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

    凌锋的神态轻松，并没有像是如临大敌一样。

    看看李东来，脸色发青，嘴皮发抖，情绪很到位，看起来比凌锋上头多了。

    李东来想不明白，这都火烧眉毛了，为什么锋哥看起来还是这么不痛不痒的样子？

    难道他已经是生死看淡了吗？

    李东来生气地问：“锋哥，就这……还不够吗？”

    “我把你当亲哥一样，看到你受这些委屈，我替你打抱不平。”李东来狠狠地说。

    凌锋给李东来散了支烟，然后问：“还有其它原因让你这么生气吗？”

    李东来摇了摇头：“没有了！”

    “哦！”

    凌锋弹弹烟灰表示自己知道了。

    哦？什么叫“哦”？，哦就完了？

    这跟李东来期待的结果有着很大的出入。

    李东来屁颠颠地跟在凌锋的身后：“其实还是有别的原因的……”

    “如果你在事业上受到了影响，那你跟齐慕的感情会不会受到影响？”

    凌锋还是自顾自地往前走，一点都没有要搭理李东来的意思。

    李东来哼哼叽叽地说道：“其实……其实……还有……你要是跟嫂子之间的感情受了影响的话，嫂子给我介绍对象的事情不就黄了吗？”

    凌锋瞥了李东来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特么就知道你小子没这么简单！”

    凌锋笑了一阵子，让李东来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来到邱婧一家楼下的时候，凌锋突然停下看了看李东来：“如果你的诉求只有这些的话，我觉得还是挺容易满足你的。”

    “容易？”李东来苦笑了一声，仿佛在说：“锋哥，你可能对自己当下的处境并不是特别的了解吧？”

    凌锋再问：“这么多天，你是不是一次都没有找过熙熙？”

    “找熙熙？找她做什么？这种事也不是她一个女孩子家家能做得了主的。”

    李东来回忆了一下凌熙近来的表现，除了她下火车把人贩子给卖了的惊艳和把张杰给捶了个半死的凶悍之外，其余的也没什么亮眼的地方吧？

    对了对了，和前嫂子对线的时候，她还是很猛的，不过这都是女人家的小心眼，派不上大用场的。

    李东来很快在心里就对凌熙有了一整套的定位加标签。

    然而凌锋并没有对李东来解释什么。

    晃眼一看，楼下的桂花树居然已经有了花包。

    是啊，这都八月了，桂花的确该开了。

    凌锋嘴角微微一扬…

    李东来看到这表情的时候也愣了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笑得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楼。

    回来第一件事，当然是来看看老太太这两天过得好吗？

    她应该也为自己担心了吧？

    进门的时候，老太太在窗边坐着看书。

    瞥了凌锋一眼：“回来啦？”

    声音很平淡，也没有什么情感变化。

    凌锋对老太太的反应还是很满意的，说明这件事情对老太太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困扰。

    凌熙听到动静的时候也赶紧出来看了看：“大哥回来了！”

    “东来……”凌熙平淡地跟李东来打了声招呼。

    李东来挤出点笑容来跟凌熙进行回应，心里嘀咕：“果然是后知后觉，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的敏感性，把事情告诉她了，也没什么用吧？”

    凌熙回厨房继续去准备晚饭：“我提前给家里写了信。”

    “中秋收到妈的电报，在桌上，你看看。”

    凌锋在邱婧一的面前坐下，关切地问：“老师这两天身体还好吗？”

    “死不了！”邱婧一翻了一页书。

    凌锋撇了撇嘴，老太太就这么个脾气，如果遇到事了，她的态度会变得很严肃认真，话也多，安排事情很利索。

    现在这种张口就像怼人的样子，一般是一切安好的表现。

    凌锋拿起桌上的电报看了起来，一共就六个字：“一切安好，勿念！”

