自己送给张青云了。
在战争年代的乱世,这种现象并不少见。任何东西,包括人,下面的永远可以被上面的左右。元碧含如此,楼老板也是如此。
这还是元碧含第一次坐轿车。她上车的时候,张青云看了眼她,默认了元碧含的行为。
一路上没人开口说话,张青云头脑发昏,元碧含则是不愿开口。
轿车驶进张府,出来几个佣人拥着张青云回房。有人向元碧含投来探究的目光,但没人主动招呼她。元碧含有些手足无措,硬着头皮也进了张青云的房间。
佣人端来解酒汤和热水,半躺在床上的张青云抬手,指了指安静站在门口处的元碧含:
“你来。”
佣人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元碧含上前,喂张青云喝下解酒汤,拿起毛巾过了遍水,微微俯下身子,擦拭着男人被酒熏红的面庞。
期间,男人带着醉意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她的动作,元碧含被他盯得不自在,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胡乱地擦了一遍就打算放下毛巾。
“还有呢。”
男人手指一颗一颗地解开军装扣子,脱下军装,露出黑色里衫背心。现在的时节即将入秋,但还不算热。背心很薄,男人的腹肌形状在灯光下一清二楚。
就算是看出张青云故意逗弄她的心思,元碧含也不能反抗,红着脸继续帮男人擦拭身体。
张青云见过许多女人。坐到他这个位置上,投怀送抱的女人自然不少,并且早年在国外留学时,也见过不少开放的民风。一开始也只是觉得元碧含有点意思,加之楼老板刻意讨好,也就没拒绝元碧含跟他回来。
不过张青云没打算对元碧含做什么。他都二十八了,还不至于对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下手。
张青云看女孩的脸红得都快冒烟了,觉得好笑,但也收敛了些,招来佣人带她去客房。
元碧含经历了今晚,心里七上八下,听到张青云的吩咐,总算是可以放下心来好好睡上一觉。
生活的苦难教会她及时享受当下,不去考虑尚不可知未来。因为未来可能更加苦难。
第二天走出房门,元碧含还穿着昨天的旗袍,不太熟悉张府的布局,凭着昨天记忆来到客厅,见一个老嬷嬷在指挥佣人干活,猜测她是管家。
老嬷嬷见了元碧含,可能是把她当成张青云的新女人,颇为恭敬地告诉她张大帅已经去军队了,离开前让他们好好招待元碧含。
“要是无聊呀,您可以去后花园逛逛,里头的花多着呢。”
元碧含用过早饭,不习惯时时刻刻都有一帮子佣人在旁边服侍,就只同意了老嬷嬷带她在张府随便走走。
老嬷嬷似乎对她很好奇,元碧含奇怪地出声询问,这位在张府待了三十多年的老嬷嬷才说:
“咱们大帅虽然平日风流了些,但这还是头一回带姑娘回家来呢。”
元碧含不知道这项“殊荣”是好是坏,沉默着没有说话。
张青云中午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元碧含,顺嘴问了一句,才知道她去了后花园,想着还有时间,抬腿往后花园走去。
元碧含见到各种奇异美丽的花,暂且放下原本不安的心情,轻嗅着新鲜宜人的自然气息,心里无比顺畅,也敞开心同老嬷嬷聊起天来。
当老嬷嬷问及她是哪家的小姐时,元碧含慌忙摆摆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就是个寻常人家的孩子,从北方逃难来的。”
老嬷嬷一愣,没料到这位通身知书达理气质的姑娘来自战乱肆虐的北方,也难怪不想别的佣人跟着,应该是不习惯别人伺候吧。
老嬷嬷刚想出声安慰,余光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唤一声:
“大帅。”
元碧含这才发现张青云回来了,便也跟着老嬷嬷叫他一声大帅。
“喜欢花吗?”张青云问道。
元碧含点点头,又想着单点头不太礼貌,于是出声回话:“喜欢。”
张青云于是说:“嬷嬷,今天中饭在这里吃吧。”
老嬷嬷应声,元碧含看了眼张青云,对上一副带着调笑的眸子,想起昨晚男人的举动,不禁有些羞意。
张青云像是很忙碌,吃了饭又匆匆离开。
元碧含见张府除了张青云没主人居住,一问老嬷嬷才知道这里的张府是张青云自己置办的府邸,其他在尚城的张家人都住在本家。
张家人丁稀少,现一辈年轻人只有张青云和他堂弟。堂弟比张青云小三岁,但已娶妻,妻子是尚城掌权人裴家的小女儿。
元碧含不免好奇,想问张青云怎么还没娶妻,又觉得这话不是她该问的,就转换了话题。
老嬷嬷见她在家里也的确无聊,于是提议上街逛逛,也好买几身新衣服和首饰。不出意外的话,元碧含是要在张府长住。
其实元碧含还不知道自己与张青云算什么关系。按理来讲,楼老板把她送给张青云,是存了让她当张青云情人的心思。
可是张青云又没碰过她,就只是单纯地养着她,给她吃给她喝。
老嬷嬷要待在张府处理上下事物,考虑到元碧含不愿多的人陪她,就只指派一个女佣和她一起出门。
元碧含还没在尚城好好逛过。以前没钱也没心思,后来楼老板又不常让她出门,只是听舞女姐妹们说过新开的百货大楼很是繁华。
想起楼老板,元碧含又觉得奇怪。
楼老板在街上捡了她,又把她送了出去。可是听舞女的说辞,楼老板从不让她们陪客人出去过夜,就算是再胡搅蛮缠的人,楼老板也从没怕过。
从前觉得楼老板很少见她,是因为事情多且对她不甚关心的缘故。现在看来,居然像是心怀愧疚。
毕竟她这是把一个穷困的清白姑娘送给一个凶名在外的军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