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干什么？”

    凌锋笑眯眯地看着马东锡。

    马东锡吐了湿透的烟头，嘿嘿笑道：“我不会吟诗作对，也不会阅读理解，所以只有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凌指导牛逼！”

    马东锡在钱志斌的办公室里过嘴瘾，现在是在还债。当然，也是一种表态。

    马东锡记得两件事。

    一，他去海城拜访那些校长和大佬们，他们嘴里三句不离凌锋。

    二，他和温淼通电话时候，她直接问：“你们家船长呢？你做不了船长的主吧？”

    第一点说明凌锋的人脉决定了他事业发展的深度。

    至于第二嘛，凌锋的领导能是毋庸置疑的，凌锋根本就没露两手，像温淼这种经验老道的民营企业管理者，用调侃的方式对凌锋进行的肯定，这就是一种能力上的最大认可。

    马东锡在时刻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能飘。

    凌锋扫了他们一眼：“熙熙没有看过大潮，我就带她过来看看，也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的抽什么风？”

    凌熙脸一黑，白了李东来一眼：“也不知道你抽什么风！”

    马东锡也瞪着李东来：“也不知道你抽什么风！”

    李东来愣在那里，怪我咯？

    ……

    林新河应该是这几天罐头厂这几天活跃度最高的人。

    他感受到了掌权的快乐。

    虽然只是临时接管，可是一到晚上，家里就会来许多客人。

    原因是，校办厂回收之后的重建，需要填充一部分的正式工人。

    听说校办厂有着财务独立性，懂行的人就知道，这就是单位内部的小单位，也意味会存在小金库，工资肯定是一样的，但是隔三岔五的肯定是会发些小福利的。

    这就是校办厂空出来的岗位的吸引力所在。

    国庆节在星期六，这天一大早的，林新河看着一屋子这些天别人送来的礼，颇为感慨。

    这些年加一起，登门的人都没有这两天的多。

    林新河在想，如果能把凌锋的一些问题给坐实了的话，厂长会不会就顺势让我接手这个位子呢？

    林新河总觉得还差点意思，如果能有一些突出作为，至少对厂来讲，是让他极度满意的成果，肯定希望会大增。

    人就是这样，一旦手里抓到某些有利的东西，再让他放手，就很难。

    财务的人其实也很恼火国庆加班，不过这是厂长亲自下令听从林新河的安排，他们也没办法。

    审计工作在持续推进。

    哪怕是找到一丁点的问题，也会把问题无限放大。

    现在的关键就在于，审计的小组在校办厂的采购与财务问题上找不到任何的漏洞，如果一定要查，还必须得大运厂那边配合。

    “林主任，接下来的工作，可能需要大运厂的配合。”

    林新河也知道这个问题：“大运厂的老板昨天去了江东，要下周四或周五才回来。”

    “那我们这边……”

    林新河摆摆手：“反复查找问题，不要漏掉一个细节！”

    审计小组的人心里问候着林新河全家，离开了他的临时办公室。

    林新河叹了一口气，如果在凌锋的身上找不出半点问题，那么副厂长他可以继续当，校办厂他也可以继续管，唯一能打击到他的就是马东锡不会再跟他合作。

    他如果不承接大运厂保健品外包装的活，还能不能继续让校办厂营利是个问题。

    关键在于，这些事情以后就和林新河无关了。

    林新河的目的是牢牢占据校办厂一把手的位置，跟马东锡串起来，升不升官不知道，但发财是一定的。

    林新河手里有马东锡这张王牌，审计工作的最后如果查不到问题，就只能用马东锡这张王牌来锤凌锋，务必一锤定音，让他永远不得翻身。

    林新河正在打着如何将事态的影响放到最大的方式。

    张贵提着礼物敲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张贵是分厂长，行政级别正科。

    林新河比他低了整整一级，加之以前又是学校的，所以张贵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林新河。

    看到张贵的时候，林新河心里好笑，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老张？大过节的，你怎么来了？”

    老张？尼玛的！张贵心里骂了一句，不过依旧堆起满脸的笑容来双手把礼物送上。

    “这不是过节，知道你加班所以才过来看看你吗？”

