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慕看上去那如同日记般的絮叨当中，其实透露了许多她的动向。

    比如，最近的排练真的很辛苦。

    因为过几天，他们就要去金陵演出了。

    在这之前呢，她会回一趟湖城，然后自己去金陵跟他们汇合。

    这些并不是说给老师听的，而是说给凌锋听的。

    她原本在刻意地控制自己不要太频繁地给老师写信，因为她自己也感觉到那一封封的信只是把收信人换成了老师，而她真正想写的收信人为“凌锋”。

    这一封大概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写一写的就没收住。

    凌锋并不觉得啰嗦，反而津津有味地看了很长的时间，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把信收起来。

    凌诚和凌熙眼巴巴地看着大哥，都想把刚才的好消息再说一遍的，只不过凌锋表示心中有数了。

    “熙熙这几天课不多了，兼顾财务的同时，老师这边也要多照顾。”

    “我明天要出差去海城！”

    凌诚马上说：“大哥，老三忙不过来，还有我！”

    凌锋看着老二：“你还有别的事要做。”

    “接下来的三个月时间当中，你得去一趟皖都，我给你安排了一份工作。”

    “这三个月，该看的该学的，都必须要掌握，等回来的时候，我看到的应该是一个能挑得起大梁的人。”

    “你简单收拾几件衣裳，然后跟我去大运厂！”

    第一阶段虽然远没到完美收官之际，不过应该远超预期了。

    所有的计划都得运转起来，海城和江东这两个市场就是接下来东捷公司的主攻之地。

    和老师又聊了一会天，等凌诚收拾了行李，才带着他一同去大运厂。

    凌熙喃喃地问：“照这么看，大哥年底之前能把大嫂娶进门吧？”

    邱婧一叹了口气：“这不好说，齐慕她妈教条得很，又左，如果凌锋只是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努力又懂事一切还好说！”

    “可是凌锋的心思一直都放在外边的生意上，等他的真正身份揭晓时，古焕英能不能接受他这个女婿还两说呢！”

    凌熙很不解，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拒绝大哥这么优秀的人吗？

    ……

    温淼今天并没有急着去大运厂，在租民房当中睡到自然醒，然后吃个早饭，舒服地吹着风扇，翻翻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管理学书籍。

    然而才清闲没几分钟时间，刘华刚神色匆忙地找到温淼，激动地大喊：“温总，大运厂那边有动静了，他们开始大规模地往码头运货，三轮车都排成长队了。几台货车也开始拉着货出厂。”

    “温总，这是咱们的花粉口服液大卖了吗？”

    温淼的反应倒是有点惊讶，不过她惊讶的地方不局限于产品销量的剧增。

    “是吗？这倒是个好消息。”

    温淼低沉的气泡音带着御姐的神秘感，微笑着说：“你先去大运厂看着。”

    “我换身衣服就过来。”

    “好的！”刘华刚迫不及待地去了大运厂。

    温淼却没有动身，更没有换衣裳。

    跟他一起来江南的有四个人。

    一直就没有动静，工作也没有往下开展。

    除刘华刚之外，另三人当中还有一个是她最信任的人。

    “曾宇，你觉得刘华刚怎么样？”

    曾宇愣了愣：“我觉得华刚人不错，平常对我挺照顾，以前我家有困难的时候，他还帮过我，对工作对温总也是尽心尽责。”

    温淼撅了一下嘴：“如果有一天，刘华刚让你跟他一起到别的老大手下去干活，你愿意去吗？”

    曾宇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温总，我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让我背叛你，我是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的。”

    “如是刘华刚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对他一定不会客气。”

    温淼笑了笑：“没那么严重，不过我倒是觉得华刚这个人稍微地急功近利了一点，这是好事，但有时候也会坏事。”

    “条件许可的情况下，替我盯着他一点，有什么情况你告诉我就行了。”

    听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曾宇差不多就明白刘华刚已经出问题了。

    “走吧，我们的产品销量上来了，华刚来通知的我，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曾宇心中一颤，温总平常给大家安排工作的时候都是一起的，他们这些人都不知道的消息，刘华刚凭什么先知道了？

