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御史台说说如何处理李复圭吧？”延和殿里赵顼直接向吕公著发问。

    因此事参与奏对还有富弼、王安石。

    吕公著闻言立即回答：“陛下，李复圭其罪有三，擅杀边将，徇私渎职，违反将令。”

    “那杀人者偿命！可否？”赵顼毫不客气问道。

    “不可！大宋不可杀士大夫，且量刑过重。”吕公著反驳道。

    “那吕卿认为该作如何处理呢？”

    “贬谪偏远山区任一小官即可，此御史台最终建议。”吕公著早就有定策。

    “两位丞相觉得御史台如此量刑可否？”

    今天的皇帝说话怎么这么冲？但富、王二人还是表示认可。

    赵顼将手中茶杯一放：“那我就得问了，为何平民杀人判死罪，士大夫杀人却是降职处理，这是何道理？”

    道理不是你家祖上定的吗？

    王安石吐完槽说道：“陛下，这是祖宗家法，不得轻易更改。”

    “诶！不对，丞相可是说过祖宗不足法的。”赵顼还是咄咄逼人。

    王安石气得脸都红了，干脆不理赵顼，以沉默对抗。

    富弼不言语，吕公著不言语，场面一度尴尬起来。

    富弼以前曾经想杀过一名渎职的官员，经过劝解后也就罢了。

    时至今日，也许明白此先例不可开，太祖定下不杀士大夫可是为了笼络读书人。

    无论对谁的劝谏就两点，祖制不可违和不可陷陛下于不孝。

    正当富弼准备出言时，赵顼悠悠说道：“好，同意你们不杀，贬迭州吧！”

    “陛下，迭州还未完全掌握在大宋手中，去有何用？”吕公著还想得寸进尺。

    “那就听吕卿之言，先关押刑部牢房，哪天迭州可以去了再去吧。”赵顼说完准备结束奏对。

    “陛下！陛下！……”殿门口传来文彦博的大声呼喊。

    什么事情导致三朝老臣如此失仪礼？

    众人起身准备出门一探究竟，哪知又传来杨文广铿锵有力的声音：“环庆路大捷，斩敌十万。”

    赵顼见到慌忙的张若水，不等其说话，便大声说：“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

    什么李复圭，他是谁！现在最紧要的是欢庆。

    “恭贺陛下！”富弼居然领着在场的高官大礼参拜。

    参拜完毕所有人还手舞足蹈，看得赵顼一愣一愣的。

    赵顼双手又摸向腰间玉带，准备解下来赏赐，赏赐给谁呢？

    赏给谁都不讨好，最想赏给杨文广吧，当着几名文官的面那就是捧杀。

    不妥，还是系自己腰上吧。

    “陛下，此番便可举行受降仪式和大宴群臣了。”王安石这次是同意了受降仪式。

    其余人更是喜笑颜开，特别是杨文广，咧着嘴大笑的脸上，分明泪珠连连。

    而富弼高兴的同时，心中却想，当今皇上威望倍升，朝堂反对变法之声将大幅减少，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不管众人各自的心思，赵顼试探性地问道：“可否今晚就小范围庆祝一番，仅限政事堂枢密院三司御史台的各位长官？”

