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领钱
李东来说出了广大吃瓜群众的心声,毕竟装逼打脸才是永恒不变的追求嘛!
刚要进家属区的时候,收发室那边在喊:“凌主任,你的电报!”
凌锋接过电报的时候,还十分感慨,这种最具有年代感的通讯方式,即将随着科技的进步成为历史。
电报的内容很简明额要:弟、妹十五日离。
没有多余的一个字,甚至最后连个“家”都舍不得加上,就为了省这两毛钱。
值得注意的是,国家定价,电报一个字不到一毛五,老家那个地方却要收两毛。
据说,有的地方还收过一块钱一个字呢!
“锋哥,电报里有什么急事吗?”李东来知道一般是家中有急事才会发电报。
李东来淡淡说:“我弟和我妹要来了!”
语气虽然平淡,但能听到当中的喜悦和期待。
……
凌诚挑完了最后一挑的粪,把菜园土里的菜给浇了。
天不亮就起来干活,凌诚恨不得把接下来一年的活都给干了。
浇完菜园子,水缸里的水也得去井边往家里挑。
叶蓁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堂屋门口看着老二的背影。
兄弟姐妹四个,老二的背影最像父亲,重重的担子,压垮的腰。
凌熙正把从昨天从蚕茧站煮熟烘干的花生装了一大口袋。感觉出了省,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花生了。
“妈,下一季的蚕别喂了,你眼睛不好,挑蚕子的时候看不清楚。”
叶蓁回过头来温和地笑笑,替儿女收拾行囊:“不是有你爸爸吗?”
“爸爸?”
凌熙朝父母房间那边看了看:“别人家死人了,他要去,别人家修房子他要去,别人家打捶割捏(打架)他也要去,哪有时间帮你?”
凌熙憧憬了一下外面世界的美好生活:“在村里一年才挣多少?我跟老二出去,一两个月就能挣家里一年都挣不到的钱。”
别的父母对这样的话通常只是撸撸嘴,难听地泼上几盆凉水。
可是叶蓁就是相信子女,无条件的那种。
这给予了儿女充分的信任。
凌熙盘算着自己的计划:“我和跟老二商量好了,老家的地平不用打,挣到钱,先修房子。”
“我们家以后要成村里第一个盖楼房的人。”
哼……
从里屋传来冷哼的声音,不是凌振国不相信女儿,而是觉得他们这么显摆没有必要。
凌振国是道德标杆,是村里人敬重的书记。
要是凌家成了全村第一个盖楼的人家,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凌熙撇撇嘴,然后扯着嗓子喊:“爸,你有什么话就出来说,躲屋里哼什么哼!”
凌振国生气,大儿子当年走了,没了种地的劳力。
三丫头不嫁人,现在也要走。
凌老二倒是个种地的料,结果还是心心念念地要出去找饭吃。
剩下一个凌老幺,还是块读书的料子,气人不气人。
想想以后的日子,凌振国感觉不到任何的快乐。
喊了一嗓子,凌振国还是赌气不出门,凌熙也就放弃了。
凌诚嘿哧嘿哧地把装满水缸的最后一挑水挑进了灶屋里,哗啦啦地倒进缸子。
“老三,水开了!”
凌熙在身上擦了擦手,拿瓜瓢往墨绿色的军用水壶里掺水。
凌老二傻乎乎地拿手扶水壶,被凌熙嫌弃地骂:“爪子拿开,毛给你烫落!”
