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又回到了起点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耷拉着脑袋说早早早……
赵顼也早早地来到垂拱殿视事,今日早朝,两府三司御史台开封府均已到齐,学士院的司马光也位列其中。
中书汇报的有日常事务、裁减费用的进度,青苗法的正式下发等;枢密院汇报的是裁军计划的进度,横山防线规划进度等;三司汇报的主要是度支数据和胄案移交;开封府汇报的是府城大小事务,一切顺利进行。
却见权知开封府尹韩维再次双手握住朝笏,朝皇帝说道:“陛下,请问昨日下午是否常服游历界身巷?”
“嗯……,是的,你们如何得知?”
“陛下,昨日重阳,开封府衙役自然比平时更为重视,凡人多处都是重重监视。“
“陛下!”御史中丞吕公著出班,“臣斗胆进言,陛下万金之躯岂能混于桑家瓦子之地?”
“你怎么也知道我去了桑家瓦子,你们去得我就去不得?”私事被揭露,皇帝恼怒起来。
“请陛下就事论事!御史台负责监察朝廷,自然也有劝谏陛下的职责。“吕公著脖子挺硬。
“吕卿,我年方二十,好奇心驱使,同时也希望深入民间了解,整日处于宫廷消息闭塞,以后注意就是,绝不轻易为之。”
放低身段,权且模糊应答,以免过来喷口水。赵顼以为这事也就结束了。
“陛下,陛下所言微臣不敢苟同。”司马光出班有言。
“司马学士不是不在御史台任职了吗?“
司马光腰身一挺,正色道:“劝谏陛下,是天下所有官员的职责,岂能不在御史台就视而不见?“
“那你说说吧。”
“自从陛下抱恙,后痊愈开始视事,多有不当之处,忽视群臣进言,违背祖制法度,仅凭一人定之。”
“果真如此严重,请司马学士一一道来。”
司马光没有理会皇帝的不悦继续说道:“忽视朝仪,置朝会不伦不类;随意调拨官员,视宰执形同虚设;更改三司设置,不顾祖宗法度;轻视御史劝谏,行为举止轻佻。”
赵顼瞪大双眼张着嘴巴惊呆了,司马光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顾忌自己的脸面。群臣中不少人在默默地问:“司马光意欲何为?”
吕公著与冯京更是被吓住,御史台都已经装模作样了,你还跑来这是抢饭碗啊。
赵顼极力控制调整呼吸,冷冷地看着司马光:“真如司马学士所言,那你说该怎么办?”
司马光回答道:“恢复在祖宗法度即可。”
“说具体,既然我有这么多错处,岂能一言以蔽之?”
“废制置三司条例司,还政于三司;贬谪变法幸进小人,还政于忠臣;开张圣听,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忠言逆耳,请陛下虚心纳谏。“
“你说朕是刘禅?”怒极之后反而变得冷静了。
“臣不敢,但陛下近日所行之事,看似宽仁大度,锐意进取,实际是左右逢源,虚与委蛇,假以时日必掀起朋党之争党锢之祸。“
“你要求朕做一个贤明的君主,那你作为臣子又能做什么?“
“臣才学浅薄……“
不等司马光说完,赵顼已经站起身大声怒喝:“你当然浅薄,朕安排你诸多职位事务,不是推辞就是无功,每每大言不惭却无法身体力行,只顾清名罔顾圣恩。“
司马光眼睛血红,全身颤抖不已,立刻道:“臣请辞……“
“又来这一招,稍有不如意就请辞,我这个皇帝是否能请辞?都说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你们的意思就是朕不可以弃你们,但你们却可以随时弃朕而去。”
众人听言,齐齐躬身请罪。
赵顼怒不可遏,呼吸急促,满脸通红,出于关心赵顼的身体,冯京立刻出班道:“臣请治司马凌迫君主之罪,付有司论罪!”
赵顼的心情稍有平息,长叹一声对着司马光说道:“朕不允你请辞,还有大事安排你,你先回家,闭门思过,等朕的旨意。”
司马光弯腰行礼,然后步履沉重地退出了垂拱殿。
此时蔡确出班奏事:“陛下,臣弹劾前御史中丞吕诲,只顾个人私怨,泄朝堂机密,以至民间流言四起,朝廷颜面尽失。”说罢从袖中掏出一份市井小报交由内侍。
北宋其实没有报纸这一概念,官方发行的是进奏院拟定的朝报,而且有审查制度,发出来都是定本,就是通稿。而所谓小报是民间自发流通的各类盈利性商业报纸,除了官方限制的的事情,无所不报,后来随着监管的松弛,那就什么内容都有了。更恐怖的是小报在各级政务单位升至朝堂都有探员,一有什么消息报道满天飞。
赵顼接过小报仔细一看,上面赫然展示着吕诲弹劾王安石的《论王安石奸诈十事》,翻转过来还有苏轼司马光范纯仁等人的反变法言论,有的还指责到皇帝,比如苏轼说的:“官家与王安石一体,有如一人。”
赵顼的手有点发抖,放在那一世他是希望看到这样所谓的“某某自由的”,但今天放到自己身上该如何处理?看向众人,很多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惩处吕诲,大概率会冤枉人,他提供的奏事目的已经达到,在朝堂获取声望即可,那是为什么这些消息会透露出去,为什么集中在一份小报上,这份小报等这些言辞目的是什么?
“宋用臣,传石得一!”
“陛下,万万不可因言治罪!“赵顼看到了全体臣工同心协力,包括王安石等变法派在内。
想起昨天看完杂戏后对皇后的言语,赵顼陷入了矛盾中,之前的不屑一顾,那是没有影响到自己,真到自己身上如何处理?
赵顼先是挥手暂时同意众臣工的请求,然后再想这事情不处理也不行,朝堂上的事就这样随意报道,随意泄露,那以后还有国家机密可言。
现在的朝廷就是个到处漏风的破屋,比如之前,有关西北边臣的密谋,报告朝廷的密奏,自己发出的密谕,在枢密院商议一番后,没几天作为大宋最高军事长官的文彦博就告诉了还在乌台的司马光,不记得当时的赵顼生气程度。今天想起,要是现在发生一定要把文彦博送到大理寺去,不,送到皇城司去。
怎么处理?放过说这些言论的人?重点抓泄密者和报道的人,行吧。
应该不会有人串联吧?如果查到这是变法反对派有预谋的、有组织的一次反对变法行动,到时如何处置呢?应该不会,现在只是自我安慰一下。
想通了的赵顼缓缓说道:“众卿家不要惊慌,我不会因言治罪,但这些小报还是得做约束,朝廷的大事不是能随意报道的,更不能造谣。还有就是要严格要求朝廷的官员的纪律,不能什么事情都对去说。我叫皇城司来查,目的仅此而已。“
今天的好心情烟消云散,满脑子在想一个严重的问题,司马光是否与小报事情有关联?两者之间是巧合还是预谋?
看着安静的群臣,颓丧地说声:“都退了吧!”
这时王安石出班躬身有言:“臣请留对。”
“王卿,我真的错了吗?”赵顼似乎将身体藏于案桌之后,他真希望能从王安石这里得到安慰。
拒绝了赐座的王安石回应:“是的,陛下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