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锋，你跟齐慕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邱婧一非常认真地再问了一次。

    凌锋表情和语气都没有什么变化：“齐慕是你的学生，如果以后有什么困难的话，该帮我还是会帮的。”

    邱婧一急了：“什么帮不帮的，你们俩不是打算处对象吗？”

    “我原来有想过这个问题……”

    凌锋认真思索着：“不过后来我再一想，我家又是农村的，再加上离异的身份，我相信没哪个父母愿意让自己年轻的女儿嫁给我这样的人。”

    一向自信的凌锋，话语当中带着一点消极。

    邱婧一在想，凌锋是不是碰到什么事，又或者是遭遇到了什么打击。

    “可是刚才齐慕的父亲来过，我跟他把你和齐慕的事情都说得很清楚。”

    邱婧一把刚才和齐粟谈话的内容大致说了一遍。

    凌锋惊讶地说：“老师，你不应该把我说得这么好。”

    “虽然我有理想，有抱负，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可并不是人家心中的理想女婿，你应该把我说得一无是处些，这样，齐慕的父母就不会有所犹豫了。”

    这话听着听着味道就变了，邱婧一看着这个不正常的凌锋，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凌锋打开门，愣了一下子，门口站着去而复返的齐粟。

    邱婧一也没想到齐粟会在门外：“你怎么回来了？”

    齐粟干笑了两声：“我刚才打空手来的，想着出去买些水果。”

    凌锋看了看齐粟两手空空的样子：“水果呢？”

    齐粟说：“这不是不知道邱老师喜欢吃什么水果吗？所以上来问问。”

    “小凌，你陪我出去买吧！”

    凌锋也没拒绝，跟邱婧一打个招呼就陪齐粟出去了。

    赤佬，我说怎么跟鬼上身似的，哼……不过他为什么会知道齐粟来了呢？

    凌锋和齐粟一路朝大门外走，一直没有说话。

    齐粟会偶尔地打量凌锋一眼，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呢，身边走的这个男人就是未来的女婿吗？

    很大概率是了！

    但是心又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畅快。

    回想自己这一生，前两次嫁女儿的时候一切都来得太快，自己甚至没有做好一点心理准备。

    老大老二就嫁出去了。

    然后就当了外公。

    女儿们过得幸福吗？谈不上。

    成天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让她们看着一天比一天的世俗，眼睛里已经没了灵气。

    老大三句不对就要痛斥大女婿的种种恶行。

    老二倒是经常带丈夫回娘家，大家在桌面上聊天，老二会时不时地拍拍丈夫肩上的头皮屑，然后给丈夫整理衬衣，聊天三句不离丈夫。已然失去了独立的人格。

    齐粟心中长叹了一口气，邱老师说得没错，一个有潜力的男人他可能会在多年以后大放异彩。

    但是他现在还不足以照亮一个家庭。

    齐慕有极大的可能会为了这个男人放弃自己的梦想。

    而身边的凌锋已经有能力支持齐慕的梦想。

    那天看到凌锋的手段，也许是愤怒让他没有办法细细去了解凌锋。

    现在再看凌锋，气势沉稳，不卑不亢的，在眼神交流当中，没有半分的畏惧。

    也许，这才是一个真实的凌锋。

    齐粟主动给凌锋散了支烟，似乎烟民之间，只要一点着了，就能找到共同话题似的。

    齐粟看了看凌锋，突然问：“联系小慕没有？”

    凌锋摇头说：“还没来得及呢。”

    齐粟愣了一下，凌锋用的是没来得及，而不是什么“不敢”，“不想”之类的话，说明他现在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并且能从自己的身上察觉到父母松口的迹象。

    凌锋很聪明，该装傻的时候装傻，该明白的时候也绝不装糊涂。

    齐粟再次把凌锋和自己年轻的时候联系在了一起。

    沉吟片刻后齐粟说：“联系一下她吧，那天下午她离开的时候很生气，没让我送她。”

    又往前走了一段：“她有假期的时候，你跟她……一起回来吃饭。”

    凌锋也没矫情，更没有得了便宜卖乖：“过几天我要去海城出差，到时候我会去看她的。”