兄妹二人在灶屋里张落,又煮了四碗面,三个人吃。
“短命的”摇着尾巴,坐得离桌子比较远。
这条狗子也知道只有离得远才能看得见那碗没人吃的面。
可是坐远了又闻不到味道,于是它总是在坐远和坐近当中来回纠结,时不时地还抱怨地发出“嘤嘤”的声音。
母亲和儿女谁也没说话,只不过时不时地会看一看那碗坨掉的面。
叶蓁和凌振国夫妻几十年,太了解他的性格,知道老头是舍不得儿女,但是这个时候出来,又会忍不住说一些难听的话,到时候去后悔。
他是把不舍藏在心里,躲起来,也许对大家都好。
那碗坨掉的面并没有便宜“短命的”,凌熙洗了碗,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这才背着大包小包的准备出门。
凌诚强势地从妹妹身上把重的东西全扛过来,这才是一个当哥哥的样子。
兄妹二人一同朝父亲的房间看去:“爸,我们走了,你和妈保重身体。”
没声音。
叶蓁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脸,满满的不舍与伤感。
“咿呀”一声,房间的门打开了,短命的摇着尾巴跑过去,把凌振国从房间里迎了出来。
他想温和一点,咧了咧嘴,表情比哭还难看。
一家之主到了这个时候,就该发表临别赠言,如同每一次村委会时讲话那样。
凌振国想说一点不那么难听,又能上得了台面的话,就像上次老大走的时候,老婆子吟的那首诗。
可是凌振国憋了半天,脸都胀红了,这才哼哼地说:“让你妈,说两句。”
气势弱了一半,差点把凌熙给惹笑了。
母亲温柔地说:“老二性格温和,善与人打交道,平常多帮老大料理身边事,但遇事也不能太软弱。”
“熙熙性格外向,做事有目标,但是不能太野,凡事听大哥招呼。”
“以后跟着大哥,你们就是他的左膀右臂,上阵亲兄弟,妈妈在家盼着你们过上好日子,去吧,老二,老三……”
儿女的眼眼睛模糊了,和母亲一同看向一家之主凌书记。
凌振国憋胀了半天:“你妈说得对。”
说完又怨气十足地摇摇头,我这笨嘴哟……
凌振国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洗衣粉口袋,里面是裹得紧紧的票子。昨天晚上数了一遍又一遍,只为今天拿给儿女。
“带去给你大哥,你们都用得到。”
没有那么多华丽的词藻,却来得很实际。
凌熙抹了一把刚出眼眶,还嫌弃地说:“偏心,就知道大哥!”
装好了钱,左右斜挎着水壶,出门在院子边扯了大把没开的栀子花包,装进口袋。
踏上田坎小路,扯上一把薄荷叶子,塞进水壶。
再深深地吸上一口家乡的口气……
凌熙和憨憨的凌老二不同,她明明向往的是城里的生活,却又念着家乡的一花一草,想把能带的都带走,到最后想要带走的实在是太多……
她带走了思念,留下了乡愁。
望着那两个并未走远的背影,多愁善感的叶蓁喃喃地念:“所思不远,若未平生!”
凌振国:我认输!
“哪个不要脸的东西,又把桂花树子挖走了。”
“生孩子没屁眼的啰!”
“气死个人咯!”
花园当中的养护工人在星期一的早上破口大骂着。
正在练香功的老大爷顺口问了一句:“大清早的,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
养护工人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扯了一大把的玫瑰和月季。”
“这次倒好,连桂花树都给挖了。”
“一下少七八棵,这里光秃秃的一片,你们说说多难看?”
阐述完事实过后,又继续骂。
凌锋兜里装着钱,手上还提着早饭,楼下的花台当中种了几棵桂花树,路过的时候,凌锋还满意地笑了笑。
李东来这小子动作挺麻利……嘀咕一句,凌锋这才去了邱婧一老太太的家里。
老太太的身体最近变好了,腿脚有了力气还能在家里走上几步。
凌锋进家门的时候,他还拿着盆子,这是准备打水抹抹家里的灰。
凌锋赶紧抢过来,一边让老太太吃早饭,然后做事。
“有的人都过家里好几趟,跟我打听经销部发了多少钱。”
老太太轻描淡写地说:“被我赶走了。”
凌锋叹了一口气:“老师,这个时候,你应该跟他们说实话。”
邱婧一虽然不知道凌锋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想想肯定是有他目的。
“你那个经销部能养多少人?人虽然退休了,但是有劳动力的不在少数,他们都去经销部帮忙,你养得了?”
凌锋搓了毛巾,挂起来,这才从兜里把钱摸出来,一块一块地数着:“算了算,学校欠你一百二十六块,这里是四十六,剩下的下个月补齐。”
邱婧一连看都没看这些钱一眼:“我拿着钱没用,你收着,就当我交的生活费了。”
凌锋把钱放在盒子里:“你这点胃口,也就跟着我吃一点,一天几毛的生活费,哪用得了这么多。”
邱婧一赌气地大口吃着早饭,要跟凌锋证明自己也是能吃的。
吃了几口东西,邱婧一突然想到重要的事情:“你和小慕联系没?”
