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北向房舍的大门，宗布见东向房舍外的柴鸣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仅剩下袁靳世依旧还靠坐在门外的藤椅上，闭着双眼，或是睡着了。

    宗布没想继续逗留，径直往院门外走去，柴鸣停在院外的车子已经发出“轰轰”的低沉声。

    “你和袁靳世在我走后都聊什么了？有了解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吗？”宗布关上副驾驶座的车门，将证物袋放置在前中扶手处，一边给自己系着安全带，一边冲柴鸣问道。

    “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往细了问，基本就是以自己喝多了来搪塞。”柴鸣打了个哈欠，脸上带着点倦意，转头看见宗布拿上车的证物袋，伸手捡起，“你这里头装的是什么？是从哪拿来的？”

    “李雅和方方的房间，他们有个放私人物品的柜子，方方的柜门钥匙就在她平日睡觉的枕套内，里头一个手机，一个钱包，还有一枚戒指，有价值的估计也就只有里头那枚戒指了。”

    柴鸣将证物袋打开，取出首饰盒，借着前窗玻璃透进来的午后的日光细细看着，“你说这戒指对调查方方的失踪案有价值？”

    宗布在一旁浅笑着看着柴鸣，点了点头，眼神里一副毋庸置疑的肯定。

    “我倒是没看出什么，只是这戒指的圆环仿着竹节的造型打造，看着倒是有着几分文艺。”柴鸣说着将戒指收回证物袋内，“这都过了午饭饭点了，你想吃点什么？咱俩一起吃口饭去，记得一年前因为‘七一二埋尸案’随着方司去你家求教你爸，你妈做的那金针菇拌猪肚，嘿……那味道绝了，我这回回想起来都还得吞两口口水。”

    宗布淡淡一笑，道：“你知道这个附近哪里有主营马肉的火锅店吗？咱俩吃点马肉去吧。”

    “马肉的火锅店？马肉？你这口味挺高档啊。”

    “刚进施教授家院子的时候，我不是用树枝搅着看了那地上的呕吐物么。庆幸吐的人应该是吃下没太长时间，所以里头的食物还没充分消化。

    呕吐物里有青叶状的东西，蔬菜类的消化时间一般至多一个小时，胃酸已经将它腐蚀得分不清是哪种品类了，而里头还有占了挺大比例的肉类，因为肉类的消化时间差不多需要三四个小时，所以看着倒是还能分辨。

    我看里头的肉类挺特殊，整体颜色偏苍红色，而且肉质的纤维脂肪极少，不像猪、羊肉，纤维颜色也不像牛肉一般呈白色，看着有点偏黄，我猜应该是马肉。肉料成薄片状，这一点和袁靳世所说的倒是吻合，他不是说自己上周四晚上和朋友一起在外吃的火锅么，火锅的肉料就是切成的薄片状。”

    对于这一长段的分析，柴鸣听得有点恍惚。

    记得五年前自己还是一个刚进警署一年不到的菜鸟，随着方衍毅一起在那个夜晚在星州小区目睹了雷雄枫被矛刺刺死在自己家的客厅沙发上的惨状，而后左佑当晚也是如此一段析毫剖厘的演绎，让他久久忘怀不了，甚至有点盲目地迷恋。如今余光里这个十二岁的小孩，似曾相识，如果不是那稚嫩的声音，一时以为现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是左佑本人。

    柴鸣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心里与先前相比激昂了许多，高喊道：“走起！让鸣哥哥带着布弟弟去逞凶极恶，破尽万案，吃光马肉。”

    宗布听罢，收起方才分析时的正色，笑瘫在一旁。

    火锅店很多，但是主营马肉的火锅店却不多见，特别是在像果川市这么一个人流并不喧阗的地级市。

    三分钟后，柴鸣的车子在距离施教授家差不多两公里的望江道上停下。

    “哝……那个……川马火锅店，我这得亏问了下署里的同事，不然的话，我来果川市也不过两个月，你让我找，我还真不一定能这么快找到。”

    宗布问道：“对了鸣哥，一直也没问你，你在首市好好的，怎么突然调来果川市了。”

    “噢……因为一起商铺偷盗案，涉案金额巨大，我带队抓到了嫌疑人，但是前期调查中曾经被盗窃过的商铺却集体反口说从未有过失窃的事实，实际上他们的态度反转也并非偶然，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就隐约能感觉到他们的不情愿，因为牵头主动报案并积极配合调查的只有一家商铺，这是我个人的疏忽和失误。”柴鸣说着下了车，和宗布一同走进川马火锅店。