    齐粟有许多话想要嘱咐，可是再一想，又不是马上嫁女儿，再说了就算结了婚也要经常回娘家，以后嘱咐的机会多的是！

    就这么把这位未来的老丈人给送出大门。

    “叔叔……”

    “不用送了！”

    “叔叔……”

    “行了，也不用说什么感激的话，我看的是实际行动，你要是对小慕不好，我……”

    “叔叔，你不是说要给邱老师买水果吗？”凌锋眼巴巴地问了一句。

    “我……”齐粟瞪了凌锋一眼，背着手，恶狠狠地说：“你去买，哼！”

    赔了一个女儿，还想让老子花钱？没这种道理。

    夜幕之下，突然出现了几道身影，围在凌锋的身边。

    “大哥，事情办妥了吧？”凌诚担心地问。

    “这点事情，大哥有什么办不妥的？”凌熙得意地说：“幸亏早发现了，嫂子她爸这两天一直在打听哥的事情。”

    “如果不是我早有准备，那不就破坏了大哥的终身大事？”

    凌锋今天刚回来还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布什么局，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那是你嫂子的爸爸？”

    “厂里突然来了个老帅哥，仪表堂堂，说话温和，待人有礼，厂子里的老阿姨高兴坏了。”

    “关键还打听你！”

    “我知道了就跟着看了看，嫂子和她爸爸至少有六七分相似，哪能认不出来的？”

    自从齐粟来了厂子里，他就被跟上了。

    包括刚才他去邱婧一家的时候，凌熙已经给大哥提前通风报了信。

    李东来从来没想到搞个对象弄得草木皆兵的。

    刚才那一瞬间，他甚至想冲出去对齐慕她爸大喊：“叔叔，别相信他，他是骗你的，我们知道你这几天在打听锋哥的事情，凌锋装可怜，反其道而行之，好多话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其实李东来再想想，这么说了的话，自己就能讨得了好吗？显然是没好处的。

    李东来吞吞吐吐地说：“锋哥，咱们说好了，伴郎是我的，让嫂子找个好看的伴娘，最好是她们舞团的……”

    众人大笑着一路走远。

    夜灯下的一处阴影里，齐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儿，把凌锋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被骗了，不过他没有生气，反而扬起嘴角，低骂了一声：“狗东西！”

    有点手段，有些谋略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会让婚姻生活更加幸福嘛！齐粟安慰着自己，不过是怎么都开心不起来的。

    齐粟回了家之后，还要跟老婆汇报自己这两天的走访结果。

    明明很晚都还在工作的古焕英听到老头子回来的时候，专门去给他打盆水，兑了点热的，拧了毛巾给他擦一把。

    齐粟抹了抹身上的汗，顺手把毛巾给递回去。

    可是古焕英就直勾勾地看着他，也没打算接，我就是找个理由出来打听打听你打探到的消息，怎么？你还真把我当成老妈子使唤了？

    齐粟被古焕英的表情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把毛巾放回盆子里……

    “凌锋那边的情况，我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

    “身家清白！”

    “为人正直！”

    “敢做敢当！”

    “在厂里的口碑是有目共睹的。”

    齐粟知道不能一直夸，再夸下去是会出事的，于是他话音一转：“不过，我是不同意他和小慕的事！”

    古焕英刚才脸上还很疑惑，听到齐粟不同意，迷茫瞬间就被坚决所取代：“你不同意，你为什么不同意？”

    齐粟说：“一个问题！”

    “离过婚！”

    “焕英，你千万别冲动，老三怎么能嫁给一个离了婚的男人？”

    “外人知道该怎么想？”

    没有齐粟煽风点火，古焕英可能还要纠结很长时间，可是古焕英一向是家里主意最大的那一个，这种事情怎么能让齐粟做主呢？

    事实证明，遇上主意大的女人，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话，一定得反着说。

    就如同古焕英此刻的反应一样：“我还是很欣赏小凌的，离婚并不能否定他的优秀，我们都是国家干部，看问题要客观，对于这种农民子弟要更加的宽容才对。”

    “这件事我做主了，找时间把小慕叫回来，让她带小凌回家吃饭！”