凌锋摇头说:“人家在舞团,经常忙演出,哪有时间搭理我?”
邱婧一生怕凌锋错过一样:“海城是个花花世界,侬晓得有多少人喜欢小慕伐?她不过来,侬不晓得去找她。”
老太太看了看窗台上的炼乳:“你给她带点东西,就说是我让你带给她的!”
“你怎么就不知道主动一点?”
凌锋心想,在追求女性的这个问题,还真不能太上赶着,特别是齐慕这种自主意识特别强的姑娘。
死缠烂打没用,只能靠相互吸引。
再说简单点,就是凌锋把自己的特长展现出来,这才是追求齐慕的最佳方式。
凌锋说:“我在筑巢引凤呢!”
邱婧一最近也听说凌锋在单位上的事情,外面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证明了凌锋的能耐,有迹象也表明,钱志斌跟张贵应该不敢去找凌锋的麻烦。
邱婧一冷冷地说:“巢筑了,凤没引来,别引来一堆草鸡……”
凌锋:……
老太太这是担心凌锋被别人惦记上了。
跟老太太说了几句,差不多就该回学校。
昨天经销部把过去这段时间的收益算了出来。
营业十八天,营业额五千六百余。
盈收:二千二百四十八块六毛四分。
这是除开了谢老师和洪老师的工资的,也就是纯利。
接下来就是给退休老师第一次补发工资的时候。
原本发工资在下个月十号,凌锋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大多数退休教职工对再就业这件事情感兴趣,所以在营业半个多月之后,第一次补发。
这样就可以引起他们的好奇心,让凌锋可以得到第一批创业的员工。
但是要怎么样才能让这些退休教职工知道谢老师和洪老师挣的钱最多呢?
首先,发钱的事情是由凌锋亲自负责。
谢老师和洪老师守着经销部,最后领工资。
而要发的现金,凌锋都堆在桌子上。
一千多块钱,凌锋去银行换成了崭新的块票,这样看着又多又新,让人激动。
退休教职工们都来了,围在退休办门口议论纷纷。
林新河在办公室外转了半天,看到这热闹的场面,再看看领到退休工资的教师们脸上的笑容,他心里很难受。
他弄不明白,凌锋为什么可以挣这么多钱。
但是他又十自信,凌锋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到。
“凌主任说,先发一部分,下个月十号,就能把剩下的工资全结清。”
“你知不知道谢老师和洪老师他们发多少?”
领到退休工资的老师朝经销部那边看上一眼,很有想法。
听到这些议论时,林新河在想,看来还是有矛盾的嘛。
于是他摇摇晃晃地进了退休办,笑眯眯地给凌锋散烟。
“林主任,我就不招呼你了,给大家发钱,不能走神,要不然发错了还不好交代。”
跟谁交代,管账,挣钱的,发钱的,都是凌锋一个人的,发多少挣多少,不都是凌锋说了算?
林新河看见桌上的钞票,吞了几口唾沫,陪着笑脸:“你忙你的,这可开不得玩笑。”
“不过发钱这种事,你让财务去搞就可以了,怎么还劳烦你一个大主任干这些事情呢?”
林新河变着方法地让凌锋放一些权力出来。
这样的好处在于,财务第一时间可以知道经销部的账面,林新河能看到当中的好处,同时也能找到凌锋的漏洞。
林新河是一个有想法的人,他就想捡便宜。
凌锋就像没听到林新河的话,这样的态度也让林新河只能半边屁股坐桌上,抽一口烟来缓解尴尬。
领钱的退休老师有人跟凌锋道谢,有人还会闲聊几句。
甚至有的人站在那儿就不走了,还会试探性地问:“谢老师和洪老师他们能领多少?”
凌锋不吭声,林新河也开始关心起来,不过他没问,反倒替凌锋维护起现场的秩序来。
“你们领了钱,该走的就走,别围在办公室里……”
等到所有人都领了工资后,谢老师和洪老师都换着过来领钱。
谢老师:两百块。
洪老师:两百块。
这一刻,林新河都馋哭了,他一个月才一百零六块五行,两个退休的老师,现在守着经销部,领两百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