    也许是因为望江道所在的位置并不算果川市内的繁华街区，又或者这个时间点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店内顾客寥寥。

    柴鸣择了一处沿街靠窗的位置坐下，宗布与其相对而坐。

    “后来呢？”宗布问道。

    “什么后来？”

    “商铺反口，后来呢？”

    柴鸣冲吧台里站着的店员招了招手，继续说道：“后来嫌疑人雇人在报纸上刊文，说我们麻浦区警署胡乱执法，导致区警署舆论压力很大，我们毕竟是为人民服务，有群众的声音，我们首先要做的肯定是配合反思自己，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么。于是方司便将我调来了果川市，这也算是对我的历练吧。”

    “要一个筒骨锅底，一盘土豆片，一盘油豆腐，一盘鸭血，四盘马肉，半小时后上两碗米饭，再帮我来一壶茶水，小布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想喝的，自己点。”柴鸣朝服务员说完，将菜单推至宗布眼前。

    宗布直接将菜单还于服务员，“差不多了，吃不完，帮我来扎橙汁吧。”

    “先生，您确定点了马肉还要点鸭血吗？鸭血的腥味比较重，怕到时候影响马肉的鲜度。”店员在一旁俯身说道。

    “噢……那就把鸭血去了，暂时先这些，不够我们一会再点。”

    店员点了点头，将菜单双手捧在胸前，刚想转身离开，却被柴鸣重新叫出，“唉……对了，你等一下，我这吃饭估计也就一个小时，你和你们老板说一声，等我吃完找他了解点情况，如果他方便的话，让他尽量别挑着这个时间段离店可以吗？”

    店员听完，看着柴鸣的警装打扮，诺诺地点了点头，小跑着下去了。

    “那方叔有说你什么时候能回首市去吗？”

    “这个我倒是没在意，也没问，我们做为警务，在哪里工作办案都是为了维护社会治安稳定，我最在意的倒是案情，在调查过程当中，诸多的证据表明犯罪事实确实是成立的，但是在这种民事治安案件里，报案人是关键。”

    宗布似懂非懂，此时店员端着锅底上桌，宗布站起身来给店员让出上桌的通道，恰好看见一个中年模样的人在吧台内焦躁地踱着步，应该是这家火锅店的店主。

    “鸣哥……”宗布冲柴鸣喊道。

    柴鸣茫然地看向宗布，宗布朝吧台处努了努嘴，柴鸣朝吧台处看去，思索了片刻，站起身来，道：“要不咱俩问完再吃吧？也不差这么几分钟，他在那站着，心里没底，还以为自己遇上什么麻烦事儿呢。”

    宗布点了点头，二人朝吧台处走去。

    店主见着柴鸣二人朝自己方向而来，急忙窜出吧台，上前抓住柴鸣的双手，问道：“警官，听说您有事想找我了解，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柴鸣笑道：“没事……和你还有你的店铺没什么关系，就是想向你了解点在你店里吃过饭的顾客的情况。”

    店主闻言，面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把柴鸣和宗布往身旁无人的餐桌处引，“没问题，没问题，您这边坐，坐下说。”

    “我想问下，差不多上周四晚上五点到晚上十点之间，你们店里有没有接待过一伙大概三四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顾客，其中一人和我身高相仿，短发，偏瘦，看着斯斯文文的。”

    “上周四晚上？”店主仰着头，细细思量着。

    柴鸣说道：“对，就是上周下暴雨，停电那天晚上。”

    “噢……那天晚上啊，那天晚上我们没营业，因为天气预报说当晚要下暴雨，您也知道，我们这只要有暴雨，十有八九是会停电的。当天我们从农贸进食材的时候就特为留意，只进了半天的食材，因为做火锅的，特别是我们主营肉类火锅的，吃的就是个新鲜，午饭点过后没多久，差不多下午三点吧，我们就歇业了。”

    宗布急忙追问道：“那你们这有店内的录像视频吗？我们是否可以确认下当天下午你们歇业后店内的情况？”

    “视频有，但是应该没有你们想要看的时间段，因为我们的店铺年头比较长，安装视频摄像头的时间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的硬盘存储空间不多，一直也没更换过，正常我们视频保存的时间只有四十八小时，往后的视频便会自动将前面的视频覆盖。”

    “那你知道在果川市内，特别是你们店铺周边不远，还有和你们一样主营马肉的火锅店吗？”

    “据我所知，做和马肉挨边的餐饮的有，但是做马肉火锅的，呃……没有。”店主满脸抱歉地回道。