    林新河再一次掌权的快乐，看看张贵现在亲和的态度，再和以前做一做对比，感慨着社会的现实。

    林新河的话听着是有些架子的，小人得志的快乐大致如是。

    “老张，都是熟人，这么早来找我肯定是有事的。”

    话到这份上，张贵不绕弯子，明着说：“我儿子前阵子被开除的事情你肯定也是知道的，这当中有误会。”

    林新河点点头：“对对对，这事我知道，凌锋搞的鬼嘛！”

    “对！”张贵和林新河交换一个眼色，两人就此成了战友。

    张贵接着就说：“林主任你看方不方便给我们家那小子安排一下工作，我以后一定对他严加管教。”

    林新河接连摆手：“这事你真找不着我，上面有规定，条子是厂长批的，又是经过劳资，现在再想把你儿子弄进来，恐怕厂长都不好开这个口。”

    张贵连忙摆手：“误会，我不是想让进罐头厂，我是觉得林主任不是和大运厂的马老板关系不错吗？看看能不能把他弄到大运厂去上班？”

    这个……林新河觉得是没问题的，不过林新河也不会答应得这么爽快：“你看我这两天为了凌锋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实在是没心思顾及别的事情。”

    张贵打了个哈哈：“林主任是新官上任嘛，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没有再退下去的道理。”

    “林主任关心的应该是如何能让厂长全力支持你。”

    “我有个建议，林主任可以听听看看对你能不能有帮助！”

    林新河接过张贵递过来的烟：“老张，你说来听听。”

    张贵压低了声音说：“国庆过后，厂里会来几名上级纪律检查组的同志。”

    “我在星期天的时候请了些朋友和领导一起吃顿饭。”

    “林主任可以把马老板请过来嘛！”

    “到时候，再把上级纪律检查的同志一起叫上。”

    “到时候几杯酒一下肚，当着上级纪律检查组的同志，如果马老板一不小心说了什么真话，这个影响力肯定会一下子就上去的。”

    林新河眼皮抽了一下，狗曰的张贵是个狠角色啊，这是要对凌锋公开处刑了！

    好处在于：厂长会很满意。

    林新河办事妥帖，地位稳固。

    张贵过生日，前女婿和现女婿的差别一目了然，张彤再嫁得福，凌锋也永世不得翻身。

    节目效果拉满，有内味儿了！

    ……

    阿嚏……

    凌锋的喷嚏从昨天一直打到今天。

    走在稍稍靠前的齐慕扭头看了凌锋一眼，哼了一声：“你不会是昨晚感冒了吧？”

    凌锋总觉着脊梁骨冒凉气，不会是有人想背刺我吧？

    凌锋方方面面都算得很到位，一切尽在掌握，应该不会出问题才对吧！

    “可能是感冒了吧！”

    齐慕本来也不是特别想搭理凌锋，不是因为生气，而是他们之间的一层窗户纸始终没捅破，齐慕这种女生刚到女人的阶段，对传说中的爱情还有着幻想，加之身处海城那种偏西化的城市里，可能也想着需要一点仪式感来见证他们的关系确立。

    在这之前，就算现在她正式带凌锋回家见父母姐妹等家人，也保留着她应有的矜持，只不过听到凌锋可能感冒的时候，那一分矜持就变成了关心。

    “你难不难受？”

    “嗓子疼不疼？”

    “要是不舒服的话，先去医院吧！”

    凌锋不禁在心里把她跟张彤还有凌熙做了一个对比。

    先说老三，以前知道大哥生病的时候，她就会把所有的事情安排给老二做，她自己也会分担轻一些的工作，让大哥充分休息。

    再说张彤，上辈子，张彤可能自己都没发现，似乎凌锋一辈子都没生过病。

    其实是生过病的，而且有几次烧得人都不清醒了，不过张彤好像也没管过他的死活。

    凌锋有一次做了个小手术，在医院待了三天，张彤也是不知道的。

    再看看齐慕这个样子，凌锋不禁笑了笑，齐慕式的关心和老三式的关心不太一样。

    一种是亲情，一种是……应该是爱情吧？

    “你笑什么？”

    齐慕的脸红了一下，目光有些躲闪：“要不我带你上医院？”

