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秦淮河到夫子庙一线的人越来越多。

    成双成对的出来逛街的。

    全家老小集体出动凑热闹的。

    万家灯火与人声鼎沸构建出了这一幅烟火气极旺的画卷来。

    有小孩手里提小灯笼奔跑，也有三五孩子追逐打闹。

    温淼最初和凌锋漫步在街头的时候端着手抱胸，这其实是一种防备姿态。

    不过在这里，温淼大概是在提凌锋：“我冷！”

    一个小孩子手里拿着彩色的风车，扑进温淼的怀里。

    温淼先是愣了一下，看到那双大眼睛的时候，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注意安全！”

    然后扭头看了一眼凌锋，这一眼无端地让她全身热乎乎起来。

    凌锋走了一段，柔声说：“这几天让你匆匆忙忙地跟着我跑了这么多地方，对不住了。”

    温淼本来以为这是男人的手段，外出谈事的时候，身边带个女人，办事的成功率会高很多。

    其实温淼已经做好了被灌酒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一场都没喝醉过，而且几次都是她主动要求喝酒。

    所以其实温淼并不觉得辛苦，相反，她能够理解凌锋带上她，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而已。

    到目前为止，人脉及野心这两块，凌锋是无可挑剔的。

    江南、江东、海城，已经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三角区块。

    凌锋说，要拿长江三角区的市场，原本在温淼看来是一句吹牛的话，短短两个月，他真的就要做到了。

    “凌副厂长，这几天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凌锋知道温淼这是准备谈工作了，抽了口烟，点点头示意她问。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一直让产品停留在校园里，不让产品对校园外的市场进行覆盖呢？”温淼看上去有点疑惑。

    明知故问！凌锋心里嘀咕了一句，嘴上说：“两个原因，供货速度跟不上是其一。”

    “其二嘛，我暂时不想树敌！”

    暂时吗？温淼似笑非笑地看着凌锋：“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树敌呢？”

    凌锋撇了撇嘴：“这就得看温总的意思了。”

    温淼哼了一声，扭头朝宾馆的方向走。

    走了两步后，温淼回头看着凌锋：“供货跟不上，就想办法在产能上解决，总厂有一批设备要处理，明天我打算回皖都去跟洪总谈一谈，价格上恐怕不会太便宜。”

    凌锋微微一笑：“那就谢谢温总了。”

    温淼说：“凌副厂长不用谢，我没打算当你的帮凶，所以，你也别用这些手段来逼我造反。”

    温淼再不理凌锋，这一次走得很坚决。

    上了我的船，是你想跑就能跑得了的吗？

    凌锋没有跟上去，而是回头走到了文源桥头。

    河不宽，桥也不长，凌锋站在桥北，往桥南端看。

    一个长发披肩的姑娘头上带着宽宽的花格子压发，一袭小碎花裙，脚上是一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白鞋。

    她时而低着头，时而转身朝周围的人群当中看看，就像在等待着惊喜出现的那一刻。

    不过很快又失望地低下了头。

    从她身边走过的男男女女总会不经意地多看她几眼。

    大概是因为她在普通的人群当中太扎眼。

    大概是痴迷于她的美貌。

    大概是惊艳于她的气质。

    男人看她的脸，看她的身材，然后有些不自信。

    女人看她的穿着，看她的打扮，然后潜意识里觉得美，而心里却会来上一句，一般！

    有几个小伙子其实想上前去跟她说几句话，不过不远处就有公安和武警的执勤，流氓罪还存在的当下，他们真的没胆子在眼皮子底下干这些事情。

    也许是等得不耐烦了，她还耸了耸鼻子，粉嫩的嘴唇抿着紧紧的，酒窝时隐时现的。

    现次抬头，顺着桥的方向朝北看去，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的眼帘当中时，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不过马上装作不经意地别过头，四处寻找，然后再次低下头。

    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装作没看到他，他会不会可恶地就站在那里装死？

    这个狗东西最讨厌了，每次都惹我生气。

    要不……我再抬头看他一眼？她的心开始纠结起来。

    “久等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她哆嗦了一下子，然后满脸不相信地看着凌锋。

    她认真地看着凌锋：“你知道吗？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走近我！”

    凌锋回忆了一下，愣在那里很长时间。

    她看到凌锋没反应，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哦……你身上的味道让我想起了刚才吃的一道菜！”