    古焕英特别珍惜她和丈夫的名声，也是那几年被整怕了。

    所以在给女儿找对象的时候，农民子弟就成了首先考虑的对象。正是不想找一个门当户对的，让有心之人说这是一场政治联姻。

    齐粟很清楚妻子的想法，也能理解。

    这个年代毕竟还是有很多的不得已。

    在齐粟的算计之下，老三……一定要幸福啊！

    要是凌锋不老实，豁出这条老命，也要跟他来个极限一换一！

    ……

    凌锋并不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已经被未来的岳父岳母给敲定了。

    他从宁海、金城、温市……这些城市跑一圈回来之后，接着就该轮到许怀、周文、凌诚、李欢喜和一些能说会道的老师出去忙活。

    校办厂的小作坊已经停工不再生产冰淇淋，取而代之的是给花粉口服液增加外包装。

    有了外包装，有了小赠品的口服液再被以前小贩三轮车队送到码头，开始发往江南省的几个主要城市。

    凌锋的保健品布局从此刻已经正式地拉开了序幕。

    八月下旬。

    湖城热得像个蒸笼，虽然不是三大高炉城之一，可是持续的高温同样能把烤得头晕目眩。

    凌锋一边算着时间，估摸着老四收没收到录取通知书，一边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才发现钱志斌这些主要领导差不多都已经到齐了。

    凌锋原本不会参加这些会议的，可是今天是特有人通知了他。

    再怎么说，当下也是在罐头厂的管理之下，该到场的还是不能缺席。

    席间许多人都想跟凌锋打打招呼，碍于钱志斌的面子，他们这些人也只得跟凌锋微微点头，这还是冒着极大风险的情况下。

    钱志斌左边是书记，右边是第一副厂长，接下来才是他的空位。

    等到他坐下，钱志斌这才清清嗓子，说道：“既然人到齐了，那我们就开会，今天主要有三个议题，一，关于近段时间，厂里转变销售思路，清理库存的工作进展。二，关于上级指示文件中有关于今年的招工计划。”

    钱志斌没有说第三点，就开始让销售科那边开始汇报。凌锋大概猜到第三点可能跟他有关系。

    会议期间，张贵时不时地会看凌锋几眼。

    倒不是因为他喜欢看凌锋，而凌锋现在所坐的位置本来应该属于他。

    张贵开始代入，想象自己坐在那里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大概会目光巡视四方，看看众人脸上的表情，也许在发言之后，还会有热烈的掌声。

    不会像现在这样，唯唯诺诺的，生怕自己的坐姿不端正还影响自己的形象。

    哗！

    凌锋划燃火柴，准备点烟的时候，钱志斌的眉头明显皱了一下子。

    这个举动明显是打断了钱志斌讲话的节奏。

    如果是以前的话，钱志斌说不定会出言阻止，甚至当场来个杀鸡儆猴也说不定。

    然而这一次，钱志斌只是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往下讲。

    “这就是副厂长光环吗？”张贵酸酸地说：“那明明是我应该享受到的光环和待遇，都是被凌锋给抢走的。”

    凌锋在这个时候又做了一不可思议的举动，他给钱志斌散了一支烟。

    钱志斌照着稿子念，还不忘把烟接过来，然后眼睛花了，不知道自己读到哪里，又把刚才那段再读了一遍。

    所有人都感受到钱志斌的愤怒，可是，他却拿凌锋没有一点办法。

    关键是凌锋还在给书记和另一个副厂长散烟。

    来来来，抽起来，拒绝二手烟，大家都抽一手烟。

    钱志斌就这么憋闷地将前面两点给讲完。

    这下子轮到张贵难受了，因为第二点和他的儿子张杰有着密切的关系。

    今年罐头没有招工指标，也就意味着，张杰只是个临时工，不可能转正，更别提什么以工代干……

    这时，钱志斌把烟叼嘴里，扭头看着凌锋：“凌副厂长，最近没过问校办厂，那边情况如何？”

    凌锋知道，第三点要来了！

    凌锋轻描淡写地说：“校办厂的业务已经发生了转变，从生产冰淇淋改变成了替保健品厂代工。”

    钱志斌的脸色突然一沉：“凌副厂长，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上报？”

    凌锋笑着说：“我今天来开会，就是准备上报的嘛！”

    钱志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