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对每一个学生来说都是一次平凡且普通的体验。

    有的学生会觉得在家里太无聊，早早地盼望着见到老师和同学。

    有的学生觉得假期太短，作业还没做完，怎么就开学了？要是再多放一个星期的话，暑假作业一定能做完的。

    事实上，再放一个月，作业做不完的还是那些人。

    这一类的学生他们分作两类。

    一，要么最后两天疯赶，在裤窝里赶，在开学的早上躲在花园里赶作业。

    比如老师布置的日记，一篇没写。

    为了完成这个作业，他们的动作很快，总结能力也很强。

    七月十日，星期*晴

    今天，我们家狗死了，我很难过。

    七月十一日，星期*阴转晴。

    昨天，我们家狗死了，今天难过的情绪还跟随着我。

    大概就是这样一句话可以概括整天的事情。

    交上去之后的作业虽然会被骂，但好歹能报名。

    因为许多学校如果没做完作业，连名都报不上。

    但是开学这一天，见老师，见同学，赶作业，好像都不是他们觉得最有意义的事情。

    因为有学生和家长第一站光顾的居然是经销部。

    “谢老师，那个天悦的口服液有吗？”

    谢老师指了指货架上：“多的是，你要几盒，两盒的话，要便宜五毛钱。”

    “那就来两盒吧！”

    这边还在给钱的时候，后面的家长也来了。

    相互之间都认识，打着招呼，顺口就问：“你也买天悦口服液？”

    “是呢，你也是？这东西好像有点用！”

    另一位家长将信将疑地说：“有没有用不知道，反正饭量倒是增加了不少，就是喝口服液之后，吃得特别多。”

    前面一位家长也疯狂点头。

    两个小学生倒是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当他们的妈妈拿过天悦包装的花粉口服液过后，他们一把抢过来。

    “妈，我今天还没喝呢！”

    拆了包装，以最快的速度取出了当中的小赠品，看到那张精美的卡片时，他们的眼睛都在放光。

    “你的是什么？”

    “丧门神，鲍旭，好厉害啊！”

    “嘿，你没我的厉害，神算子蒋敬。”

    两个小家伙就这么比拼起来，他们的母亲脸上露出了一点尴尬的神色。

    心里想的都差不多，他们不会是为了里面的卡片吧？

    就算他们看出了自家孩子的想法，此时此刻他们也不愿承认自己交了智商税，毕竟孩子的饭量摆在那个地方的。

    听说还能提高智力！

    饭量这个东西可以立竿见影，智力就得是个长时间才能见效的东西。

    家长们深以为然。

    没一会功夫，经销部就迎来了几十个家长的光顾全都冲着天悦口服液来的。

    而且这些家长还就此交流了起来。

    有人会觉得，卡片这种东西是男孩子喜欢的，那女孩子凭什么要带动消费呢？

    这个也很简单，其实女生绝大多数都是长大之后才变的吃货，小时候的饭量真的很感人。

    父母也愁呀，看到女儿瘦得皮包骨头，就是不肯吃饭。

    于是，天悦就成了家长们的希望。

    而且女生的家长下手往往更狠。

    一次买三盒买四盒的都有。

    然后这些小女生拿着卡片觉得挺没意思，就会送给跟自己关系好的小男生。

    于是，那个小男生就会成为所有人心中最靓的那个崽。

    男生们的话题已经从嘿哈呵的打来打去变成了收集卡片。

    至少罐头厂的子弟校是这样的。

    一天时间，经销部卖了两百多盒的口服液。

    “这得赚多少钱？”

    林新河眼红得要死，他想跟马东锡见一见，约一约，跟他打听打听。

    原本以为经销部要完了，校办厂也要完。

    可是这生意怎么越来越好，这不是让凌锋越来越肥了吗？

    林新河最近跟马东锡走得特别近，马东锡手里显然是有凌锋把柄，不过他也不细说，每次要出口的时候又被他吞了回去。

    那种感觉就像要打喷嚏，却始终差那么一点点感觉，难受得要死。

    林新河觉得要跟钱志斌好好商量一下，不能让凌锋再这么猖狂下去。

    他们在算计着凌锋。

    然而凌锋的心里并没有他们的地位。

    晚上并没有退凉，大运厂的厂长办公室里，马东锡早就第一把交椅的位子让给了凌锋。

    此时，凌熙手里拿着账本汇报着子弟校经销部今天销售情况。

    “经销部今天销售额为二千六百四十元。”

