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都亭西驿，格外寂静，大宋士卒都是远远地值守。

    来了十几天的夏国使臣一直待在此处，马匹、骆驼也没有人接收，在此乱作一团，臭气熏天。

    大宋朝廷仅让都亭西驿閤门祗候暂时接待，保证食物草料供应即可。

    夏国人想要离开单独行动，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宋国欺人太甚！”梁永能恼怒地对着结明爱说道。

    “正常，当初宋国好水川之战后，我们对其使者也不怎么恭敬。”结明爱冷冷说道。

    “好，这我能忍，那请问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梁永能发脾气最大的原因就是遥遥无期的等待，令其焦躁不安。

    结明爱居然笑着说道：“快了！没见到那些宋国士兵从昨天开始就显得轻松许多。”

    “其实见与不见有什么关系，我看宋国恐怕从此就要占据上风了。”梁永能还是非常相信自己的叔叔梁乙埋的话。

    “夏国从来没有占据过上风，无论是辽国还是宋国，我们都是一直称臣的。这是我们夏国的生存之道，你们武将负责杀敌获取胜利，我们文臣负责与他国协商，最大地争取夏国利益。从来都是如此，今天也不例外。”

    结明爱之所以如此坦诚，无非是期望能安慰到梁永能，夏国的生存离不开军士的勇气。

    “我明白，我们夏国将士不会气馁的，就像梁讫多埋将军，现在还在禹藏花麻那里。”梁永能刚说完就被打断。

    “在宋境内，我们不要再提这两个人的名字。另外如若宋国皇帝或是大臣接见，你千万要控制脾气，不要被激怒了。”结明爱劝解道。

    “好！”

    ……

    “官家！梁讫多埋在禹藏花麻那里，就在兰州。”石得一正在延和殿给赵顼汇报。

    “哪里来的消息？”赵顼问道。

    “禹藏花麻秘密传到秦凤路安抚使衙门。”

    “王安抚怎么说？”

    “禹藏花麻一直有依附之心，但现在中间隔着木征和瞎征，无法正常联系起来，秦凤路安抚使衙门认为可以信任，但须征服木征和瞎征再说。”石得一坦言道。

    “嗯！这与他们传给朝堂的的信息是相左的，明日你就告知两位相公和枢密院吧，枢密院仅限文相公知晓就行。”赵顼现在将一些机密消息通过皇城司传递，并不公开，防的就是这四处漏风的朝堂。

    “说说益丰年你了解的情况吧！”赵顼觉得这事情比夏国更重要。

    “官家，这几日全力了解益丰年的主事之人，也就是东家，叫林图，现住麦家园附近。”

    “开封人氏，无任何背景关系，小商小贩起家，二十年前突然发家，从事粮店生意。”

    “慢！这句话很是熟悉！上次那贾诚不也是一样吗？”赵顼突然打断说道。

    “官家，老奴也发现这一点，但俩人从无牵连，查抄贾诚商户时并没有涉及到益丰年。”

    “没有任何牵连才是可疑之处，俩人的规模都很大，没有牵连才是怪事，你继续说。”赵顼暂时搁置猜想。

    石得一重新调整思路说道：“官家，林图现年五十五，家大业大，全家一百多口，全在东京城，年轻一辈全都在处理益丰年事务。已经安排可靠人手监视林图及其家人。”

    “探查一下他从小长大的地方，看是否能找到新的线索，还有就是他的妻室娘家也要探查。”赵顼提醒道。

    “是！官家，现在查探的就是这些，其余需要时间逐步展开。”

    “嗯！慢慢查，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石得一离开时，心中暗想，看来官家又要开始胡思乱想了。

    ……

    赵顼还是在崇政殿接见了夏国使臣，没做什么刻意的准备，只是把武学前十名全副武装列于大殿两侧。

    当然朝廷重臣都是在的，在正常的见礼之后，富弼开始问话。

    “请问夏国使臣此次前来大宋，所为何事？”

    “回大宋皇帝陛下，回富相公，小臣此次仅是作为臣属之国前来拜见陛下！”结明爱显得不卑不亢。

    富弼冷笑言道：“两国刚刚大战，此时前来朝见，似乎时机不对吧？”

    “富相公言之有理，我夏国新败，感叹大宋之军力与日俱增，但也不敢忘记臣属之国的礼仪。”结明爱又显得很坦诚。

    “哈哈哈！贵使是前来求和的吧？”富弼像是在戏言。

    结明爱也笑了起来：“富相公谬矣！本来就是和睦相处，偶尔刀兵相见也是两国常有的事嘛！”

    赵顼都听不下去了，一生正气的富相公哪里是流氓的对手。

    大手一挥，打断双方毫无意义的斗嘴，冷冷地向结明爱问道：“你说得没错，两国确实在战与和之间来回折腾，这就不要再做争论了，说具体事情吧。”

    结明爱顿时有些慌乱，按理不应该再斗上一阵，然后自己露出破绽变得哑口无言，让大宋君臣面上有光后再好好谈具体事务吗？

    鞠躬行礼，收拾心神说道：“大宋皇帝陛下，此次两国交战全是我国梁乙埋的主意，我皇已经狠狠训斥了他……”

    哪知赵顼又打断了他：“这些事情我不在意，直接说事。”

    这下连大宋臣子们都搞不清皇帝葫芦卖什么药？甚至有人觉得皇帝此举未免有失身份。

    但富弼、王安石却不在意，因为这是他们与赵顼商量的既定之策，就是要藐视夏国使臣，最好回去再组织一场大规模的侵略。

    反正大宋现在秉承的策略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大宋皇帝陛下，如此藐视我等，就不怕我夏国五十万大军压境吗？”梁永能实在是忍无可忍。

    “大胆！”不知多少宋臣怒喝。而十名武学学员大多怒容满面，只是高公绘还是保持着轻蔑的态度。

    赵顼淡淡一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退下！”结明爱朝着梁永能怒喝，都忍到这份上破防，竖子不相与谋！

    结明爱赶紧请罪，而赵顼也只是冷冷说一声：“无妨，继续说事。”

    “请大宋皇帝陛下，同意两国止战！”

    “允！只要你们不挑衅。”

    “请大宋皇帝陛下，允许重开榷场！”

    “允！跟我们陕西路的官员去谈吧。”

    “请大宋皇帝陛下，赐予国书，以示臣属之国。”

    “这就算了吧！不过有些话你可以带给你们太后、皇帝以及国相。”赵顼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们夏国从一开始就不讲诚信，时而战，时而和，你们任何事情只考量利益，从来都是不择手段。”

    “你们说大白高国通过多年努力终于立国，但你们的立国过程是充满狡诈与阴谋，以失信为代价得来的。”

    “你们与邻邦结交不是看中土地，就是看中财货，表面创立文字，建立制度，期待睦邻友好，实际反复横跳。”

    “订立的和约，达成的协议，你们可以随时随意抛弃。”

    “你们不遵守规则，连自己制定的规则也不遵守。”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吧。”

    “两位相公，替朕送客！”

    结明爱还试图挽回些什么，但富、王二人丝毫不给机会，双双转身示意俩人离开。

    落寞的结明爱、愤怒的梁永能就这样结束了使宋之旅。

    两人离开后，赵顼对着十名武学学员大声问道：“你们看清楚梁永能的样子吗？”

    十人立刻单膝跪地，齐声说道：“看清楚了！”

    “好，他日战场相遇，取他首级来！”赵顼恶狠狠地说。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