    而且还是他先来通知的温总，刘华刚会不会太上心了一点？

    两人到大运厂的时候，刘华刚激动地迎上来，他们一同走进大运厂。

    马东锡笑眯眯地看着货从仓库里一车一车地往外发，有的运到码头，有的运到子弟校，重新添加外包装。

    马东锡一脸淡然，颇有些大将之风：“温总，我这子弹飞得可以吧？”

    温淼笑了笑：“要先恭喜马总这个江南总代理的身份是稳妥了，在马总的正确领之下，我们花岭的产品一定会大卖特卖的，以后大家一起发财嘛！”

    “好说好说！”马东锡丝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心想，跟你们花岭有个屁的关系，都是我东捷的，天下都是天悦的，凌指导牛比。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相互恭维着，凌锋带着老二来了大运厂。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温淼对身旁的两人说：“华刚，小宇，你们先回去吧，我和马总中午还有点事。”

    凌锋正好看到这一幕，这算是又一个强烈的信号。

    刘华刚走的时候，眼里还有点不甘，不过他并没有发现曾宇正死死地看着他。

    ……

    “凌副厂长一直都这么沉得住气吗？”

    看到凌锋波澜不惊的样子，温淼笑问了一句。

    凌锋说：“前期做足了准备工作，动用了手里所有的人脉，七分靠打拼，三分注定。”

    “如果不能成事，那肯定是老天爷不给机会，有什么好着急的？”

    对凌锋的这种心态，温淼很服气：“按说销量应该有一个平缓的上升曲线，为什么出现直线攀升的状况呢？”

    凌锋淡淡地说：“因为，暑假我已经让人把每一个所到过的市县留了一批货在那边。”

    “所以前两天需求并不大的时候，留下的货就足够来应付缓缓上升的趋势，直到今天，他们发现大的商机时，需求量才会陡然拉升。”

    温淼目光闪闪，舔了舔唇，原来这一切都在这个男人的掌握之中，也包括我吗？温淼的眼神有了一点别样的味道。

    前往皖都的火车上。

    凌诚把自己准备的水果拿出来给温淼削了一个。

    出差坐火车，温淼经常一两天不吃东西。

    这样的环境很难有什么胃口。

    不过凌诚给她准备的水果她倒是没有拒绝。

    “大哥说，坐长途火车没什么胃口，温和的水果可以饱腹充饥，也可以补水，最适合在火车上吃！”

    温淼觉得凌锋是个懂生活的人，也是一个有生活智慧的人。

    不过温淼对凌锋的了解还是太过于片面。

    吃完水果，温淼好奇地问：“你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凌诚想了想：“不知道，我对大哥的印象好像一直都在变吧！”

    “以前在农村的时候，大家都夸他踏实，也说他老实！”

    “可是他小时候就能在林子里搞些野味给知青和父母补身子。”

    “文质彬彬的大哥上了战场再回来的时候，沉默寡言了很长时间。”

    “大队上的杀猪匠说大哥杀过人。”

    对面两个一直盯着温淼的男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开始慌乱，也不敢再盯着温淼看了。

    温淼突然笑了起来，凌锋的这个弟弟跟他可不太像，他有点憨，不过说话的时候偶尔透露出来的东西跟这个人的气质又不太符合。

    也不知道他是无意中透露的，还是刻意发出的警告。

    凌诚还在说：“后来大哥参加工作了，他成了大家口中最能干的人。”

    “单位上的人喜欢大哥的喜欢得要死，讨厌他的想掐死他，但是拿他没办法！”

    温淼以为凌诚会拼命地给大哥说好话呢，没曾想这么客观。

    凌家这对兄弟还真是有意思。

    温淼还有件事情很好奇：“你大哥结婚应该好些年了吧？”

    凌诚点了点头！

    温淼的神色稍愣了一下子，不过马上又恢复了正常。

    “不过几个月前又离婚了！”

    嗯？突然带来的反差可能让温淼的表情差异也比较大了一些，她意识到问题不对劲。

    离婚应该是一件难过的事情，不应该出现亢奋的心理。

    “你大嫂人怎么样？”温淼的第一个陷阱来了。

    凌诚回忆了一下子：“我对大嫂好像没什么印象。”