    如果是平常的话，母亲肯定会回信，但是赶在中秋这一天回电报，这说明父母对子女的思念是很浓的。

    凌锋在想，自己在罐头厂的房子应该是保不住了，还得在外面再整两套。

    一套给自己住，为了自己和齐慕。

    另一套给父母，当然，妹妹在没嫁人之前是可以跟父母住一起的。

    凌锋在盘算着将来的事情。

    李东来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坐，点了支烟，吸一口就会把头伸到门外去吐。

    他挺着急的，火烧了眉毛，锋哥还能这么冷静地看电报。

    他应该是不想在邱老师和妹妹面前表现出焦虑的一面，不想她们担心吧！

    李东来觉得这就是一个男人的担当。

    李东来耐心地等着，锋哥一定也试图在安静中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凌熙手脚麻利地弄了一桌子饭菜，然后看了看李东来：“要不一起吃点？”

    李东来脸皮子一抽，什么意思？你没准备我的饭菜？

    李东来哼哼叽叽地跟大家坐上了桌。

    邱婧一这才有空问一问凌锋：“在金陵见到小慕了？”

    凌锋点头：“见到了！”

    “她说国庆的时候带我回家，古阿姨让全家一起聚一聚。”

    邱婧一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样子这两人的感情已经稳定了。

    邱婧一不忘嘱咐：“古焕英是个古板的人，很有原则，她认定你是看重你的出身，可是你不要觉得这就妥帖了，她翻脸比翻书还快。”

    凌锋心说，还能找到比我更合适齐慕的人？开玩笑吧！

    李东来心想，邱老师知道锋哥的事情，也知道他在事业上肯定受影响，这是在提醒他不要让齐慕的家人知道这件事吗？

    可是这样的话，不是欺骗吗？

    凌熙有些担心地看着凌锋：“哥，你和嫂子结了婚，住哪？还是那间房子吗？”

    “要不，换个地方吧？嫂子想到张彤，可能会觉得不自在。”

    凌锋点点头：“我也有这个打算，等把罐头厂的事情处理了再说吧！”

    李东来的心里颤了一下，终于提到正事了？

    凌熙拍了拍额头：“你说这事我都忘了，昨天退休老师们来过，老太太安抚了在职的教师，我把退休教师给打发了。”

    “如果罐头厂要把校办厂收回，就让退休老师去大运厂上班，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对了，马东锡上午来找过我，他拿到了林新河给他塞钱的证据。”

    凌熙把收条拿出来摆在凌锋的面前时，李东来的脸皮子一僵，这特么是个什么情况？

    李东来想象中的画面是这样的：妹妹知道哥哥的事业受阻，惶惶不可终日，疑神疑鬼，一惊一乍。

    然后还一边抹泪一边问哥哥：“怎么办？我们家是要没落了吗？”

    然而现实是：凌熙很平静，罐头厂的事对她来说连个屁都算不上，大哥的事业对她来说还没有一道红烧鸡重要，因为她在说：“烧鸡我今天是不是放了两次盐，为什么有点咸呢？”

    李东来半张着嘴，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幕，然而当凌熙把收条摆出来的时候，李东来见识到凌熙的厉害了。

    凌锋看了看收条，上面有鲜红的指印，还有林新河的签名。

    有了这份东西，钱志斌应该会感谢林新河祖宗十八代的。

    凌锋把收条还给凌熙：“马东锡自己搞的？”

    凌熙轻描淡写地说：“昨天下午的时候，他来找我，说钱志斌他们应该是想把你一次给收拾掉，想收买他。”

    “我本来说，他们拿你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他们要想往你身泼脏水，我还是有点忍不了，所以就跟马东锡交代，能拿到他们栽赃的证据最好！”

    “马东锡早上就送来了这个东西！”

    卧草……李东来的目光都涣散了……

    凌家的兄妹时刻都在提醒李东来，他是个废物。

    李东来的嘴角抽搐着，想想刚才自己还有点看不起凌熙的意思。

    看看人家，面对这些事的时候一点都不慌，甚至三两下就替她大哥解决了大麻烦，而且这是已经吹响了反击的号角。

    用几十年后的话来说就是：“他们技能都放空了，反打，反打……”

    李东来吞了吞口水，他为什么对凌熙有这样的误解呢？

    应该是被他妈给误导了。

    凌锋的处境在罐头厂里不是秘密，李东来也成了受害者，一回家，他妈就骂：“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早就跟你说，你和凌锋打交道不要太明目张胆。”

    “他是个好人，可是你要为自己多想想。”

    “你要跟他打交道，就不能晚上去吗？”

    “你就不能背着点人？”

    “你们就不能偷偷摸摸地进行？”

