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意料之外?
我真的哭出来了,大难不死的感觉,真的太容易引动泪腺了。
红线出现之后没多久,天边便出现一道身影,铃正极速赶来,我看见他举起一只手臂,然后往他的方向一拉,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顾疼痛,咬着牙奋力往他的方向跑去。
反观“枢结”那边,红线迅速收紧,所过之处,大片大片的沙粒四散,头颅大张着嘴,看起来很痛苦,但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它放弃了自己的形体,化作无数股细小的流沙顺着红线之间的缝隙溜走。然而刚脱离包围,立刻就有另外的红线迎上来,那些流沙不断躲避红线,也有的躲不开,直直撞在红线上,散开掉落。
“哼!叫你欺负我!活该!”来到铃的面前,一回头,正好看见“枢结”狼狈逃窜的样子,十分解气,“这么弱也敢来找我的麻烦,也不看看我身后站的是谁。铃,给我狠狠收拾它!”
但我一转头,发现铃此时正皱眉看着天上的战况,表情很是严肃。
“怎么了?铃?喂?”我使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他转而看向我,问:“你不觉得,这一个‘枢结’,有点奇怪吗?”
“是挺奇怪的,我还没见过这么弱的玩意儿,碰到你的红线就四处逃窜,真是难以想象它是哪里来的底气敢这么戏耍我的。”
“不,不对。”他摇头,“除了在外面铃铛给出反应之外,进到这里之后,铃铛再也没有反应,我根本不知道它在哪里,我是碰运气才找到它的。”
铃说到这里,我也反应过来,是啊,前两次与“枢结”对抗时,铃铛是会指引方向来找到它的,并且也会在它靠近时做出反应。可这一次,它靠近我时,铃铛没有一点动静。
“会不会......是它太弱了?铃铛都懒得对这种菜鸡做出反应?”我看着依旧在天上慌不择路的“枢结”对铃说到,毕竟这家伙怎么看都菜得可以,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总不能是它太强大,铃铛不敢给出反应吧?
“不清楚。遗忘之后,记得提醒我向笔记提问。”
“行。好了,可以结束了吧?”
“可以了。”
铃说着,两只手的手指开始舞动,而天上的红线都纷纷四散,准备二次围剿,一会儿,铃两只手往胸前一收,那些红线立刻收紧,将那些逃窜的几十股流沙围困在一起。这一次,它再也不能从缝隙间溜走了。
它又开始慢慢汇聚形成一颗头颅,不过比之前小了一大圈。
然后,离谱的事情就发生了。
它竟然在向我发送求救的信号。
我愣了半晌,然后甩甩脑袋,再仔细去看,它好像确实在向我求救。
What?
铃似乎也发现了“枢结”的异常表现,他的目光跟着落在了我身上。我与他对视了一眼,看见了他眼中深深的怀疑。
“喂喂喂!别看我啊!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肯定是那东西临死前想拉我垫背,这不,泼脏水给我。”
铃眯起眼睛,又观察了我好一会儿,这期间我是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他真当我是“枢结”的同伙,原地就给我正法了。
“我相信你跟‘枢结’没有关系,但这个家伙,应该是和你有关系的。”
“啊?等等,这......这是什么逻辑?那东西,不是‘枢结’吗?”我有些不明白。
“有这种可能,至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它是‘枢结’的可能并不大,你应该也感觉得出来。”
“也是,这家伙简直弱鸡得离谱。”我看着红色囚笼中仍然在恳求我的家伙。可,它不是“枢结”,又是什么呢?除了“枢结”之外,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也可以寄生于记忆中吗?
然而在我们纠结于眼前的家伙到底是什么的时候,铃铛又有反应了。
这一声铃响立刻惹得我炸毛,警戒度也拉到了极限。
本来在笼子里喊求救的头颅此刻却是痛苦得扭曲起来,整颗头不断在掉落沙粒,表面开始往外生长着什么东西,当我看清那是什么的时候,我呼吸都停滞了。
那像蛆虫一样疯狂蠕动着爬出头颅的黑色丝线,不就是“枢结”最典型的特征吗?难道那颗头颅只是它的伪装?可看头颅的面部扭曲程度,它似乎极度痛苦,不对,我为什么知道它那是在痛苦?又或者说,那明明就只是个沙子构成的骷髅头,我,又是怎么读出它的感受的?
