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包伏，要热足二十四个秋老虎。

    气温是一天比一天高。

    傍晚说出来纳凉，热浪滚滚，路边摇着扇子的大爷时不时地扯扯粘在大腿上的大裤衩子摇头叹息。

    练气功的依旧如常，不过在出现几个中暑的情况后，他们开始怀疑，气功这种鬼东西到底能不能强身健体。

    不地带着他们练气功的大师非常笃定地说：“之所以重暑，那是因为功法没练到位，心不诚，要心中有佛……”

    气功不是道家的东西吗，还特么心中有佛，传说中的身在曹营心在汉吗？

    上个月拿了通知书被打得鬼哭狼嚎的小崽子重新焕发了生命的活力，又成了操场上最靓的仔！

    这一次，他们用鲜血换来了战利品，手中的小卡片让他们的颜值翻倍。

    让旁边的小伙伴忍不住地问：“哪儿来的？”

    “考倒数第一得的。”

    “屁呢！”

    “倒数第一有奖品，送一盒天悦的口服液，里面就有卡片。”

    “哪里有卖呢？”

    “暂时没有，不过听说开学就有了。”

    小家伙们听这些流动活广告开始普及天悦的小知识。

    “每天喝一口，吃饭就是香，还能提高智力，下学期我的成绩不可能是倒数第一了，哈哈哈哈……”

    一个帅老头从学校大门慢慢地走进来，看见灯火明亮的经销部，就走了过去。

    “同志你好，给我来包利群。”

    谢老师转身要去拿烟，不过转了一半的身子就转不动了，因为眼前这老头太帅了。

    谢老师勾了勾头发，这才不好意思地去拿了一包烟。

    谢老师两眼发直，心想就要一包烟？

    “同志，你看还需要点什么吗？”

    老帅哥摇摇头：“没了！”

    老帅哥要走，谢老师挺失落，这么好看多说两句话也好。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到谢老师的愿望，老帅突然转身：“那个……”

    “有的，有的，什么都有的……”

    啊？老帅哥有点懵，苦笑了一声：“我不买东西了，就是想问问，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叫凌锋的老师？”

    “凌副厂长？他不是老师，他原本是子弟校的退休办主任，现在已经升副厂长了！”

    谢老师一激动，全是自己在说，又有点不好意思，赶紧问：“老同志，你找我们凌副厂长有什么事吗？”

    老帅哥说：“我是来感谢他的，前一阵子我摔了一下，是他把我扶起来送家里去的！”

    谢老师一副无足挂齿的样子摆摆手：“谢什么？凌副厂长才不会在意这些事呢！”

    “要说感谢，我们几十号的退休教职工才真正应该感谢他。”

    “可是他从来都不在意。”

    老帅哥把话套了一半，看到谢老师的表达欲望又很强烈的情况下，不经意地问：“你们几十号退休教职工为什么要感谢他呢？”

    跟老帅哥就是有说不完的话，谢老师干脆从柜台里绕出来，给老帅哥搬了张椅子。

    “你坐，你坐下说……三个月前，我们退休教职工的工资拖了快三个月都没发。”

    “凌副厂长一下来就顶着压搞了这个经销部……”

    谢老师打开了话匣子，把凌锋如何搞经销部，如何办校内的厂子，又是如何让退休教职工二次就业的事情如同倒豆子一般地全都倒了出来。

    再把凌锋是如何关心退休教职工，如何走访的事情也一一细述。

    老帅哥的表情一直是温和的，对凌锋的看法也有那么一点点改变了。

    “你说他跟那位邱老师非亲非故的，他为什么还这么上心呢？”

    谢老师说：“不知道，不过邱老师之前连床都下不来，是他和他妹妹换着照顾，现在老太太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很不错，上下楼梯也轻轻松松，换成别人，谁能办得到？”