    “其中天悦的销售额占到了百分之九十。”

    也就是卖了四百多盒。

    听到这个成绩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欢呼。

    李东来激动得喊：“一天卖四百盒，十天四千盒，锋哥，这么下去，要发大财了，哈哈哈哈哈……”

    李东来笑着笑着，发现不对劲，因为只有他在笑。

    其余的人脸色反倒是不怎么好看。

    “哈！”

    “哈哈！”

    “哈哈哈！”李东来自己都觉得尴尬，动了动嘴皮子，脸皮滚烫，小声问：“卖了四百多盒，怎么感觉你们像是中了四百多枪？”

    在场的除了凌锋之外，还有马东锡、凌熙、凌诚、李欢喜和几个当初摆摊的小贩。

    后来的这些人都是有点子能力，被马东锡提起跑跑业务，人机灵，能说会道的。

    他们好像比李东来更清楚形势。

    马东锡弹了弹烟灰：“东来，你说你咋这么虎呢？四百多盒有啥可高兴的，那只是子弟校的销量。”

    “湖城那么多的学校，一点都没有，是不是说明人家根本不接受呢？”

    “还有，大伙暑假跑了十几个市县，都留了大运厂的电话。”

    “今天开学，一个订货的电话都没接到，这是不是说明大伙这个假期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呢？”

    李东来被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又想，四百多盒还不满足？也许是你们的期待值太高而已，人要学会知足嘛！

    凌锋清了清嗓子：“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我觉得像东来这样，开开心心的也没什么不好的，大家要学会用笑容去面对未知的事情。”

    凌锋给在座的再散了一轮烟。

    “所有的事情，所有计划都是需要一个时间来发酵的。”

    “如果一定给这种情况下个定义的话，那就是，让子弹飞一会儿嘛！”

    大家不知道让子弹飞一会儿的意思，不过按字面意思还是能理解，就是事态的发展总是需要一个过程。

    李东来嘿了嘿：“你们看，锋哥都觉得我这种心态比较好。”

    马东锡脸一黑：“说你胖，你特么还喘上了？说好听点你那叫心态好。说直白点，你就是傻狍子。”

    众人的脸上一下子有了笑容。

    草……李东来心态爆炸，你们的快乐为什么要建在我的痛苦上呢？

    凌锋明白马东锡这是在活跃气氛。

    事实上，马东锡也是清楚当下局势的一个人。

    这需要一个过程，谁也别想一口吃成一个胖子。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把大家内心最直实的想法说出来。

    这样，他们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凌锋也只是在这天晚上来大运厂打了一头，第二天就已经不过来了。

    温淼早上来了大运厂，生产照旧，不过天悦的出货量并没有激增！

    她在这个时候也在考虑，凌锋费尽心思搞的这些小门道看样子也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马东锡蹲在台阶上悠哉地抽着烟。

    早上外面还有一丝凉风，温淼自己动手搬了张椅子坐在马东锡的边上。

    “七十万的货，第一天一万都没卖到吧，你这个号称要成为江南总代理的马老板怎么一点不急呢？”

    马东锡非常牛逼地说：“你知道超远距离精准射击吧？”

    温淼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句话不太对劲，不过也许是自己想多了，淡淡地说：“接着讲！”

    马东锡说：“咱们这些老枪手都明白，射击远距离移动目标不是瞄哪打哪儿。”

    “而是要有个提前量，判断它的走向，然后往前瞄一瞄！”

    马东锡非常牛逼地做了个端枪射击的动作。

    “噗咻……”

    一根指头朝前飞，另外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就像两条腿朝前走。

    然后“子弹”和“移动目标”撞在一起，马东西一拍手：“与与其说是打中的，不如说撞上了。”

    “温总，知道这叫什么吗？”

    温淼一脸媚笑，摇了摇头：“不知道！”

    马东锡哼哼一笑，有点得意地说：“这叫，让子弹飞一会儿！”

    温淼的笑容一滞，这句话大概就是形容花粉口服液当前的销售状态，意思是销量看上去是停滞销售的状态，但实际上销售剧增这一状态其实已经在路上了。

    这短短的几个字简直就是充满智慧的总结，还富有一定的哲理。

    温淼又笑了：“这话是你们凌副厂长说的吧？”

    “我……”马东锡僵硬地看着温淼：“我不配？”

    温淼抿着嘴，媚态中带着一丝含蓄。

    看到她这副样子，马东锡哼哼道：“就是凌指导说的。”

