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碧含一听这话，知道自己说的话李牧不会听，便将求助的目光转向父母，希望他们挽留李牧。

    元父母面面相觑，知道这个孩子心意已决，而且在警方的介入下，李六麻暂时也没办法找他们的麻烦，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李牧婉拒了元父母送他到新住处的提议，只是默默接受元碧含送他一段路。

    元碧含原本以为李牧能在自己家常住，没想到这么几天就要离开，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到李牧开口：

    “小含明天就要出发去市里了吧？”

    “嗯，上午七点在学校门口集合，坐班车去市里，大后天回来。”

    元碧含其实是想问李牧可不可以来送自己，但又觉得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去个两天就回来了，也没必要送。

    李牧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没再开口。他的行李很少，只是背了一个双肩包。

    现在是早上八点。正值早高峰，他们俩穿过街道，人声嘈杂，车辆川流不息。

    在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前，李牧突然站定，抬手从包里抽出什么东西，塞给元碧含，留下一句：

    “就送到这里吧，这个给你，谢谢你。”

    元碧含吃惊于他突然的举动，没等她细看礼物，信号灯倒计时结束，绿灯替换红灯，李牧没再看她的反应，抬腿走去，只是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她拿起怀里的东西查看，是一只丑萌丑萌的粉红兔子布偶，两只短手被固定在胸前，举着一块心形布料，上绣着英文单词。

    lucky。

    等元碧含再抬起头时，李牧的身影已经隐入交错的人群，像一滴水落入海洋，看不见踪影。

    她的确没想到李牧会送她礼物。

    李牧虽然和善有礼，但越接触越觉得他心里藏着许多事情，抗拒一切窥探，把自己保护在套子里。或许那天在夜市里的李牧才最接近他本来的样子。

    第二天，李牧果然没有来，不过元碧含带上了那只粉红兔。

    或许lucky真的可以带来幸运呢。

    元碧含参加完竞赛，预感结果不差，还和同来参加竞赛的朋友在市里玩了个遍。

    元碧含已经很少有这种畅玩的机会了。

    作为演员时她挣扎于大染缸，拍戏、应酬、赶综艺。对于她这种没名气没粉丝的十八线，休假就等于被遗忘，参加什么活动几乎都是被边缘化的存在，只能看着别人光鲜亮丽。

    现在对于她而言，好像是重返学生时代，有着青春无敌的身躯，重走一次人生路。

    回到家后，元碧含得知了一个让她惊掉下巴的消息。

    “李六麻死了？”

    元母点点头，补充说道：“是喝酒后闯红灯被车撞了，送到医院后没抢救过来。”

    元碧含赶紧追问：“那李牧他……”

    元母道：“他还在医院处理后事，你爸陪着他呢。”

    元碧含此刻心情复杂，原主第一世不了解李牧家庭的隐情，自然不知道李六麻是什么时候死的。

    如果他是这个暑假是没的，按理来讲，后来的李牧也没必要那么消沉。如果他并不是在这个暑假去世的，那么不就成了蝴蝶效应引起的龙卷风吗？

    她不是个圣母，不会去同情人渣，只是面对无常的生死，一时间有些无措。

    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的选择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我们去医院看看他们吧。”

    元母原本觉得元碧含刚参加完比赛舟车劳顿回来，要先好好休息一下，可是看到元碧含坚定的目光，也只得嘀咕着女儿大了不由人，还是带元碧含一起去了医院。

    元碧含在车上一直想着等会儿见到李牧应该怎么做，是安慰他，还是和他一起庆祝庆祝？

    毕竟李牧和李六麻之间的父子关系，只靠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血脉关系维系着，甚至到了仇人的地步。

    到了医院以后，元碧含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李牧。

    元碧含很少见到李牧有发呆的时候，他总是很有目标，并可以为了目标不顾一切，也不怎么给自己放松的机会，不懂疲惫为何物。

    之前在元家小住的那段时间里，虽然肩膀受伤，但他依旧没有落下自己的计划，满满当当的日程表看得元碧含直咂舌，感叹自律的人真可怕。

    可是现在，他靠在椅背上，不像平日里坐得挺直，双手搭在一起放在膝盖上。

    难道父亲去世，对他的打击这么大？

    看到匆匆赶来的元碧含，李牧的双眼重新聚焦起来，站起身迎上去，产生一种想一下子将自己的感受都倾诉给女孩听的冲动。

    但还是忍住了，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怎么来了，刚回来，应该先好好休息啊。”

    元碧含摇摇头：“我还好，你……没事吧？”

    她观察着李牧的神情，确定对方脸上没有哀伤的神情后，松了一口气。

    李牧看着她，露出一抹笑来，整个人鲜活不少，眼里闪烁着亮光：

    “我没事，只是有点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折磨了他这么久的人居然死得这么轻易，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好像是夜深时分的美梦成真，叫人恍惚而无法一下子接受。

    “对了，我爸呢？”

    李牧指了指不远处背对着他们打电话的身影，道：“伯父在帮我联系殡仪馆的人。”

    不得不说殡仪馆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打完电话不久就到了医院楼下，直接把尸体拉去火化，当天就拿到了骨灰盒。

    因为本就是李六麻违反交通规则，醉酒闯红灯在先，再加上李牧只希望尽快解决这件事，在警方的协调下，撞人的司机只是承担了医药费，了解到李牧的家庭背景后，又给了一小笔赔偿金。

    当李牧处理完一切事情走出警局，再度站在阳光下时，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他能感受到夏天的阳光洒在身体上，能听到蝉鸣鸟叫，所有被他出于自我保护目的而刻意忽视的美好事物向他侵来。

    这才是生命的感觉。

    他好像挣脱牢笼的自由的鸟。元碧含看着李牧，只有这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