    经过这几天的摸底，老帅哥把凌锋的事情也打听得差不多了。

    他本来可以直接去找邱婧一的，因为邱婧一是他女儿的老师。

    没错，这位老帅哥就是齐慕的父亲，齐粟。

    他不去找邱婧一，是因为怕挨骂，老太太脾气大，齐粟是知道，老太太肯定还在怪他们夫妻当初同意老三去了舞蹈学院的这件事情。

    不过现在，齐粟决定还是要去看一看老太太。

    凌锋这个人的形象在齐粟的心里开始变得立体。

    家庭、性格、履历变得越发完善。

    同时也勾起了齐粟更大的好奇心。

    他觉得有些特点跟凌锋是不太符合的。

    比如不畏强权、坚持正义……

    从他跟凌锋打交道的那短短的几个小时当中，狗东西明明滑得就像条泥鳅，满肚子的坏水。

    到了邱婧一的家，门没锁，隙开一条缝，齐粟敲敲门，就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门没锁，进来吧！”

    齐粟推门进去：“邱老师，我来看您了！”

    每一位家长在面对老师的时候，多而不少都是带敬畏的。

    不管齐粟的官当得有多大，邱婧一就是没好脸色给他。

    “你来做什么？当初我就跟你说了，以后不要来……”

    齐粟温和地笑道：“邱老师，您看您都原谅小慕了，对我们做父母的气，是不是也该消了，如果您还生气，我再给你赔礼道歉。”

    有人会觉得齐粟这么做没必要，邱婧一只不过是个给齐慕补课的老师，她有什么权力干涉家长做决定，又有什么资格生家长和孩子的气。

    这就不得不提一下，齐慕和邱婧一的特殊关系。

    齐慕以前经常被古焕英给骂哭，或者气哭。

    齐粟当场不可能和古焕英对着干，那么齐慕的情绪是如何平静下来的呢？全靠邱婧一。

    这间小房子在某一个时间段完全充当起了齐慕的避风港，齐粟跟过来看过。

    邱婧一把她当孩子，从情感到生活把她照顾得很好。

    有时候，孩子不愿意回家，全都在这里。

    对于一个全心全意帮助和照顾女儿的老师，齐粟只是给予了最基本的尊重而已，并不过分。

    “今天过来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吗？”邱婧一不客气地问。

    齐粟笑着说：“一直知道你的身体不好，最近听说有个叫凌锋的小伙子一直在照顾你，看到你身体好起来，我和焕英也就放心了。”

    邱婧一鄙视地看了齐粟一眼：“你是不是想问，凌锋是在认识齐慕之后才来照顾我的，还是在认识齐慕之前？”

    齐粟的脸色变了变。

    “哼……”邱婧一冷笑：“你们这些官场中人，就没一个会正常说话的，就喜欢绕弯子。”

    齐粟就是这么一个温和的人，就算被邱婧一阴阳怪气，他依旧陪着笑脸。

    当然，这样的好脾气对凌锋是一个例外。

    那狗东西可是一个打齐慕主意的人，对他要时刻提防。

    看到齐粟始终陪着一张笑脸，邱婧一过了一会儿才叹气道：“我以为我会死在床上，凌锋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那个时候，他还不认识齐慕。”

    “算起来，还是我把齐慕介绍给他的！”

    “您？”齐粟惊讶地看着邱婧一，老太太，这种怎么能乱介绍的，凌锋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表面那么老实，他的手段不少啊。

    看到齐粟欲言又止的样子，邱婧一冷笑一声：“是不是嫌他离过婚？”

    “你也是走南闯北，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这世界有什么是你没见过的？”

    邱婧一对齐粟的过去还是很了解。

    比如当初跟老蒋死磕的时候，眼前的这位就立下了战功。

    后来支援地方建设，随军转地，获表彰无数。

    那一年，古焕英刚刚怀上齐慕。

    经历千难万险，齐粟和古焕英最终挺了过来。

    齐粟后来重回粤西时，已经是自治州的大佬。

    后又回江南省内任某职……

    齐粟这么丰富的履历在邱婧一看来，就不该是一个刻板的人。

    齐粟并不是一个刻板的人：“邱老师，离没离过婚，我觉得无所谓，我还是更看重人品的。”

    邱婧一一听到人品，对凌锋就更加自信了：“凌锋无论是人品、德行、运气，哪一方面都是齐慕的良配。”

    “我为什么把凌锋介绍给齐慕？”