“哼!本尊藏不住了吗?”铃微微眯眼,眼中的尖锐仿佛能直接刺穿那颗头颅。
我紧盯着不断痛苦挣扎的头颅和诡异蠕动的黑线,那双眼窝又对着我,那是......绝望。
我突然有种十分不祥的预感,这个感觉不允许再多做出任何判断。
“跑啊!铃!快跑!离开这段记忆!”我大声喊叫着。同时,那股不祥如同一柄巨锤,狠狠地击打在我的心脏,我的胸口猛地抽痛,身子也忍不住地向地上倒去。
下一刻,整个场景就像是被按上了暂停键,一切声音,一切动作都静止了,只有,只有那颗头颅在抽动,它像是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表面出现一道道裂缝,光亮争先恐后地自裂缝中喷射出来。
再次按下按键,整个场景又开始运动,不过仅这短短一瞬的运动,一瞬之后,这里的一切都被白色填充,无声,无息,毁于沉寂,归于虚无。
“呼!呼!呼!”我再一次体验了一回溺水者被救回岸边的劫后余生感。
我是来到了什么地方?怎么这里的事物都是好几个重叠在一起的?而且,好安静啊,这里好安静。我是死了吗?这里是虚无吗?刚刚那突然占据我整个视野的白色又是怎么回事?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很沉重,身体却很轻。
铃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可怎么也是好几个铃重叠在一起?这是什么量子叠加态吗?我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我看见铃的嘴巴一张一合,他在干什么?在说话吗?可我为什么听不见?我们到底在哪里?
晕眩感再度袭来,当我重新感觉到我的身体时,一缕阳光正好打在我的脸上,我的眼睛还不太适应。等我缓过劲儿来,发现自己还坐在地板上,面前站着一个人,是铃,他背对着我,他在干什么?
“铃?我们......回来了?”
“嗯。”
我察觉出他有点不对劲儿,“怎么了?铃?‘枢结’解决了吗?”
“解决了。”
“可......怎么听起来,你有点悲伤?”我站起身,来到铃的旁边,“奶奶应该也没事了吧?你......”我的嘴巴都不由自主地张大了。
铃紧咬着唇,眼泪却并不遂他的愿,一滴接一滴地从眼睛中逃跑。
“铃......”我去看老太太,她就那么坐在轮椅上,表情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啊!奶奶她......”我捂住了嘴,鼻头开始发酸。虽然我跟她并不相熟,甚至她都不知道我的名字......。我看着她那饱经风霜的面孔上凝固的笑容,时光帮她停住了这一刻,让她以心愿皆遂的样子离开这个牵挂的世界。
铃的身子在微微抖动,他伸出手,最后一次抚摸她的面容,那一道道叫时间刻出的沟壑,纵横交错,编织成了一段只属于她的历史。
“铃......,节哀吧。”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啊,我哪里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我从未直面过任何一出死亡,这是第一次,我并没有表现出对死亡的莫大恐惧,以前的我或许会。
“73次,我的记忆中,我来看望过她73次,我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也不知道还能来看她多少次。我宁愿下一次来的时候,看不到她在这里等我,也不应该是我在进入她记忆之后,她就这么草草离去。”
我没有说话,其实,我最好先离开,但我又不好意思离开,我不知道老太太是因为什么去世的,但确实是在我们进入记忆之后,她就这么悄悄走了,应该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吧?
“奶奶,没关系,我还可以记得你,世界也不会遗忘你,你会在另一个地方,找到自己真正的孙子,找到自己真正的家。”铃抬起她的一只手,轻轻在手背上留下一个吻。
“我们走吧。”他干脆利落地转身,我都一下没跟上他的节奏,慌慌张张地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