    李东来总觉得这话听着不对劲，不过看到杨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也不敢再惹杨梦生气。

    杨梦只是一个普通的妇女，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在她的心里没有那么多大义，她只想儿子平安，顺利。

    所以李东来觉得女人在面对这样的问题时，都应该像杨梦这么歇斯底里。

    然而凌熙的表现太冷静，甚至都能算是无感。

    因为她把这件事情给凌锋交了个底之后，又补了一句：“大哥，你再尝尝这烧鸡是不是咸了？”

    凌锋吃了一口：“不咸啊……老师，你觉得咸吗？”

    邱婧一也摇摇头：“不咸，不过你下次多放点糖！”

    凌熙一脸痛苦：“放什么糖？不放辣椒我就已经够痛苦了，烧鸡放什么糖？”

    邱婧一哼道：“烧鸡不放糖放什么……”

    李东来的嘴角在抽搐……你们……你们好歹还是尊重一下对手，比如钱志斌、林新河、张贵、张彤……

    他们是多么努力地要搞死你，而你呢？你们全家呢？你们一个个地都不把他们当人吗？

    李东来开始替钱志斌们捏了一把冷汗。

    不过很快，李东来的嘴角勾了起来，突然就开始期待起来。

    瞧瞧，代入感不就来了吗？

    出门的时候还火急火燎的，再回家时，李东来的背已经挺得笔直。

    气急败坏的杨梦人还在凉椅上的时候就把手伸得长长的来扯李东来的耳朵。

    “找凌锋去了是不是？”

    “是不是？”

    “是不是？”

    “你给我老实交代！”

    李东来把他妈的手给扫开，硬着脖子说：“是啊，我就是找锋哥去了！”

    李满春吧吧吧地抽烟，瞅了李东来一眼，不吭声。

    扯不到耳朵，杨梦就用巴掌抽，反正打在李东来的背上也不疼不痒的。

    “你急什么急，急什么急……”

    “你要去找凌锋，不知道天黑再去，不知道晚点再去，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

    李东来轻蔑地看看杨梦，学着凌锋的口吻说：“有什么好着急的？”

    “一个钱志斌，一个张贵，两个失意的人再加上林新河这个失败的人，他们能拿我锋哥怎么样？”

    李东来退了两步，一本正经地看着杨梦：“妈，你知道他们的结局是什么吗？”

    “钱志斌悔不当初……”

    “张贵低头认错……”

    “张彤泪眼婆娑……”

    “林新河跪地求饶！”

    杨梦愣了一下，李东来觉得自己气场实在是太强大了，唬住了母亲。

    杨梦靠近李东来：“张彤他泪不泪眼我不管，林新河跪不跪地我也不知道……”

    “我就知道我现在就让你泪眼婆娑，跪地求饶！”

    杨梦抬起巴掌就打，是真打：“我打死你个鬼迷心窍的狗东西……”

    李东来瞬间就被制服了，赶紧冲进自己的房间。

    杨梦打不到人，瞅了一眼那个还吧吧吧抽烟的李满春。

    李满春吓得一哆嗦：“我……我去洗衣裳！”

    “抽抽抽，一天到晚地抽，你看看你坐的那个地方，天花板都被你薰黄了……”

    杨梦真是要被这父子俩给气死了。

    ……

    九月二十七日，早上上班的时间。

    凌锋还专门去吃了一趟早饭。

    食堂里的每一个人在看到他的时候，目光都会在他的脸上多停留多一点的时间。

    有人低声窃语，在议论着他。

    有人在看着他的时候，眼里满满的都是正能量，还略带着鼓励地朝他点点头，希望凌锋能挺住。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老子的追悼会呢？凌锋心里觉得挺好笑的。

    张贵来吃早饭的时候，凌锋正准备离开。

    两人就在过道上相遇了。

    张贵打招呼时，底气浑厚：“出差回来了？”

    “我正说上班去找你呢？”

    “那个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事，安排在国庆后的那个星期天。”

    “你可别忘了！”

    凌锋看到张贵扬眉吐气的样子，无非就是想踩在我的脸上装逼罢了，一把年纪的人还这么虚荣。

    凌锋点头答应：“放心，我一定到！”

    丢下这句话，凌锋找钱志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