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元碧含很明显地觉察到了李牧的变化，他以前笑意总不达眼底，似乎只是处于人情世故交往而礼貌微笑，而现在他是因为真正地想笑而发笑，爽朗而少年气十足的笑。

    元父母总邀请李牧来家里吃饭，也越来越欣赏这个在困境里野蛮生长的年轻人，一转刚开始不愿意女儿谈恋爱的想法，就觉得如果未来女婿是个这样的人也不错嘛。

    而且还不用担心婆家人不好相处。

    元碧含反而被自家爸妈看她和李牧愈发热切的目光，搞得有点不好意思。

    她隐约感觉到李牧对待她的态度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似乎有更加亲切的意思。但元碧含又不确定这是否只是出于感激一类的情绪。

    元碧含看着面前的数学题，咬着笔头发散思维。

    虽然李六麻已经没办法继续给李牧造成麻烦了，但是系统还没有提示任务成功，也就是说李牧未来还是有走上歧途的可能。

    这是为什么呢？还是说只能依靠时间来消磨家庭给李牧造成的阴影吗？

    自从知道李六麻的死讯之后，她就意识到原主前世的记忆不能再帮助她什么，李牧的人生轨迹已经彻底开始改变，走向未知的方向。

    “在走神吗？”旁边的男生轻声道，唤回元碧含越拉越远的思维。

    元碧含偷瞄了一眼旁边被元父母邀请来和她一起学习的李牧，实在想不通他到底还可能因为什么会走上歪路，索性抛开一切，什么都不想。

    走一步算一步吧。

    接下来的高二高三，元碧含专心拉着李牧搞学习。

    其实元碧含现在已经拿到了国家级竞赛奖项，可以凭着证书保送大学，但是她还是希望弥补自己没参加过高考的遗憾，全身心投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至于李牧，他原本是将高考看作逃离过去的一个手段，现在连他最恨的牢笼都已经消失了，他自然也没有了过去那种压抑的痛苦，能够更加松弛地面对高考。

    但他也有了新的动力。

    或许在一开始还有点不确定，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李牧已经可以很明确：他喜欢元碧含。

    知道这件事情，是在某次抬头看见元碧含坐在他旁边，安静地看着他，脸上有着少女很健康的微红，深棕色眼睛里很纯粹的只有他。

    李牧只觉得自己心脏突然狂跳了一下，接着就近乎慌乱地移开眼睛，大脑有一瞬间宕机，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脸红，也不知道元碧含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幸运。

    后来他不动声色地摸清楚了元碧含理想的大学，并将之作为自己的理想。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他或许会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下午，向女孩吐露自己真挚的心意。

    我会爱你，到你厌弃我的那天。

    可是人生怎么都不会缺少意外呢，尤其是在李牧的生命里。

    在高考百天倒计时开启的时候，班主任走到他身边告知他，家人来学校看他了。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教室外，透过明净的玻璃窗，他看见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柔美脸庞，冲他温和地笑。

    李母的回国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元父母首先对此表示了怀疑，一个母亲忍心抛下自己亲生的孩子这么多年，是他们所不能理解的，已经将李牧当作未来女婿的二人不能不揣测她的意图。

    元碧含在猜想李母可能的想法，不过相较之下，她更担心李牧受刺激。

    李牧表面上一点变化都没有，只是在放学之后平静地让她先回家，自己则和李母单独聊了一会儿。

    元碧含当然不会一个人先走，她一路尾随二人，东拐西拐跟着他们走进一家高档西餐厅，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进包厢。

    没办法，她只好待在餐厅外，等着两人出来。

    彼时入夏，附近绿化又多，元碧含被蚊子咬得受不了，走来走去，七手八脚笨拙地打蚊子。

    李牧走出餐厅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眼里忍不住带上笑意，原本萦绕在心头的烦躁也被带着一丝丝凉的晚风吹散大半，加快步伐向元碧含走去，没管身后的人。

    “怎么待在这儿，不是让你先回去吗？”边说着，边熟练地从书包里拿出小瓶花露水朝空气里喷。

    “我不是担心你嘛。”

    李牧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宠溺：“嗯，好。”

    李牧高三刚开学时，就多次被元父母邀请住在元家，说是离学校更近，生活也更方便，他实在推辞不过，也没有了原来李六麻找元家人麻烦的顾虑，就答应下来。

    元碧含看他一切如常，不像是和李母闹了不愉快的样子，也便放下心来，偷偷看了眼向他们走来的李母，小声问李牧：

    “我要不要跟你妈妈打个招呼？”

    李牧想起之前女人说的话，脸色不自觉冷下来，但面对元碧含时还是尽量柔和：

    “不用，我们回家。”回真正的家。

    元碧含没追问他聊了什么，如果李牧想让她知道，自然会说。如果不想让她知道，她问了也没什么意思，依旧高高兴兴地和李牧一起走回去。

    “你居然还没吃饭呀？那正好，这个点回家，我妈应该已经做好饭了，我跟她商量好了这周回家要包饺子咧！”

    两人说说笑笑，本来跟着李牧的女人慢慢停下脚步，看着两人越走越远。

    周日，元碧含和李牧去图书馆自修，就在李牧离开去卫生间的时候，一个女人给元碧含递了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我是李牧的妈妈，我们聊聊好吗？我在图书馆对面的咖啡厅等你，不要让李牧知道。

    元碧含看着女人匆忙离开的背影，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在李牧回来时将纸条藏起来，借口出去买点喝的，走进了咖啡厅。

    见到她，先是问她有没有想喝的，被婉拒之后，又问她想不想吃小甜品，再次被婉拒之后，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