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和殿，看到焦急的富弼，听完富弼的详细介绍后。

    赵顼问道：“富相公，你的意思是德先的遭遇看似意外，实则是谋杀？”

    “是的，官家，德先不是飞扬跋扈之人，在京师不可能有什么仇家，今天表面上是马惊了冲向德先，好在闪避得快，只是手脚擦伤，当场引发口角后来也平息。”

    富弼深呼吸一番：“那为何在城北闹的矛盾，下午就在臣府邸附近巷口里堵住德先，然后以上午口角之争，三人挥刀就砍，要不是两名家丁会武，恐怕都得命丧当场。”

    “人没事就好，富相公，无论是意外还是谋杀，你都应该找开封府尹啊，你跟我说明，我也是转达给韩维韩持国。”赵顼有点困惑。

    只见富弼蹒跚起身，老泪纵横，迅速跪地，口中大呼：“臣有罪！”

    赵顼慌忙扶起富弼，忙问道：“相公，何至于此，有事说清楚就行。”

    富弼也不坐了，直接哽咽说：“上次书商事件，德先是经一个叫吴鑫的介绍认识那夏国间谍。臣并未将此事告知陛下，而是暗中探访此人，结果从那时开始就杳无音讯。”

    “今天事发，臣第一时间确定可能与吴鑫有关，为了德先小命，因此特向陛下说明，恳请陛下彻查，光开封府捕快可能是办不妥的。”

    赵顼听完，转身从桌案的最深处翻出一本札子，递给富弼：“这是石司使他们提供的，你先看，我从始至终都是相信富相公以及德先。”

    “张若水，速诏开封府尹韩维、皇城司司使石得一前来延和殿议事。”

    ……

    “现在确定是有组织的谋杀案，说说看吧，都有什么办法？”赵顼见富弼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开始发问。

    韩维历史上本来是这个月罢免了的，因为赵顼的缘故还在任，哪知碰到如此棘手的事情，又不能让石得一先说，于是沉思片刻说道。

    “让德先去开封府讲清楚细节，然后画像，满城搜寻吧。”

    不能当面吐槽，赵顼看向石得一。

    “官家，要不引蛇出洞，让富绍庭照旧出入相府，皇城司暗中保护，待再次行刺之时一举拿下。”石得一说完看了一眼富弼，继续说道。

    “当然，事关安全，需得到相公的允许。”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就这样做吧。”富弼轻轻叹气。

    赵顼有点不耐烦：“你们听听我的想法，看是否可行。”

    明日开封府放出风声，此案皇城司已经取得突破性进展，不日就会破案，开封府协助。

    先去往城北惊马处调查，然后去相府巷道调查，前后时间间隔不要太久，路程上尽量加快。

    要注意保密，知晓人员尽量减少。但样子要做足，让所有人以为确实有证据遗落现场。

    皇城司派出陌生面孔监视围观的所有人员，凡有嫌疑的，立刻追捕，分开审讯。

    如果这招没有效果，那就按你们画像搜寻、引蛇出洞来吧。

    ……

    众人离开后，石得一留下来专门向赵顼汇报话梅的事情。

    “天文院算科杨奇，靠父辈恩荫进入，二十八岁，家中独子，未婚，性格古怪，调查后并无异常。”

    “其提供的话梅据邻居确认，是由其远房亲戚提供，此亲戚是一名脚夫，名叫杨富，现在不知踪迹。”

    “查！一个脚夫，岂能有钱买到贡品，再说即使有钱也买不到。”赵顼有些愤怒。

    ……

    石得一走后，赵顼的心思全在话梅上，刚开始没在意，现在越想越不对。

    话梅事件首先可能涉及贪腐，进入皇宫的话梅已经是天价，但还是中档品。从贡品的流程来看，不可能出现此类纰漏，只可能是采买司内外勾结。采购部门的贪腐防控从来都是大难题！

    话梅、乌李梅等贡品不是由一家供应，在京城有十余家供应商，按理出于利益考虑都是竞争关系，这种欺骗皇家的事情早就会被彼此举报，为何这几年都相安无事？

    围标？不太可能，还是有竞争的。

    商会统一组织，统一行动？还是不可能，嫌命长才去领这个头。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十几家供应商都他……的是一个人的！

    如果是一个人，能有如此大的实力，他会仅仅做点零嘴生意吗？

    如果不是，那他还能涉及哪些行业？

    不可能，天底下能有如此实力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我赵顼啊！

    那就是一个组织，一个涉及多行业的组织，这个组织的背后是一个团体！

    赵顼突然不寒而栗，四周观望片刻，难道有一种连自己都看不见的隐藏势力？

    恐怖情绪油然而生，继而愤怒情绪喷涌而发。

    为什么人往坏处想会越想越坏呢？

    得找个人来安慰下自己。

    “张若水，诏王丞相前来延和殿议事！”

    ……

    看着赵顼一脸忧虑的模样，王安石差点笑出声，都准备责怪赵顼耽误他正常放衙时间了。

    “陛下！此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欺君罔上，往小了说采买司未能尽心。”王安石似乎不愿意搭理这种小事，因为他现在忙的很多都是军国大事。

    “丞相谬矣！即使是官员贪腐那也是大事。”赵顼很奇怪王安石的言论。

    “官员贪腐当然是大事，但还未到时候。”王安石讳莫如深。

    赵顼不说话，坐等解释。

    “陛下，清廉无能之官，贪腐有才之官，陛下如何选择？”

    “你们不是一直标榜道德楷模吗？我只要才德兼备者。”赵顼的世界观要毁了。

    “才德兼备者古来有几人？”王安石反问。

    “那就坐看他们贪腐咯，最后百姓受苦，大宋江山不保。”

    “非常之时用非常之策。”

    “丞相的意思是为了解决朝廷财政困局，管它什么颜色的狗，能逮到兔子的就是好狗？”

    “陛下你的话里不是也只关注逮没逮到兔子？根本没有关注它是如何逮到兔子的。”王安石借题发挥。

    “丞相的意思是现在有人违反法律逮到兔子，我们还得认可他？”

    “陛下也不是这么做的吗？你从汇通司借的二十万贯不就是动用权力，破坏规则，不顾过程。虽然陛下的地产项目正常缴税，看似符合大宋律令，但陛下不动用权力，能开启如此规模的生意？”王安石你要造反吗？

    “丞相你不准离开，给我一刻钟好好想想。”赵顼不再说话。

    ……

    “现在的大宋官员贪腐已经很严重？”赵顼问道。

    “是的！所以不着急于一时。”

    “现在急的是什么？”

    “扭转财政危机，同时完善朝堂规程，完善律令。”

    “放任其无休止的贪腐？”赵顼不愤怒，但还是理解不了。

    “当然不是，变法过程中逐步掌控，不能骤然治理，否则有倾覆之危。”王安石笑着说出，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担忧。

    赵顼理解王安石这是温水煮青蛙，慢慢来，没有健全的制度，如何杜绝贪腐，光抓光杀是没有用的。

    于是赵顼转移了话题：“丞相知道我要整改三司吗？”

    “很明显嘛，陛下把所有盈利的司部全部划给三司，但三司还有税务、财政大权，这不变成一家独大了？”王安石笑着回答。

    “那丞相能猜到我会何时整改三司？”聊到具体的事情，赵顼突然轻松下来。

    “陛下在等一个人！”王安石戏谑道。

    “哈哈哈！”君臣俩人相视一笑。

    ……

    最后王安石表示，针对话梅的事情不是不重视，这里面肯定是官商勾结一体所为，前期先做试探，仅在采买司内部放出风声，请皇城司暗中探查即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