    “古焕英一生要强，鼓励子女不靠父母自食其力，为的就是她大佬的面子，怕人背后说她闲话。”

    “哼……真是笑话，看看你们那个大院的那些机关大佬，哪个不是把子女安排进相关部门当中的……”

    “这是你们的家庭教育方式，我无权过问。”

    “可是齐慕选了一条最艰难的路，当父母的靠不住，难道还不让她靠未来的丈夫？”

    “要是听古焕英的，再给齐慕找一个农村大学生，没有一点艺术鉴赏能力，工作方面也才刚刚起步，齐慕这么多年所坚持的梦想只需一年半载就能让她的梦完全破灭，从此生活于柴米油盐酱醋茶当中。”

    “那她的坚持的意义在哪里？”

    “难道这是你一个当父亲想看到女儿过上的日子？”

    “你的大女儿，二女儿都是按古焕英的意志活着，她们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有数，我虽然没打听过，但我相信，一定是不那么尽如人意的。”

    齐粟无话可说，因为正如老太太所料的那样，老大的婚姻危机未过。老二工作一般，依附丈夫，丈夫成了她的天，毫无自我。

    如果照这么发展下去，老三的丈夫十有八九会是个贫困的大学生，或者中专生。

    他们的日子前期会过得清苦，中期发力，老三没了事情，围着锅灶转，而那个男人如果中年事业有成，很难去判断他对老三的态度……

    齐粟的心脏突突地跳了起来，习惯地抽了一支烟出来，不过看了看老太太，也就没点，拿着烟在盒子上跺了几下，紧紧烟丝……

    “可是……凌锋不也是农村的吗？”

    邱婧一哼道：“这不是按照古焕英的择婿标准找的吗？”

    “再说了，凌锋的父亲是大队的书记，他还有个温柔知书识礼的母亲。”

    “凌锋没离婚的时候，他的弟弟妹妹老老实实在家务农，坚决制止给城里的大哥大嫂找麻烦。”

    “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家教，农村人怎么了？他就是个原始人，将来也大有可为！”

    齐粟已经在这里蹲了三天，遇到十个人，十个都夸凌锋。

    再加上邱婧一的坦然，齐粟觉得凌锋的人品和能力是没有问题的。

    就是老实的外表下，有着花样百出的手段。

    直到这一刻，齐粟都觉得太油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邱婧一补了一句：“齐慕在舞团跳了这么多年，一直就是芸芸众生的一员而已，可是她跟凌锋才认识几天，先成主要演员，再成首席替补，你真以为这是齐慕运气好，又或是她全凭努力得来的吗？”

    齐粟脸色一变，思想在这时也发生很大的变化。

    齐粟不禁想到了自己的过去，只要结果和目的是正义的，手段只是工具而已，有时候不必去计较那么多了。

    齐粟的人走了，留下了对邱婧一的祝愿，他还需要整理一下思绪。

    刚下楼，走了不远，晃眼就看到了凌锋正朝邱婧一家的方向去。

    凌锋刚刚回来，手里还大包小包的，一进邱婧一的家门，就迫不及待地给邱婧一分享自己带回来的东西。

    “老师，这是宁海三北豆酥糖，知道你好这一口。”

    “还有温市的松糕……”

    “这条火腿，可是我求了老板很久他才卖给我的。”

    “明天我给你做蜜汁火方！”

    邱婧一翻了个白眼：“拿走拿走，谁要吃这些东西啊，味道怪死了，拿去给小诚和熙熙吃，我才不要吃呢！”

    凌锋憋憋嘴，老太太生怕自己没给弟弟妹妹带东西，所以才这么说。

    她啊，关心的话总是说得这么傲娇。

    “刚才齐慕的爸爸来过了。”

    凌锋笑了笑：“他来看你吗？”

    “他来打听你的，上次你去齐慕家的事我一直没问你，你和她怎么样了？”

    凌锋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什么怎么样，我和齐慕是朋友，老师你放心，我都跟齐慕的家人说清楚了，我们没关系。”

    嗯？凌锋今天是鬼上身了吗？邱婧一有点没看懂凌锋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