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从来没有人能把话说进齐慕的心里。

    凌锋却进去了两次。

    也许是被凌锋夸得不好意思，齐慕突然说：“你又不知道我以前经历过什么，还说我脚上有伤，说得你好像见过一样。”

    凌锋夹着烟，凌锋低头笑了笑，看着齐慕刚才抿过的唇，粉粉的，嫩嫩的，不知道亲起来会不会弹弹的，还有一股桂花味？

    凌锋吞了一口唾沫，再看着她那长裙下的小白鞋：“不服气，你把鞋脱了让我看看？”

    “呸！”齐慕慌忙地啐了一口，本来以为凌锋挺难过，想跟他说说话，没想到他还不正经起来。

    齐慕羞臊一阵，再转头看凌锋的时候，他正对着头顶的路灯吹烟，细细的……

    其实齐慕讨厌别人抽烟，父亲要抽，母亲也要抽……

    不过，她好像能在凌锋身上找到一个人抽烟的原因了，应该是烦心事太多吧！

    “你今天是不是碰到什么难事了？”

    凌锋点点头：“是有点难事。”

    “给我说说好吗？”

    凌锋摇摇头：“忆苦思苦，只会苦上加苦，没必要。”

    “你可以跟我说说你以前上舞蹈学院的事，现在你成功了，可以算是忆苦思甜！”

    齐慕觉得凌锋这个人说话很有趣。

    她没多想，就开始跟凌锋讲起了以前上大学时那些事情。

    比如老师是男的，很凶，要骂人，甚至还打人。

    他们帮人开胯、开背、压腿……的时候，是真下得去手……

    又比如她在舞蹈学院的时候，没什么朋友，还被人造谣……

    说着说着，齐慕笑得有点悲伤……

    凌锋完全可以理解齐慕这种情况。

    她太漂亮也太努力，让周围那些曾经骄傲的花朵正在变成绿叶。

    排挤和诽谤都是对她的优秀的最好证明。

    如果去争论，去辩驳，只会让更多的人看笑话。

    齐慕让他们闭嘴的最好方法就是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齐慕就像打开了话匣子，跟凌锋说了她很多上学的事情。

    凌锋面不改色，像听得很专注，又像什么都没听。

    这个年代的姑娘总的来说还是单纯……凌锋心里开心炸了，齐慕正在一步步地走进他的节奏。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齐慕停了下，扭头看着凌锋问：“我说了这么多，该你说你的事情了吧？”

    看，开始要回报了！

    每一个人的付出都是想要回报的，不说超预期的回报，至少也该等价。

    凌锋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说的，官僚的斗争而已，说了你也不懂。”

    齐慕撸了撸嘴：“你怎么知道我不懂？哼，我到家了！”

    有点生气的齐慕大摇大摆地进红墙铁门之中。

    凌锋抬头一看：“草，纪委大院？”

    ……

    七月一日清晨，凌诚已经和李欢喜去进货了。

    凌锋叫上三丫头去吃早饭，门口碰到李东来，这家伙脸色不好看。

    凌熙依旧挑剔湖城饭菜的口味奇怪，比如豆浆里放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她不能接受的。

    三人刚把早饭放下，凌锋就看到钱志斌走了过来。

    这个老油条居然还朝凌锋微笑，的确挺沉得住气。

    没一会，凌锋又看到了张贵，这位凌锋的前老丈人，从凌锋身边走过的时候，狠狠地瞪了凌熙一眼。

    张彤那天肯定回家添油加醋的告了状。

    张贵如果不是考虑到凌熙茶艺段位高超，恐怕早就找上门来了。

    张贵黑着脸，指尖戳着桌面：“你好自为之！”

    最后又看到了林新河，这个家伙那天在学校挑拨离间，被凌锋当场给拆穿之后，现在算是跟凌锋撕破脸，连表面工作都不想做，黑着脸从凌锋身边走过。

    凌锋瞅了一眼他对面的李东来：“平常你还躲着点，怎么今天看到他们的时候，都懒得躲了？”

    已经被臭骂了一个星期的李东来，早就放弃治疗了：“你还好意思说，那天要不是你把我推出来，说我替你们搞了设备，我也不会被你前老丈人给穿小鞋了。”

    凌锋淡淡地问：“那你后悔吗？”

    李东来嘴一撇：“后悔个屁，我爸妈本来就不会搞关系，我也没想在罐头厂当领导。”