    她好奇地问：“什么菜？”

    “桂花鸭！”

    “我打死你！”

    齐慕的小粉拳在凌锋的身上狠狠地捶了几下。

    可是凌锋皮糙肉厚的，怎么可能打得疼。

    所以打这几下又像是在打情骂俏。

    就算没有经历过男女感情的齐慕这个时候也觉察了气氛的变化。

    停了手，嘟着嘴，气呼呼地朝前走，可是步子却迈得很小，看起来是羞涩的，也是欢喜的。

    这样可以让识趣的凌锋能跟她身边。

    只是每当凌锋和她并肩的时候，她会赌气地往前走一步，非要跟凌锋拉开这么一点点的距离，这就是齐式小傲娇。

    “吃晚饭了吗？”凌锋笑呵呵地问。

    齐慕本不想理他的，不过还是管不住嘴：“和同学一起吃的……”

    “她是海城美术电影厂的……”

    “只不过不做了……”

    “准备南下发展，碰巧她在，所以一起吃饭……”

    原本不想说，可是却像倒豆子一样地把晚上的行程全都说了出来。

    凌锋也不打断她，等她自己觉得哪里不对劲时，她突然停下，嗔怪地看着凌锋：“你呢？为什么会找到人给递条子的？”

    凌锋温柔地看着齐慕：“因为我一直都在！”

    齐慕的心跳了一下，两人的对视，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缓慢下来。

    这是凌锋对我说的第一句情话吧？齐慕认真地记了下来。

    凌锋不会让气氛主动尴尬，一定会在两人的感觉上来的时候，主动选择进入下一阶段，这样做的好处在于，甜蜜的举动与细节会成为常态化。

    这样一来，那些暧昧的，甜蜜的，温情的日常在齐慕的眼中就会变成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

    凌锋随手取下一支糖葫芦串问齐慕：“要吃吗？”

    齐慕不回答，一把抢过去，转身的一瞬间就将一颗粘满硬糖的山楂咬了下来，腮帮子鼓一个包，像一只松松鼠。

    这就是齐慕可爱的一面了。

    凌锋正准备走，卖糖葫芦的大爷叫住凌锋：“小伙子，找你钱！”

    凌锋说：“我还没给钱呢！”

    大爷笑了笑：“呵……你还知道没给钱？”

    凌锋：……

    齐慕一路上都在笑，一个是因为手里的糖葫芦实在是太甜了。

    二来是因为凌锋刚才和卖糖葫芦的大爷之间的对话，实在很有意思。

    不过一转眼齐慕就笑不笑了，她们舞蹈团安排的招待所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一个人走过来的时候明明觉得很远，为什么和凌锋走回去的时候又觉得这么近，感觉才没过多长时间啊？

    齐慕扭头看着凌锋：“明天我就要回海城呢！”

    凌锋说：“我也出来好多天，明天要回湖城。”

    “哼！”齐慕有点生气：“你每次都是最后一天的时候才找我！”

    凌锋无奈的笑了笑：“其实我也想带你走走鸡鸣寺，看看中山陵，逛遍夫子庙和秦淮河畔的每一个角落……”

    “不过我一想到余生还有这么长时间，顿时又不太着急了。”

    齐慕的脸突然就红了，轻轻咬了一下嘴唇：“不想跟你说了，你讨厌。”

    齐慕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又停了下来，就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他看着凌锋说：“国庆我们在海城的演出结束之后，我就回湖城，我妈……”

    “我妈让我带你回家，说是全家一起聚一聚。”

    这几天齐慕一直都在纠结这件事情，在想要不要跟凌锋说。

    也许是氛围到了，也许是因为凌锋今天的表现真的不错，齐慕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凌锋把烟从嘴上拿下来，吐出一缕烟来问：“你们全家聚会，我去干什么？”

    齐慕一下子就急了：“凌锋你再装傻，我就不理你了。”

    凌锋咧着嘴笑了起来：“那你想我去吗？”

    齐慕哼了一声：“不想你去，你坏死了。”

    齐慕转身的时候，狠狠的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才能防止自己笑的太开心，她将签子上的最后一颗山楂塞进嘴里，狠狠的嚼了起来，就像要把凌锋给嚼碎吞了一样。