    凌锋说：“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也阻挡不了你带我回家！”

    嗯？齐慕微微一皱眉头：“凌锋，你什么意思，好像我很想带你回家似的。”

    “是是是，是我想跟你回家！”

    “本来就是！”齐慕咬着下唇，有点上头。

    凌锋这个人是真的讨厌，本来就是一些事实，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味道就变了，能把人气死，又好气，又好笑。

    这是国庆的第二天！

    昨天演出完了，二姐夫单位的车把二姐夫和她一起送回来的。

    如果不是已经快十一点，齐慕说不定还会去一趟老师家里。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比任何一次都渴望快一点见到凌锋，这不是她在心里想，而潜意识反应到身体上的行动。

    今天一大早，她就过去了，陪了老师，还和凌锋一起吃了早饭。

    识趣的凌熙甜甜地喊了几声大嫂，把齐慕的脸喊得血红，两人还打闹一阵。

    要不说凌熙心眼儿多呢。她比未来大嫂同岁，但是心智显然要成熟得多，还能跟齐慕这么打闹，这算是降智的表现了。用这样的方式和未来的大嫂搞好关系，让她抛开一切姑嫂不好相处的顾虑。

    看到老三替自己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凌锋心想，她怎么就不为自己的事操心呢？

    有了这一早上的铺垫，齐慕当然也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意味着他们俩的关系进一步的确定了。

    齐慕勾了一下头发，来来往往的路人都会朝他们看上一眼。齐慕被人撞了一下，她顺势撞进了凌锋的怀里。

    凌锋搂了她一下，不过很快又放开。

    如果在五六年之后，他也许会牵着齐慕的手，但是现在湖城的街头，对情侣暧昧的表现包容性并不强。

    发乎情，止乎礼仍是主流。

    即便如此，齐慕还是和凌锋靠更近，连桂花的味道都变得更浓了。

    凌锋不会让气氛变得尴尬或者暧昧，他只会让靠近彼此成为一种常态化。

    “对了，你们家人今天都在，跟我说说他们，一会我也好注意一些！”

    齐慕听到凌锋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赶紧提醒。

    “我们家我妈强势，我爸很好相处，他是个老好人。”

    “大姐夫今天不知道会不会来，但是大姐和有为今天肯定是在的，对了，有为就是大姐的儿子。”

    “大姐很强悍，性格独立，主内主外都是一把好手，但是脾气暴躁，她肯定很关心你的，这个你放心。”

    “二姐和二姐夫肯定是在的，他们是个女儿，要孩子要得晚，还不满岁。”

    “二姐很会体贴人，照顾人也是一把好手，待人有礼貌，人也温柔。她一直跟爸说你的好话呢！”

    “二姐夫嘛，我悄悄对你说，他有点官僚，在家里说话比较直，但是他是靠自己在航空运输公司一步步起来的，好像明年就要当后勤部门主管副值了吧？”

    “他喜欢指点江山，要是他说你什么，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他那人就那样，连我们姐妹几个，她都忍不住会多嘴说几句，不过看起来是开玩笑的。”

    “至于老四……她很聪明，只不过聪明没用到正道上。”

    齐慕说到家人的时候，不管是优点还是缺点，她都觉得很自豪，这是因为家庭当中有爱的表现吧。

    齐粟这位老同志对家庭如此温馨的氛围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这一点，凌锋还是深有体会的。

    凌锋看着涛涛不绝的齐慕，笑了笑：“那你真是继承了你们家人的所有优点，温柔、自信、独立、聪明！”

    凌锋给齐慕的印象最深的地方就在于他的善解人意，但是多数时候，她都是被气个半死的。

    奇怪的是，连续两次见面，凌锋已经没有气过她，上一次在金陵，糖葫芦的味道让她回味了许久。

    这一次，凌锋夸得这么直白。

    齐慕站在大院门口直勾勾地看了凌锋好久，抿了抿唇：“你是真心的吗？”

    “不真心，我跟你回家做什么？”凌锋反问。

    齐慕一跺脚，扭腰就跑：“谁问你这个了？”

    凌锋吧唧了一下嘴，跟着齐慕进了大院，进了齐慕家的大门，这一次，应该算是正式登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