    “骂也就骂我两句，他能把我怎么样？还把我开除了？”

    凌锋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吃饭。

    李东来神秘地说：“你今天要不请个假别去开会了。”

    凌锋问：“为什么？”

    李东来说：“今天开会其余的都是过场，处理你的问题才是重头戏。”

    “你这个星期在忙厂子的事情，可能不知道，厂长他们都憋一个星期了……”

    “他们要关了冷冻库。”

    “然后处理你不经批报违规使用厂里设备的问题。”

    “说你目无组织，利用公共资源，满足自己的私欲……”

    凌锋把油条一点点地撕进加了泡菜的豆浆当中。

    凌熙在旁边明明很着急，却阴阳怪气地说：“人家才不怕呢！”

    “事业失意算什么？人家感情得意，就算满身是伤，爱情也能给他止疼，是不是大哥？”

    凌熙这句话勾起了李东来极大的兴趣。

    李东来忍不住地问：“什么感情得意，什么爱情？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凌熙瞪着凌锋：“你昨天晚上跟齐慕去哪了？”

    “啊？”听到齐慕的名字，李东来脸色都变了，刚有点激动，却又黑着脸，酸酸地说：“齐慕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凌锋白了李东来一眼，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李东来不依不饶地问：“你们昨晚去了什么地方吗？”

    凌锋说：“她带我回她家了！”

    李东来脸皮一抽，面前的早饭不香了……吃个锤子哟。

    凌锋看到李东来伤心的样子，心想，老子也没说假话，齐慕她昨晚是带我回家了，只是我没进去嘛，下次一定进去，给孩子安个家。

    ……

    特殊的日子，特殊的会将在早上十点的大会议室里举行。

    厂机关，三个分厂加上学校前来参会的人员，差不多有六七十人，这些人大多数是干部身份，还有工人代表，把一个会议室塞得满满的。

    旁边还加了许多椅子。

    至于会议内容，当然是由书记来总结一年的组织工作。

    然后学习级关于五十七年来所取得成绩的相关文件的学习。

    像湖城罐头厂这样的生产型单位，厂长就是最高领导，主要工作一把抓。

    也只有类似于今天这样的场合，才会让书记唱主角。

    钱志斌操着手，目光在台上的人脸上扫过，和凌锋已经有数次交流，他好奇的是，凌锋居然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如果他知道的话，他应该不会还笑嘻嘻的。

    “哼哼！”凌锋笑了笑，伸了个懒腰，非要让我装逼，烦死了。

    经销部给小贩配货的时间，在早上的十点半。

    一般十点钟就有人来排队了。

    比起十天前，这里排队的人多出来六七倍。

    这已经成了湖城罐头厂里一道特殊的风景线。

    甚至有人悄悄说：“厂中厂的生意都要超过罐头生意了。”

    “要不把罐头交给经销部代销，说不定生意还会更好呢！”

    这也让一众工人的脸上多了一丝愁色。

    到十点半的时候，排队的人群突然变得喧哗了起来，因为往常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开门了，但是今天冷冻库的大门紧紧的锁着，一点没有打开的迹象。

    心细一点的人会发现大铁门上多了一条大铁链子和多了一把陌生的锁。

    原本的那把钥匙只能开一把锁而多出来的这把锁，众人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两位从退休教职工当中选出来的，稍微年轻一点的老师负责早上的仓库配货，开不了另外一把锁也急得满头大汗。

    李东来在凌熙的耳边小声说：“这是厂长让人加了一把链子，原本管冷冻库的赵继先已经被换到别的岗位去了。”

    “这冷冻库能不能用，还得看会后怎么说。”李东来的背上已经出了一层毛毛汗，他这是在替凌锋紧张。

    凌诚和凌熙知道今天会有麻烦，没想到麻烦来得如此之快。

    但是着急没用，这个时候也只得等大哥那边的消息，会议这个时候都已经开始半个小时了，不知道大哥现在怎么样？

    这个时候有人冲到前面来，朝凌诚和凌熙说：“是不是碰见什么麻烦事了，今天到底什么时候能发货？”

    “你们给句痛快话，总不能让大家就在这里干等着呀？”

    凌诚是他们，四兄妹当中性格最为随和的一个，急忙跑到经销部当中去拿了一条烟，让三丫头赶紧帮忙拆烟，然后他一个一个的散下去，每单一支烟的时候，还会说上一句：“今天碰上点麻烦，大家多担待，等到中午的时候就有结果了。”