    温淼本来觉得这不是一件合理的事，可是听凌诚一说，她就理解了。

    农村的小伙在城里站稳了脚跟，娶的媳妇却嫌弃老家的公婆与弟妹。

    温淼问凌诚：“你不恨你大嫂吗？”

    凌诚摇摇头：“为什么要恨，他们俩过得幸福就好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最后离了婚！”

    凌诚表现出来的是遗憾，没有一丁点的愤怒。

    温淼越发觉得凌家兄弟有意思。

    “你大哥不恨你前大嫂吗？”

    凌诚摇摇头：“从来没听大哥说过她的不好。不过大哥说，人要换位思考，站在我们的立场上可能会觉得对方的问题大一点。”

    “但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来想，我们的问题也不少。”

    “能在一起生活是缘分，不能在一起了，也不能记恨。”

    “总之，各自安好吧！”

    这是温淼从别人口中听到最没有火药味的离婚。

    凌锋的形象在她的心里好像更立体了。

    温淼看了看凌诚，这个憨厚的小伙子和自己保持的距离始终有一拳开外，他和外座的男人贴得很紧，给温淼倒是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温淼突然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大哥跟你说没说这一次到皖都做什么？”

    “说了呀！”

    温淼笑问：“能跟我说说吗？”

    凌诚摇摇头：“不能，还没到时候，能说的时候，我就说了！”

    温淼掩着嘴笑了起来，这兄弟俩肯定有阴谋，但是看凌诚憨憨的样子，这已经变成了阳谋。

    凌锋想干什么几乎是明牌，他和温淼之间也就隔着一张纸，等待着捅破的时候。

    温淼觉得有了凌锋这个当大哥的，所以给弟弟的压力很大，以至于在大哥的光环下生存，显得小心过头，而且太过于憨厚老实。

    但是温淼不知道的是，凌诚说话做事从来都不是大哥教的。

    与生俱来的亲和力，与生俱来的人畜无害。

    窗外飞速倒退的良田与湖泊，时不时会让凌诚露出向往的神色，满满的好奇心……

    温淼并不知道，老二已经刻意地隐瞒了大哥已经有了新的感情生活。

    ……

    两天后，凌锋接到了从皖都打来的电话，知道凌诚已经顺利进入花岭厂。

    中午，凌锋带着李东来，把马东锡叫出来在外面下馆子。

    马东锡看见李东来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凌指导，你把他带来做什么，这家伙还没有经过组织考验呢，能信得过吗？”

    李东来啐了一口：“我跟锋哥认识多少年了，你才跟锋哥混几天？”

    朋友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就像凌锋和李东来这样的关系。

    当马东锡以凌锋的朋友身份加入进来的时候，李东来对马东锡的审视就是全方位，总觉得他要抢走凌锋似的。

    不过随着时间的延长，圈子的关系会相对稳定。

    到最后说不定马东锡和李东来走得比和凌锋还近都有可能。

    凌锋笑着说：“我从单位出来的时候碰到东来，就让他一起了。”

    马东锡想了想，问：“也许是他故意在等你呢？他是不是问你，锋哥你去哪儿，你说去吃饭，要不一起？他就跟来了？”

    凌锋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李东来有点慌。

    马东锡啪地一拍桌子：“白嫖，妥妥地白嫖！”

    “这瘪犊子知道你吃饭，所以故意等你，就像以前上淆（学）那会儿，班上谁拿了点吃的，我就会围过去问，吃东西呢？吃的是啥？”

    “难道我不知道他吃的是什么？我就是想吃嘛！”

    马东锡一本正经地看着李东来：“来，跟哥说说，哥分析得对不对，鼓掌！”

    李东来憋得一脸通红：“我特么想给你两巴掌！”

    这种被看穿心思又被拆穿心思的感觉真难受！

    凌锋当时倒是没有想这么多，不过马东锡这么一说好像又有道理。

    “东锡，别这么说东来！”

    李东来听到锋哥替他说话，还很感动。

    凌锋接着方向盘一甩：“东来脸皮又没你厚，他不可能堵着我就说，’锋哥我想白嫖’吧？”

    李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