    难怪今天没看到凌锋，本来以为他会焦虑的，不想，人家的心态这么稳，这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

    还有一点就是，马东锡已经不再避讳凌锋这位布局者的身份，对她有意无意的都在暗示。

    温淼的指尖在腿上轻轻地划动着，暗笑，想不到什么都没有的凌锋居然在对我抛出橄榄枝……关键是，我还有点心动！这是怎么回事呢？

    恐怕还是凌锋做事别具一格的风格导致的吧。

    这人看着平和、安静，可是办起事来，处处透着老辣，还带着一股子狠劲。

    其实对比一下洪元庆，他在打拼初期的时候，也有一股子狠劲，只不过事业上升的关键时期，他的心思却被其它的东西给左右了。

    这个时候，邓文文跑了过来：“马厂长，口服液卖得怎么样，我画的小卡片受欢迎吗？”

    马东锡不耐烦地说：“让子弹飞一会儿！”

    邓文文一脸懵逼，什么狗屁东西？

    温淼笑得更厉害了：“文文很关心销量吗？”

    邓文文一个小姑娘没那么强的主人翁意识，她摇了摇头：“我才不管卖得好不好呢，我只关心卡片受不受欢迎，老板答应我，要把樱花的漫画书给我管饱的。”

    温淼对日漫并不熟，不过却知道，她顺口问马东锡：“马老板门道挺多，日漫都能搞到啊！”

    马东锡尴尬地笑了笑：“是是是！”

    “这跟马厂长有什么关系，是凌老板答应我的……”

    “邓文文，给你闲的是吧，该干嘛干嘛去，我和温总聊天，轮得到你插嘴？”

    邓文文翻了个白眼：“哼！”

    马东锡再看温淼的目光时，温淼的表情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第二天，依旧没有火爆的销量。

    到了第三天。

    凌锋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在收发室取到了邱婧一的信，给她带过去，顺便陪她一起吃早饭。

    收到信的邱婧一并没有兴奋或者开心。

    不到拳头一半大小的馒头蘸了炼乳吃了一小口，就说：“你替我拆开看看吧，小慕的字写得太小，不好看。”

    凌锋把信拆开，嚯……七八页信纸呢！

    “这字不小啊，老师自己看吧！”

    邱婧一白了凌锋一眼：“不看，你说说她要么就一连写七封，要么就七天写一封，七八页纸。她跟我一个老太婆能有这么多话说。”

    凌熙觉得大哥一点都不正常，两天过去了，口服液的销量一点都没有提升。

    “大哥难道一点都不关心口服液卖得怎么样吗？”

    凌熙心里着急，一把将信抢过来：“你们都不看，我看！”

    “没规矩，那是你嫂子写给我的信，你看什么？”邱婧一喝斥凌熙，但手上也没有阻止。

    凌熙和老太太混熟了，也知道老太太就是纸老虎，平常还宠她。

    她开始读信：“老师，嫂子问你好！”

    “老师，嫂子说让你多吃多睡，把身体养好。”

    “嫂子问你有没有经常出去走动？”

    “老师，嫂子的嘴好碎啊，还啰嗦。”

    “你看看，她说她那边的天气还不错，就是热得心烦。”

    “她说天下雨了，她的心就更烦了。”

    邱婧一看了看凌锋：“来，你给我解释解释，文中此处为什么会下雨，体现了作者怎样的心情！”

    凌锋心说，老太太都把年纪了还这么皮？

    “老师你就放过我吧，阅读理解害人不浅呐！”

    凌熙听不懂他们两人在说什么，抱怨道：“嫂子哪里是在写信，分明就是在写日记，狗屁倒灶的事情说一堆，一句重点都没有。”

    晳颜还是太年轻！凌锋刚嘀咕了一句。

    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拉开门一看，凌诚在大喘气：“呼哧……呼哧……呼哧……大……大哥，东锡哥那边的电话都快打爆了，省内十个几市县的学校全部都在要货……”

    凌锋从凌熙的手里把住拿过去，认真地看起来，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老二的话。

    凌诚本来喘得挺厉害的，这个时候受凌锋的气势所影响，一下子也不喘了，他和老三愣愣地看着大哥。

    也许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能够比大哥读大嫂的信还重要了吧？

    邱婧一安静地吃着馒头，从她认识凌锋开始，就知道凌锋做事，谋定而后动，胸中有全盘局势，才能迸发出不动如山的气魄来。

    成大事者，皆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