    “谨遵陛下旨意，臣等求之不得！”富弼代表众臣作出答复。

    ……

    喝酒之前还是得把正事办了，韩缜、郭逵递送的除了捷报之外，还有各类政务申请。

    于是招来所有几大部门的长官，先开一个胜利的大会和总结的大会。

    将边境线推至古长城一带，放弃对后桥寨地区的控制，毁寨驱人；

    全部俘虏合计六万，大部分发往秦凤路，交由高遵裕王韶，在四州之地修筑道路城池；

    占领地区设县，赵顼赐名吴起县，县址定于白豹城，归庆州管辖。

    令韩缜、郭逵根据火药的配备，改造军种、优化军略、设置防线，利用大军犒赏机会准备裁军，重点裁撤蕃兵、弓箭兵，采用之前分田分牧场策略，由枢密院主导实施；

    另：蕃兵、弓箭兵立功者，愿意的可升军职改迁南方各路；

    陕西路禁军裁撤老弱，其余以军功升职调任他处；

    最大的争议来自于马匹的处理。

    韩缜、郭逵建议两万匹留存于陕西路，在现有三万骑兵的基础上，再增加两万。

    所有重臣都不同意，政事堂建议需交陕西路转运使处理；枢密院建议群牧行司驻陕西路判官处理；三司建议发运司来处理。

    终究是个疑难杂症，如何解决，现场争吵不休。

    赵顼决定以群牧司作为源头来理清思路。

    赵顼问：群牧司现有牧地多少？

    枢密院答：牧地五万五千顷；河东路六处马监三万二千顷；河北路六处马监二万三千顷；加上东京内坊监一万顷；还有其余诸路马监数，合计十万顷。

    问：现有骑兵总计多少？

    答：二十万，主要分布河东路、河北路，陕西路，开封府。

    问：去除空饷、老弱还有多少？

    答：十五万。

    问：能征善战者多少？

    答：不超过十万。

    问：总计马匹多少？

    答：不超过十五万。

    问：能上阵的战马多少？

    答：不超过八万。

    问：按五十亩一匹马计算，应该可牧养二十万匹马，除去使用中的马匹，待在牧监地恐怕就不到一半？

    答：……

    问：每年秦凤路、成都府路，买马约两万匹，加上少许贡马，群牧司每年统计马匹不见增长，那马都去哪里了，每年群牧司要死两万余匹马吗？

    答：……

    问：谁来替朕解决群牧司这个烂摊子？

    ……

    群牧司，算得上大宋最肥的衙门之一，别的不说，光生产的马粪卖钱就足以养活一批人，而这只是官员外快的小部分来源而已。

    还比如买卖马匹，死马，牧地租赁等，都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群牧司第一负责人是枢密副使吴充，吴充站起来表示愿意为皇帝分忧。

    赵顼将眼光看向众宰执，希望有个更高级别的一同参与，迎接赵顼的目光，王安石正准备起身。

    哪知富弼率先站起：“陛下，老臣愿与吴枢密、群牧司判官王诲一同为陛下分忧！”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赵顼愕然片刻，强壮欢喜：“有富卿统筹，此事可成矣！”

    说完又不太放心：“请问富卿何时能有初步规划？”

    只见富弼笑着回复：“请陛下安心，三日后老臣一定递送有关群牧司的札子！”

    ……

    关于两万八千匹战马的处理，最后商定如下：

    陕西路留存八千匹；

    发运司派专人以购买形式接收剩余马匹，所付钱币由陕西路转运使接收，作赏赐用途；

    群牧行司驻陕西路判官全程监管，所购马匹运输至陕西路、河东路、河北路、开封府四处马监，以优质战马替换现存的普通马匹。

    替换之后，放开不许民间买马的禁令，由发运司转卖给东京、洛阳的商户和富户。

    赵顼的想法是牧监的马大部分是凑数的，比如河北路牧监每年只有几百匹送到军中，不如将战马将牧监的普通马按市价兑换过来，牧监也就能加大战马的培养。

    现在开封府普通马匹价格大约十贯左右，优质马匹价格已经到二十贯以上，还具有很大的上涨空间。

    还有受伤但不影响民用的战马，借着战场胜利的消息，再加上热血的故事，卖上三十贯都有可能。

    比如梁格嵬、哆腊的坐骑，不拍卖出一百贯以上是不可能放手的。

    还有什么夏军都监、巡检、指挥等坐骑，大肆发卖。

    什么？将士们是怎么分清谁是谁的马？

    当然分不清，但自己都分不清，开封洛阳的富户们又怎么分得清？

    不但卖马，还要卖装备，当然是禁令之外的弓、箭、刀、楯、短矛等普通武器。

    ……

    最后赵顼拒绝了押送部分俘虏到东京举行受降仪式的提议，以省钱为理由，只诏有功将士至京城论功行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