    其实齐慕心中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因为两个人的关系到了现在这一步，凌锋似乎还没有将这一切给挑明，那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关系算什么呢？

    不清不楚的就带他回家？总觉得这样太便宜凌锋了。

    凌锋这一次再见齐慕的时候，态度上已经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没有欲擒故纵，没有以退为进，更没有故意激怒齐木，让她产生过大的心理反差。

    这样温柔的陪伴，与过往的每一次相处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可以肯定的是齐慕的心里是甜蜜的。

    从今往后的日子，每当她回忆到这一段的日子，都会让她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当然，凌锋回忆起来的时候，同样会笑得像个憨批。

    人群突然变得闹哄哄的，他们都抬头在看着什么。

    凌锋凑了个热闹，抬头一看，月亮真圆，真亮……

    这是个好预兆吗？

    ……

    中秋节的第二天，凌锋把温淼送到了车站，她登上了回皖都的长途客车。

    自己则开车回湖城。

    江南、江东、海城，抢占市场的行动进展顺利。温淼回了皖都，再到江南时，带回来的将是一条生产线，旧是旧一点，完全可以让凌锋在搞到新的生产线之前做为一个过渡来使用。

    事业已经起飞。

    感情上，凌锋和齐慕之间也就只差最后挑明关系，硬要说的话，说他们在处对象也是准确的。

    路上，凌锋一直都在想，这算不算是爱情双线齐推？

    下午四点，凌锋回到罐头厂，去小车班还车钥匙，司机们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这种眼神大概有点像小时候背上被人贴了一张乌龟的画那种感觉，被人指指点点。

    就这样，凌锋一脸疑惑地去了钱志斌的办公室。报备自己已经出差平安返回。

    可是钱志斌的表情就像家里办了丧事。

    他吞吞吐吐的最后只是拍了拍凌锋的肩膀：“今天刚回来就好好休息，明天上午来办公室，我和你好好谈一谈。”

    凌锋在这个时候意识到钱志斌是想给他办丧事。

    钱志斌故意欲言又止，无非也就是吊凌锋的胃口，并且相信他能够打听到相关消息，今天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种对凌锋精神上的折磨会让钱志斌有快感。

    老变态！凌锋离开的时候还在想找谁打听，结果就看见火急火燎的李东来。

    “锋哥，你怎么才回来，厂里出事了？”

    凌锋第一反应是罐头厂就要倒了。

    可是时间不对，问题集中爆发不是要到九十年年底。还能挣扎一年多时间呢。

    那会是什么事呢？

    李东来看见凌锋的表情时，心说，锋哥只是看起来很稳，其实心里慌得一批。

    凌锋看着李东来：“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李东来吞了一口口水，自觉的带入，已经生气了，急忙将厂里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如数的告知凌锋。

    凌锋皱着眉头：“就这？”

    李东来愣了两三秒钟：“这还不够严重吗？”

    李东来非常好奇，为什么锋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和马东锡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这么相似？

    李东来可能觉得他刚才讲的不够清楚：“锋哥，你是不是被气糊涂了？”

    “张贵一家子知道你的麻烦来了，他把自己五十五岁的生日往后延了一个星期，特地放到国庆后的那个星期天。”

    “他逢人就说，他的新女婿到时候也要来，说什么在漂亮国工作，以后是要带张彤出国的！”

    “张彤碰到有人问她的时候，她装不好意思，其实把得意都写在脸上了。”

    “锋哥，他们这是存心让你在罐头厂丢脸丢到家，让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凌锋看到李东来全身发抖的样子，问：“你怎么气成这样了？”

    李东来整个人都快抽过去了，颤声说：“我把自己放在你的位置上考虑了一下处境，几次差点把我气休克。”

    凌锋琢磨了一下子，如果这一切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发生的话，可能真的会很气，但是现在还好。

    李东来绷得就像一根快断掉的弦，这家伙真的很愤怒。

    凌锋笑了笑问：“东来，要怎么样，你才会觉得解气呢？”

    “当然是让他们看看你不是走投无路。”

    “让钱志斌因为没搞死你咬牙切齿！”

    “林新河恶有恶报！”

    “让张贵和张彤知道，他们失去你，就是他们瞎了眼，巴不得他们跪地上求你原谅他们！”李东来情绪激动地说。

    狗东西，原来喜欢看爽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