    最开始跟着凌锋混饭吃的这些人都是冒着一定风险的，也知道凌锋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所以他们大多数是没意见的。

    后来加入的这些人是，认钱不认人。

    看见情况不对就忍不住的泼凉水：“到底有没有货？给句痛快话，这不是耽误我们赚钱吗？”

    一句话顿时引起了部分人的认同跟着起哄。

    凌诚听到这话的时候还只能陪着笑脸，递出去的烟那人半天都没有接。

    凌熙的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气呼呼的冲了过来，从凌诚的手里将烟抢过来揉碎了，一下子砸在地上：“你要等就等，不等就滚，废话这么多，我求你来拿货的是不是？”

    这帮人在湖城呆的时间很长，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凶悍的女人。

    凌熙龇牙咧嘴的样子，把那人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凌熙手指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有钱赚的时候，一个个笑的连嘴都合不拢，让你们在这儿多等了几分钟，批话赛过文化，你们可以走，但是话不要说的太难听，免得到时候再想回来，我怕你觉得臊皮。”

    刚刚想要闹事的几个大老爷们被凌熙这么吼了一句，顿时一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凌熙本来想从凌诚的手里把烟给抢过去，还抽烟，抽个锤子的烟。

    但始终还保持着最后一点理智。

    她看了看凌诚：“老二你在这儿守着，谁闹事，把他名字记下来。他不要的话，别人抢着要。”

    李东来偷偷的看了凌熙一眼，谁要是娶了她，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太特么凶悍了！

    等到凌熙前脚一走，凌诚马上又给在场的这些人散烟：“那是我妹妹，就是这么个脾气，在家的时候我跟我大哥都只得让着她，各位多担待一点。”

    这是典型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别说这一招还真管用。

    凌熙就是急着去买菜，中午还得给老太太做饭呢，这货发不发得出去两说，老太太的身体更重要。

    齐慕早上练过功后，就急急忙忙的朝湖城罐头厂这边来了，进大门时看到一道气匆匆的身影从她身边走过，那双眼睛像在喷火一样。

    这不是那个叫凌熙的姑娘吗？她这是要去找人寻仇？

    齐慕一回湖城，就像长在老师家一样。

    这里的桌椅让她感到亲切。

    看到老师逐渐恢复的双腿，她开心。

    陪着老师走几步，说几句贴心话，齐慕觉得特别好。

    “老师，中午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回来！”齐慕在邱婧一的身边撒了一会儿娇之后问道。

    邱婧一说：“不用了，熙熙一会回来做饭的。”

    熙熙、熙熙……就知道熙熙，难道我这个学生在你的心里就没有分量了吗？齐慕酸溜溜的嘀咕着。

    不过想起刚才在大门口看到凌熙生气的样子，就跟老师说：“我看她刚才气冲冲的样子，像是去找人寻仇一样，是不是有什么事？”

    邱婧一面无表情的说：“大概是凌锋出事了吧？”

    “凌锋？”齐慕太紧张，以至于说话的声线都发生了变化，甚至带着一点关切的情绪在当中。

    邱婧一眼神如枯井，不过心理活动却异常的丰富，她甚至觉得凌锋昨天晚上创造出来单独相处的机会，也许两人之间的感情又升温了呢？

    邱婧一突然好奇的问：“昨天晚上你们俩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他都没告诉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齐慕脑海当中努力的在回忆着昨天晚上和凌锋在一起所说的那些话，忽略了邱婧一给他设的语言陷阱，摇摇头：“都是我在说我原来上学的事情，他也没说在工作当中碰到了什么麻烦……老师，你胡说什么呢？怎么就跟他在一起了？我们……我们……”

    邱婧一满是皱纹的脸上扬起淡淡的微笑来，似乎，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看到齐慕急眼的样子，邱婧一柔声问：“你关心凌锋？”

    齐慕苦笑着说：“老师，我关心他做什么？就是碰巧遇到他，碰巧聊几句，碰巧……”

    碰巧太多，让齐慕都觉得不可思议，她话音一转：“再说了，轮不到我关心他吧，他不是都有那个叫熙熙的姑娘了吗？”

    砰！

    凌熙愤怒地进门，骂骂咧咧的：“张彤，张彤……哼……”

    “我大哥当初瞎了眼，才找了这么个恶毒的女人。”

    大哥？齐慕默默地念着，凌锋，凌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